第二章
太子竟是就那麼來到她和許嘉玄的帳營里。可能是剛解了葯,他臉頰還有著些許不正常的紅暈,但眸光清亮,看向梓妤的時候已經朝她深揖一禮。
許嘉玄被太子這一禮略有驚詫,面上未動聲色。
梓妤站在太子面前,抿了抿唇說:「你貿貿然前來,被人瞧見,又是一樁官司。」
太子聞言直起腰,「這邊的人都做過安排,莫正清不頂用,許副使的人難道也頂用不成?」
這話說得許嘉玄心裡莫名地不爽,沉著臉沉默。
梓妤也察覺到太子對許嘉玄面上算客氣,但暗中是帶著點敵意的。
是因為上回的事情結的仇?
她出神片刻,便想催問他冒著風險前來有何事。哪知小東西見到一個陌生人來到,好奇地飛到梓妤肩頭,一雙小豆眼就那麼打量他。
太子吃過這小傢伙的一回癟,免不得也好奇打量它幾眼,還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它。
梓妤忙要阻止,已經晚了,小東西抬喙直接就啄太子手指頭上,扯著嗓子大喊:「瞅小魚的臭流氓!」
手指頭立刻見了血的太子:「……」
許嘉玄默默地看了眼太子淌血的手指,再看了眼梓妤肩膀上的小東西。
嗯,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鸚鵡長得還挺眉清目秀的。
太子在夫妻倆的帳營里呆了不過半刻鐘,就帶著手傷離開。
帳內只余夫妻倆,許嘉玄坐在圈椅中,一手還托著茶,凝視著從帘子縫隙照進來的光束出神。
梓妤把小東西放回銅鳥架上,走到他身邊問:「你在想什麼?」
許嘉玄抬頭,劍眉黑眸,表情沉靜得叫人覺得他冷酷,但在與她目光相觸之時眼神就柔和了下來,如同冰雪消融。
「我在想太子那頭的動靜為什麼會被人窺探得一清二楚,南鎮撫司里的人不該出現疏漏。」
梓妤已經跟太子說明白麗嬪和惠和的事情,太子自然是包攬此事,但是對當日所安排的人卻排查不出來有嫌疑的。
「或者並不是鎮撫司里有問題,而是就如同太子身邊藏著的四皇子暗探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所有行蹤都攏在手裡。」梓妤說著,也在他邊上坐下,「那日你將抱著我離宮,其實很注目。」
只要有人盯著太子,從行蹤上推算,再有他們離宮時的異樣,很可能就算出來了。
說來說去,麗嬪和惠和公主就是成了別人手上的棋子。
「寧可是這樣。」
許嘉玄淡淡說了一句。
不然錦衣衛里有內鬼,天子和儲君的安危,只要是想,他都覺得可怕。
兩人正說著,外邊有明德帝身邊的太監前來。
許嘉玄當即將人請了進屋,那位公公眯著眼笑:「見過副使,陛下有請副使。」
果然梓妤說的明德帝會再來請人,這就應了。
許嘉玄應一聲喏,側頭看了梓妤一眼,朝她笑笑說去去就來。往外走的時候,餘光又掃過正低頭梳理羽毛的小東西,他想到太子手上的傷,嘴角微不可見地往上揚了揚。
太子剛才對梓妤的客氣他看在眼裡,雖然一時不太明白這是出於什麼原因,可太子吃了癟,他心裡就是舒爽。
走到半路,太監和許嘉玄說了句有位貴客也在明德帝那裡,等到許嘉玄進了帳,見到來人大吃一驚。
吳皇后在女眷那裡中途離場,受了場小刺激便沒有再露面,宮妃們亦是個個縮回了帳營,女眷那邊自然有人讓去暫先散了。
樂平大長公主扶著兒媳婦的往回走,聽著她在耳邊嘮叨:「前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娘娘方才面色紅潤,怎麼突然說不好就不好了。」
「這事不是我們能打聽的。」
大長公主到底是從宮廷出來的,見過風浪,這種探秘的事情,一句話就給丟了回去。
衛國公夫人被說得麵皮發熱。
自打她上回犯了過錯,這個公主婆母就越發不給她體面,常常一句話就讓她沒法下台,眼下也只能尷尬地笑笑。
等到伺候老人卸去釵環,衛國公夫人才回到自己後邊的帳子里,衛國公在帳后更衣,她聽到動靜驚喜繞到後邊。
「國公爺回來了!怎麼也不叫個人來伺候?」
說罷已經體貼地幫丈夫系腰帶。
衛國公年近四十,長年在軍營,皮膚都被晒成小麥色,高大的中年男子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張著手,淡聲說:「小丫鬟動作磨磨嘰嘰的,又不是女人梳妝。」
衛國公夫人聽到這話眸光閃了閃,暗中磨了下牙,面上不顯地說:「這是要換完衣裳再去清點獵物嗎?」
但衛國公卻是在系好腰帶后,直接就拿了本兵書往榻上一躺道:「陛下那邊有旨,傍晚再做清點,說有別的要事。」
衛國公夫人原以為只是女眷這邊有什麼事情,結果連明德帝那裡都推了本該接下來的慶豐,不由得把吳皇后離場的事情一一說來。
「那我們就更不要擅自走動了。」衛國公聽完后沉吟片刻,朝外大聲吩咐,「去告訴你們世子爺,沒我的命令別在營里瞎逛。」
外邊有士兵響亮回是,衛國公夫人抬手輕輕推了他一下:「那我們是不是要給娘娘那頭送些什麼東西,一表心意。」
「表什麼心意,這個時候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衛國公沒好氣放下兵書,「既然密而不發,定然不是什麼好事,你還往上湊什麼?還有,這回景鑠的親事,你也不許插手,一切聽母親的。」
不過三兩句,丈夫居然就對自己顯出不耐煩來,衛國公夫人心裡又委屈又生氣。她在床沿悶悶坐了半晌居然聽到鼾聲,氣得眼珠子都紅了,站起來咬咬牙,還是派自己心腹去探聽有沒有人給吳皇後送什麼東西過去。
兩刻鐘后,心腹丫鬟來給她回稟:「夫人,威武侯世子夫人去了皇後娘娘那兒,聽說把皇後娘娘哄得可高興了。」
又是陳家的那個表姑娘!
婆母和丈夫都攔著不讓自己去獻一份心意,這不就叫一個小丫頭給搶了風頭去!
「你把帶來的血燕都全送到娘娘那兒去,話要說得好聽一些!」
「可是……」丫鬟猶豫,衛國公夫人一瞪眼,「什麼可是,快去!」
趁現在只有一個死丫頭,還能搶在別人前頭。
丫鬟只能忙去取來東西送過去。
梓妤會去吳皇后那頭,是被召過去的。
吳皇后心裡過意不去,又想再詳細了解當時情況,慢慢被她開解,心頭才微寬。顧及著梓妤也是受害者,不過說笑幾句就讓人送她回去歇著。
在離開的時候,梓妤正好碰上要去求見吳皇后的丫鬟,細細打量了幾眼,認出是衛國公府的人。
綠茵跟著她拐出帳群,低聲跟她說:「怎麼衛國公府的這個時候見皇後娘娘。」
她視線看向前邊翠綠的樹林:「可能是有人又拎不輕了,我們當沒見著。」
衛國公府的事情,她還是少管,但轉念又想起方景鑠,那個跟許嘉玄差不多傻的青年。
她嘆氣:「你派個不顯眼的小丫鬟去給大長公主殿下說一聲說。」
總不能真讓方景鑠受這個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