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素衣（十）
願夙白的身子不出一日便很是羸弱，連吐了好幾口血，腹部也不知是如何鑽心得痛。蛛胎被用蛛網緊緊裹住，小心得在小小的一團中長大。
隨著最後一味葯囫圇入口，願夙白強行撐起身來，細細著聲音言道：「珠兒，好了。你帶我回去。」
葯血已成，珠兒緊急帶願夙白回去。路上，見到幾個像是上山的武士，珠兒小小的疑惑了一下，繼續往回趕。
雨下得瓢潑，嘩嘩的水聲像響雷，事實上，如枯骨般悚人的閃電和驚心動魄的雷聲也在耳畔和眼前不能斷絕。
樹梢的綠葉也被打落，風呼呼地刮，珠兒不自主地停了下來眺望村子，發覺村子處天邊有白色的大圓圈，像是露出來似的。
記憶處某個畫面重疊，珠兒抓緊了願夙白，急速跑回了客棧。
趙千羽坐在床邊，痛苦地閉著眼。客棧沒有迎賓的小二，這本來就是可疑之處。
「珠兒，不能去！」
陰王此時出現，似是十分焦急，珠兒露出了可怕陰沉的微笑：「陰王殿下，凡間之事，神，不可以插手。何況，神，與妖物居然也走了孽種呢？您，選擇神，還是己？」
珠兒看了一眼願夙白，等著他的話。果然不出所料！
陰王走了，珠兒眼角處落下了一滴淚。
「是啊，神和妖怎麼可能會有孽種呢？何況是想要成仙的人？姑姑夫人，等到你醒過來，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吧……」
客棧的門「吱嘎」一聲打開了，許是外面漆黑，屋裡陰沉沉的樣子使人心中受到壓迫。珠兒假裝沒有看到櫃檯處藏匿的四個「人」，徑直走向趙千羽的客房裡。
「千羽……」珠兒將願夙白放到地上，給她注入了一半法力，墨鈴兒有了意識便喊了趙千羽。
珠兒眼睛死死地盯著墨鈴兒，瞳孔逐漸變成紅紫色的花瞳。墨鈴兒爬向趙千羽身邊，握住趙千羽的手。
手背是涼的，手心是暖的。
墨鈴兒急慌慌地放血，一大碗像葯汁一般的血放了出來，送入了趙千羽的口中。
天色逐漸變得更陰沉，珠兒死死盯著趙千羽，又仔細聽了聽樓下的聲音，假暈過去。
願夙白看著倒下去變回真身一動不動的珠兒，趕忙爬了過去：「珠兒……」
門猛然被踹開，四個修士手中執著劍，後面一個趾高氣揚的中年男子仰著頭，看起來心情不錯：「小妖！坑害我兒，看我今日不收了你！」
趙千羽這時候也醒了過來，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爹！孩兒求您放過她！」
何正天的聲音如同夢魘一般地響起：「惘兒，我已經派遣人去殺那一支當年被我追殺的殘妖，你說這麼一隻傷了我兒的孽妖我豈會放過？」說罷，便瞥了一眼墨鈴兒，忽然冷哼了一聲。
「你所說，是否屬實？我……」墨鈴兒眼眶中忽然存了淚，心尖顫動著，忽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被火燒的村落，倒下的族人……
「所言不虛！」何正天召了氣劍，指著墨鈴兒的額間：「我兒，只是誘餌。」
趙千羽似乎慌了，用手猛地去抓氣劍，氣劍與手的接觸處冒出白煙，手掌心正在被炙烤。
「撒手。」何正天用腳猛然踢了趙千羽的下頜，下頜發出「咔哧」一聲，脫臼了？
趙千羽平靜地將下巴接上，虛眯著眼盯著何正天，控制著木枕飛向何正天，而何正天只是冷笑著撕碎木枕：「早說過，你這點兒術法，鬥不過我。儘管，你吞了這妖的內丹。」
墨鈴兒的眸子變成了紅色，忽然撲向何正天，嘴巴處變成兩個口器，狠狠地咬了一口何正天的手臂，毒液順著血管進入了體內，何正天狼狽地吐了口黑血。
「惡妖，殘害生靈，該，滅了神識！」何正天將氣劍向墨鈴兒胸口心臟處衝去，趙千羽將墨鈴兒拖了一小段，可還是刺中了左肩。
「何正天，學藝不精啊？氣劍，被你用出了普通的劍的感覺。哈哈哈！到底是誰在殘害生靈！」墨鈴兒提著趙千羽的後頸，忽然不知哪裡去了。
此時並非冬日，但也是春寒料峭，雖如此，已經逐漸回暖的人間下起了大雪，埋了人家門口的綠草坪。
墨鈴兒坐在一個院落的石桌旁，盯著桌子上的一堆蜘蛛屍體。
沒了，都沒了，不過剩下十個幼蛛，她到那裡時，看到了父親母親中劍死在正道手中。
瘋了，都瘋了，待到墨鈴兒清醒時，蛛絲勒死了數十名人，毒死了三個人，剩下幾個？一個？兩個？三個？哦不，五個。五個人逃了，她這正在追殺，這五個人，一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肚子上冒著血，嘴裡仍然在叫喊：「妖孽，弒殺我二十五名修道的人，你怎敢！」
墨鈴兒盯著這人，風聲也沒有，只是天空在低沉沉地下雨，血水浸濕了衣角，墨鈴兒忽然發出了蛛絲，纏著脖頸，緊一些，再緊，更緊一點兒……
這人嘴裡嗚咽著什麼，無非是一些自大之言。何正天，無非不是要成仙。她不是不知，有些神，視我們為肉刺，欲滅之。
同為妖，卻逼我們自相殘殺。
不想參與血斗，可是卻成了被弒殺的妖……
那人終於倒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姑姑夫人……」珠兒醒了。
墨鈴兒用手招呼著珠兒，笑得難看，珠兒咽了咽唾沫，走了過去。
「珠兒，我被騙了，我被父子倆騙了，是我殺了族人，我殺了父親母親，我也殺了二十多個正道。我或許，就要成魔了。」墨鈴兒撫摸著珠兒的頭，珠兒心虛虛地受著。
「姑姑夫人，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成魔，你只是被騙了，錯不在於你。我……」珠兒遲疑一會兒，笑著說，眼角卻含著淚：「我不會騙你。」
「好。」墨鈴兒拍了拍珠兒的頭：「你不會騙我？不會？一輩子不會……我……」
墨鈴兒倒在了珠兒的懷裡，吐著血。
「姑姑！鈴兒！你醒醒！」珠兒大聲地叫嚷著，趙千羽破了珠兒的禁制，抓著墨鈴兒的一隻手：「白兒……」
「滾！」珠兒用了全身的力氣，大吼一聲，探了探墨鈴兒的鼻息，還活著，不過也快了……
珠兒盯了一會兒趙千羽，其實陰王早早來過，給了她一個納物囊，她在裡面存了第二份葯血的半個備份。不過如此情況，半個，也好……可她畢竟不願意成半個葯血之身，墨鈴兒瞧著趙千羽，眼神逐漸冰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