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劉氏見她面上有了不快,嘆氣一聲:「我就怕她會拎不清,你二嬸娘是個一著急就什麼都忘到腦後的人,只會病急亂投醫。」
梓妤卻是想到什麼,笑了笑:「惹不起,我們躲就是了。您若是有空,跟我去玄靈觀住兩日吧。」
「去玄靈觀?」
劉氏未料到梓妤會要跟自己出門去。
「對。」她點頭,耳垂上圓潤的珍珠耳墜亦輕輕盪出好看的弧度,「前些日子我生辰,外祖母來了,我也沒能好好招待,正好姨母也在家中作客,日日悶在院子里也無趣的。不若我們一塊兒到玄靈觀住上兩日,正好讓父親也出門散散心。」
到時管誰來,他們都不用理會。
何況許嘉玄早上在她耳邊似乎說任家那頭快要來人了。
多半是他做了什麼。
去那青山綠水的地方,劉氏是心動的。
她嫁入侯府後,便處處小心,生怕有一絲不端莊或是叫人拿了把柄的事,即便是出門上香都當日來回。
「這……」劉氏猶豫著,好半天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梓妤拉著她手撒嬌似地搖了搖:「只要我說服了父親出門,您就跟著一塊兒成嗎?」
劉氏總算點頭。
廳堂里,威武侯早就坐在那裡喝茶,拐仗就靠在手邊。昨晚許嘉玄讓人把小東西的銅架子送了過來,如今它就被掛在桌子邊上,見到梓妤那雙小豆眼都亮了,扯著嗓子就喊:「——小魚!」
梓妤聽到它的聲音,腳步一頓。
怎麼都啞得變聲了。
小東西高興得要飛,卻被鏈子一下拽住,可憐兮兮地只能再站回去,連聲喊她。
梓妤嘴角動了動,心想昨晚小東西是被逼著說了多少話。
然而她公爹泰然地坐在那裡,若不是昨晚親耳聽見,都不會相信威武侯私下還有那樣一面。
她收起思緒,先給長輩福禮問安,慢慢才說道:「昨兒小東西碎了父親的心愛物,是它不對,兒媳替它跟父親賠禮。」
威武侯倒公私分明的樣子,說:「你替它賠什麼禮,它自個闖的禍事,讓它自個兒受罰。讓它再關我這兒幾天。」
梓妤險些要說不,忙把話壓到舌根下,轉而說要去玄靈觀小住的事情。
威武侯聽了神色淡淡:「你們去便是,帶你母親也去散散心。玄真子道長是個得道高人,聽聽他講經,也有益處的。」
偏就是他沒打算去。
梓妤知道公爹肯定是這樣回答,只笑著說:「可是您不去,母親如何能放下心來跟著一塊兒出去,何況還要住上幾日的。留您一人在家中,恐怕有人要說三道四的,母親更加不願意去了。」
劉氏沒想到梓妤會把自己拿出來說,焦急得直想上去捂她的嘴,忙道:「妾身就在府里陪著侯爺。」
然而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落在威武侯眼裡,心裡突然有些不好受。
他看著劉氏,這個也陪了自己許久的婦人,印象中自己竟是連帶她出門的時候都沒有。
他想著,神色微變,抬頭去看兒媳婦。只見穿著一身大紅的少女笑容真誠,年輕的面容上光彩逼人,他又看向劉氏。
當年劉氏嫁他的時候,也是和兒媳婦這麼個年紀吧,那個時候她亦是漂亮得叫人看著便歡喜,如今卻是眼角都長了細紋,眼裡也沒有一開始嫁與他時那種明亮了。
是時光消磨了她美麗,可又是什麼令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只恪守陳規一般,小心伺候著自己,多一個字都不敢說。
威武侯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位繼室太過不關注。
以前忙政務,可在家以後便是什麼都不關心,如若沒有劉氏,這家又會怎麼樣?
威武侯居然一下子也想像不出來,記憶里閃過最多的,便是劉氏嫁進門后多在他跟前說長子今日做了什麼,又有什麼進步。哪怕是長子拿彈弓打下一個果子,她都會高興地和自己說。
至於幼子成長的一切,他似乎又沒有什麼印象了,更叫他吃驚的是,幼子明明就在他跟前長大的。
梓妤見公爹眸光閃動不定,臉色時青時白,眉頭又越皺越緊,她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只等決斷。
安靜的廳堂里響起威武侯的聲音:「你……想去嗎?」
他看向了劉氏,站在邊上手足無措的劉氏突然就眼眶一紅。
劉氏也是個聰明的,知道兒媳婦這是在幫自己,心中感激,也因為威武侯一句受到了激勵一般,重重點頭:「妾身想。」
威武侯看到她連淚眼都落下來了,心裡越發過意不去,低頭看了看自己袍子空了的半邊。
劉氏隨著他的視線也往下去看,心頭一抽,忙又搖頭:「但妾身更想守在侯爺身邊。」
「嗯,那你就跟在我身邊。大郎媳婦,出行一事,你打點好。」
劉氏一愣,梓妤已經歡喜地一福禮應是,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氣也好,兒媳婦去回了夫君,便準備出發。」
威武侯點點頭,她便施禮告退,下去準備。
小東西見她要走,又著急晃著架子喊小魚,梓妤回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東西就耷拉了腦袋。
——小魚不要它了!
梓妤卻是在想,為了公爹好,就讓這小東西呆著吧,左右是它犯錯該罰。狠狠罰一回,還看它敢不敢再囂張跋扈。
回到清竹院,她把六喜喊來,讓給送信給許嘉玄。
許嘉玄此時卻是正在北鎮撫司里,神色淡淡聽著魯兵稟報。
「副使,任家大老爺兄弟倆已經被丟到刑部大牢,這會怕是在哭天搶地呢。」
許嘉玄轉動著手中的茶杯,嗤笑一聲:「哭天搶地有用?利用職務之便,放走了寇賊,這可是大罪。」
「他們恐怕會喊冤,說不知道什麼寇賊,刑部那頭查下去只要沒有關聯,便是無罪了。」
魯兵覺得這也關不了多久,畢竟是欲加之罪。
許嘉玄心裡頭更不屑了。
有罪無罪,知情不知情,自然是他說了算。
不然,他真是白當這個錦衣衛了。
在任家兄弟被關進大牢后,武安伯老夫人很快也收到消息,差點沒急暈過去,抓著來報信的小廝一勁兒晃著問:「什麼叫知法犯法!我兒怎麼知法犯法了!」
小廝也害怕得不行,抓人的是刑部的,雖然比不上錦衣衛,但那也是犯了大案的官員才會被刑部拘起來。
「老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啊,只知道他們到五城兵馬司衙門,把正要上差的大老爺和伯爺給抓走了。還摘了他們的官帽和官服。」
居然連官服都脫了,老夫人一下軟倒在地上,半天都沒出一口氣,抖著唇說:「——快,帶我去刑部大牢,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這是她的兩個嫡子,兩個嫡子啊!
才有那個喪門星二兒媳婦敢忤逆,接著就出了這樣的事,那個喪門星真是離開家也克著他們!
武安伯老夫人還沒意識到此事究竟是怎麼個發跡,被丫鬟扶著嘴裡一直罵著喪門星,一邊顫顫巍巍要去更衣。
許嘉玄是收到梓妤說要到玄靈觀小住的事情回了府,回到院子就見到她已經吩咐人在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