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林氏卻是十分緊張地往後避了避,手還放在腰間上:「不用不用,一會等衣裳送來,我自己來就好。」
然而梓妤眼尖,就在林氏手動了那麼一下,她就看到了對方手腕往上一些些的地方有淤青色,綠茵回稟的話就又都在耳邊迴響。
——果然任家的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看過後,不動聲色笑笑,等到林氏的丫鬟送來衣裳,她偷偷吩咐綠茵趁機再去看一眼。
果然,綠茵找了個借口進屋,把主僕倆都嚇一跳。林氏抬著手,袖子滑下來露出半隻手臂,上面青紅的痕迹就有好幾道。
「姑娘,奴婢看得真真的,絕對不能冤枉了那些個混賬!」
綠茵被那幾道傷痕驚得心都在顫抖,那一看就是藤條打的。
梓妤手也在發抖,沉著臉點頭,等林氏出來后卻是沒聲張,而是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又回到戲台前。但她讓綠茵去找六喜,讓給許嘉玄送信。
她今兒喊來林氏,就是因為聽到在任家的探子說起林氏日子不好過,再來也希望林氏能跟許嘉玄再親近。他嘴裡不說,心裡還是十分記掛這個姨母的。
此際宮裡已經散了朝,明德帝把要去圍獵的事情當朝宣布,大臣們都為之精神一震。特別是那些武官,平素被一眾文臣壓著,總算有地方給他們顯顯威風,自然是高興得直笑。
而文官們能跟著去散散心,從一堆繁雜的朝務事解脫幾日,也樂得贊同。
於是許嘉玄就要跟著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一塊兒安排對獵場的布防,還有一路的安全問題。
太子亦在當中,在商量過半的時候,太子找了個空檔把許嘉玄喊到一邊,神色略有幾分不自在地說:「世子夫人多半與副使說了,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此次圍獵,副使還是莫讓夫人一同前去了。」
他去了信給梓妤,但梓妤不回,如今也只能是通過許嘉玄再來說服她。
吳皇后的病情反覆,她要被召到身邊去作陪,恐怕一刻都輕鬆不下來,所以他私心不願意她到吳皇後跟前。她對著吳皇后,心裡又哪裡能好過。
許嘉玄是知道兩人關係,卻只是把兩人當做同父異母的兄妹,聽到太子直言,眉頭一皺說:「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太子被噎得一愣。
——這煞神是故意在跟自己裝糊塗嗎?!
他吃了梓妤一個巴掌被不理睬后,居然又在許嘉玄跟前碰了個釘子。
這夫妻倆是早商量好了?
許嘉玄還真就準備糊塗裝到底。他又不傻,為什麼要承認自己知道皇室這些辛密。
堂堂一個太子挨了姑娘家的巴掌,肯定不好意思拿出來說,既然太子吃定這個暗虧,他自然也不怕對方會以此威脅而對梓妤不利。
許嘉玄這會裝傻裝得理直氣壯,視線還有意無意掃過太子挨打的那半邊臉。
太子隱隱察覺到他的心思:「……」
太子隱晦示好,卻被不懂內中真正原因的許嘉玄給頂了回來,碰壁過後,太子知道是跟這個煞神說不通了。
氣得他沉聲一笑,說道:「副使這般行事,就不怕他日有什麼不妥。」
他日?
許嘉玄聞言亦一笑,眸光漸冷:「殿下此言臣更是聽不懂。臣恪盡職守,忠君報國,有何不妥?且殿下也不是那短視之人,是臂膀是雞肋,殿下心中自有計較,臣又何必去憂日後。」
太子到底是一國儲君,按現在來看,繼承大統的機會最大,所以他也不能將兩人的關係鬧得太僵。
說罷,許嘉玄還壓低了聲音說道:「殿下可能還會對一事感興趣,事關於上回在詔獄咬舌自盡的內侍,臣晚些把詳情寫下來,給殿下送上。」
太子倒沒想到許嘉玄還有巧舌如簧這一面,知進退得很。事關那名內侍,不就是跟大火有關,南鎮撫司並沒有查到那太監身後之人,他倒是有了消息?
太子定定盯著他看,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此際過來請兩人,兩人間的事情就那麼先擱下。
許嘉玄在回到長桌前心情並不好,不動聲色掃了太子額角的疤一眼。
他要查那個內侍的事情,是想弄清楚太子在謀划什麼,如若有對梓妤或陳家不利,他也好有防備。
結果出了太子算計他們夫妻的事,梓妤氣到甩了太子一巴掌,雖然明白短時間內太子不能發作,但卻不敢保證登基以後又是什麼光景。
所以他把這事的幕後人拿出來,全當化解太子與梓妤間那場不愉快。
如若太子是個聰明的,自此就該不提了,此事也就揭過,或者以後太子也會有更多要用到他的地方。
梓妤一直沒回歸皇室是什麼原因他不清楚,但身份是尷尬的,吳皇后那頭明顯不清楚好友與明德帝有這麼一段,還把梓妤當故人之女憐惜。只要太子不提那此事吳皇后那邊應該也不會再知曉。
他只希望梓妤莫要再受什麼委屈,這麼些年,京城傳她身世傳得沸沸揚揚的,她以前還不知道怎麼難受。
「許副使,許副使……」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連喊了許嘉玄幾聲,總算把他喊回神,指著獵場的山林圖重回正題。
梓妤等到中午用飯的時候也沒能等著許嘉玄,心想他應該有事情絆住了,不動聲色地陪著林氏用過飯,坐在花廳里喝茶。
有了二房的閔氏在,還帶來嫡女和四個庶出的小姐,一場請宴倒是十分熱鬧。
此時姑娘們都聚在一塊兒小聲說話,似乎半天就有了情誼,武安伯老夫人高興得直眯眼笑,心想下回再進許家的門就要容易多了。也不用她總求著三兒媳婦一樣,那個胳膊肘不知往裡拐的,她早早來許家,她大兒子也不置於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武安伯老夫人想及此,心裡對三兒媳婦更加埋怨,想著回家再好好收拾她,省得以為如今當了伯夫人就不知天高地厚!
林氏若有所覺,一轉頭,果然就對上婆母對自己帶著冷意的眼神,當即抿緊了唇。
喝過一回茶,梓妤拉著林氏說要打葉子牌,林氏已經生了告辭之意。可是外甥媳婦對自己十分親熱,那種善意她已經許久沒能感受,一時竟是貪戀著,在心裡說服自己左右就只走這一趟,那就再呆會兒吧。
梓妤是想多留林氏一些時間,好等許嘉玄家來見一見,不想葉子牌又耍了小半時辰,外邊還沒有一點兒動靜。
她也免不得有些著急。
武安伯老夫人已經輸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陳家這個表姑娘跟能窺探到她的牌一樣,總是輸給對方。
她打得滿頭大汗,在又輸了一回后,偷偷伸手摸錢袋子,發現已經癟了。連打賞下人的銀錢都給輸下去了!
再輸,她就該沒錢付,那裡可是不少碎銀子的啊!
武安伯老夫人在那裡肉疼,梓妤把她臉上的灰敗和焦急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
如若不是許嘉玄未回來,她不好妄動,哪裡就是那麼點銀子的事。
當然她心中還是沒能消氣的,林氏在任家過得不好,可跟這老婆子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