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又閑話兩句,梓妤就識趣的告退,劉氏一同退了出來,很高興地握住她的手:「很久沒見侯爺笑了,今兒可是多得了你,以後有空就多來走動走動。」
梓妤不太好意思:「沒把侯爺惹生氣已經是萬幸,我可不敢居功。」說著又去捏小東西的翅膀,小東西還敢委屈地給自己辯解,「沒錯,沒錯。」
劉氏被逗得直笑,帶著她到東廂去,早早就練大字的許嘉恆見到梓妤過來,很乖巧地喊大嫂。盯著她肩頭的鸚鵡很好奇,但字沒練完,就又邁著小短腿坐到椅子里,忍住好奇心先把功課給做了。
「三弟的功課都是侯爺在教嗎?」
劉氏說:「侯爺平時不愛見人,但在這事上從不含糊,一直都是侯爺盯著的。現在二少爺暫住過來,這些日子倒是二少爺來指點一些,多半是給侯爺請示過。」
許嘉清啊。
梓妤點點頭,站在邊上看了幾眼許嘉恆描的大字,倒是很工整。
為了不打擾他寫字,婆媳倆進了內室,不過才喝了一盞茶,說是戲班子的人來了。
兩人就到園子里監督眾人布置,過了巳初,下人來稟說是武安伯夫人已經進了府。劉氏有些緊張的理理衣裳,梓妤朝她笑笑:「我去迎客人,這兒就勞煩您了。」
劉氏到底身份尷尬,是繼室,猛地去見原配的娘家人總是有些膽怯。她善解人意,劉氏心裡再燙貼不過。
這邊說罷,梓妤快步走到垂花門,正好遇著林氏與武安伯老夫人下馬車來,身後還跟了兩個姑娘家和一位少年。
她知道林氏膝下只有一子,這兩位姑娘是哪房的,一時卻是鬧不清楚。
梓妤眸光流轉,笑吟吟上前先去給林氏福了一禮。
武安伯老夫人本是做好準備的,哪知自己被直接掠過了,臉色變了變。
林氏似乎是有些受寵若驚,忙去扶住她胳膊:「當不得世子夫人這般。」
可能是又覺得顯得太過親密,當即又縮了手,武安伯老夫人在此時輕輕咳嗽一聲,朝梓妤說道:「先前就想見見世子夫人的,如今一見,這花一般的人兒,一眼就見人覺得親切,與世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當初她可是為兒子想求娶陳家這表姑娘為繼室的,結果被賜婚了,還得罪了陳家。
武安伯老夫人想著,再不要這張老臉,也得趁著三兒媳婦能進來侯府,趕緊化解那些舊怨。
梓妤沒得被好肉麻得直冒雞皮疙瘩,抿唇微微一笑回道:「老夫人謬讚了,蒲柳之姿,幸得世子爺憐惜,處處疼愛著。」
她話滾話,一句憐惜和疼愛像刀子一樣扎進武安伯老夫人心尖上。
誰人不知道他長子前武安伯就是因為虐待髮妻至死,被皇帝奪了爵,才轉到如今武安伯府的三房身上。
武安伯老夫人險些要被她一句話氣個好歹。
看著周正漂亮的姑娘家,這嘴怎麼比淬了毒還要命!
武安伯老夫人嘴唇嚅嚅,好半天沒說上話來,最終乾巴巴笑了笑。
林氏能察覺到梓妤對自己的善意,也能察覺到她對婆母的厭惡,可謂是十分的分明,讓她一時更不知所措了。
梓妤刺了一句,倒沒有再咄咄逼人,轉而去看那個穿著寶藍直裰的小少年:「這位就是四少爺吧,我是你初來乍到的表嫂。」
她一轉臉,幽默風趣,任四少爺靦腆地就笑了,朝她恭恭敬敬一揖到底:「業宸見過表嫂。」
她把人扶起來,武安伯老夫人此時在梓妤看不到的方向擰了三兒媳婦一下,林氏差點疼得要叫出聲,回頭見到婆母一勁兒拿眼瞥兩個侄女。
林氏深吸口氣,拉過兩個女孩兒給梓妤見禮。
這兩人都是長房的庶女,梓妤不會對兩位小姑娘有什麼看法,但對武安伯老夫人是真服氣。
就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到別人家裡做客,帶著長子的兩個庶出姑娘來是什麼意思?而且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梓妤再好的脾氣,也著實是忍了再忍才沒有當場再給武安伯老夫人沒臉。
今兒林氏來,可不能一開始就鬧得沒了心情,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劉氏在園子里翹首盼了好大會,終於看到梓妤那身海棠色的衣裳,見此快步迎上前,客客氣氣跟武安伯老夫人和林氏見禮。
武安伯老夫人總算心裡好受一些,暗中斜斜看了眼梓妤,心想果然是養在外頭的,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一點兒人情世故的規矩也不懂。
梓妤若有察覺,側頭就朝她看去,可把武安伯老夫人嚇得立刻低下頭,心虛的不敢跟她對視。
她嘴角往上彎了彎,拉著林氏坐下,給她遞戲摺子,讓她點幾齣戲。
劉氏先前聽說過一些有關武安伯老夫人與陳家的事情,今兒見梓妤只對著林氏熱絡,心裡明鏡似的,對武安伯老夫人就更加客氣,連笑都淡了幾分。
侯府里沒有姑娘家,總不好就讓兩個小姑娘干坐著,劉氏便著人去西府,讓問問二房的夫人和小姐們都有沒有空,讓也過來湊湊熱鬧。
其實就是為了不失禮,喊著自家人作陪。
武安伯老夫人聽著雙眼都亮了幾分,暗中吩咐兩個孫女一定要巴結著陳家二房的小姐們,以後好再來往。
她長子沒有了爵位,兩個孫女的親事就難了,此時當然是希望能借著跟陳家交好抬身價。
至於任業宸那兒,劉氏把許嘉清和兒子都喊來,讓許嘉清幫著招待。三個兒郎就到了不遠處下棋。
林氏見劉氏與梓妤都十分親切,就怕怠慢了她,心裡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想想任家此時的情況,和自己在家裡的那些遭心事兒,止不住眼底發酸,心中也忐忑。
如若不是婆母逼著,她絕對不會來這一趟的。
梓妤暗中發現林氏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雖然很快就強打起精神,心裡還是暗恨任家。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面跟著林氏話家常,一邊聽戲。可是林氏在多數時候都是靜靜聽著,是個溫婉卻寡言的女子。
這邊唱了一折戲,她就看了眼手邊的茶碗,已經放過許久,也該涼了。
「姨母,我去更衣,您稍坐會。」她站起來,手碰了一下那碗茶。
茶水瞬間就傾倒在林氏裙面上,把林氏也驚得站了起來。
「怎麼碰著茶了。」劉氏拿著帕子上前,幫著擦了兩下,可是茶水已經濕了布料,顯出一圈深色。
梓妤朝林氏愧疚地說:「我這毛手毛腳的,姨母您跟我來換身衣裳。」
林氏還安慰她:「不打緊不打緊,還得勞煩你帶路了。」
梓妤就順勢把人直接帶到了清竹院,林氏看著清竹院幾字,懷念似地喃喃:「這還是姐姐取的名兒。」
這倒是無意解了梓妤心頭的一疑惑,這院子的名字居然是婆母取的,大概也懂得婆母對兒子的期望了。
她把人引到自己屋裡,下人已經去給取更換的衣裳來,梓妤在邊上要幫她更衣:「姨母,實在是不好意思,你先把外頭的裙子脫了吧,這屋裡不會有別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