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走過八百里(第一更,高考繼續加油,別泄勁)
「媽,你真好。」
「快吃了,來,再吃一口,媽媽特意給你熬得紅棗粥。」
「媽,真甜,你做的粥真好吃,我還要。啊。「,田然張大了小嘴。
骨科病房中有這麼一群人,他們還年輕,大部分還都是孩子。
宋詩開始了忙碌的一天,早上,先是從查房做起。
「好點了么?」,周主任帶著宋詩走到田然的床邊,後邊跟著小主治醫生。主任查房是大事情,周主任平時也很忙,家屬慌忙圍在周毅旁邊,認真聽著周主任的每一句話。
「好多了!」,田然是一名要高二升高三的學生,再過一年就十八歲了,人都說女大十八變,女生比十八歲大了總要大變樣。
今年田然瘦了,人憔悴了,黑色的頭髮也掉完了。光光的腦袋像個大鴨蛋,剝了皮,顯得青光發亮。
大鴨蛋是田然自己說地,當然田然也更輕了,腫瘤佔據著她的身體,也貪婪地吸食著她的營養。
看到宋詩跟著來,小姑娘慌忙把假髮戴在頭上,笑嘻嘻地傻笑。「帥帥的醫生好哦!」
周主任看見小姑娘這麼開朗,「真堅強,小姑娘,加油,我們也儘力一定會痊癒的!」
查完房,田然的母親就要把女兒抱下床,「哎呦,我們家小然又輕了。」
「輕了才好。」,田然把手搭在母親的脖子上繞過一圈。
「輕了怎麼好?」,母親笑著問。
在女兒面前,李瑤一定要堅強,不能讓女兒看出來什麼。
「輕了就不用減肥了啊,以前我那麼胖。」,住院兩周,田然從九十斤瘦到了七十斤。
「我們家小然那麼愛美幹什麼?」,李瑤吃力地把女兒抱上輪椅,推著進入電梯。
田然不能走路,一走路就是左腿疼,專心刺骨的疼。
「哼!女人啊不都愛美么?」,田然嘟起小嘴,整了整假髮,「這才漂亮。」
「媽,我還要再看一遍。」,田然喜歡看《琅琊榜》,刷劇是每天的日常,當然這個花季少女的一顆犯花痴的心也是日常。
「胡歌也是媽媽的男神呢!」,李瑤把平板遞給田然。
「才不是呢!呵,女人,胡歌是我的。」
「好好好,不和我們家小然爭。你快快看病,等你的胡歌粉絲見面會我們去看他好不好?」
「逍遙哥哥在美國呢!」,田然花痴地看著畫面。
「好,等我們小然好了我們就全家一起去美國好不好?一起去看你的逍遙哥哥。」,李瑤細膩地把女兒的衣角撫平。
「好啊,好啊,我要拍合照!」,田然興奮極了。
然後被推進了放射室。
門外,李瑤整個人癱了下去,淚水順著臉頰落下。泣不成聲,肩膀抖動著,昨天周主任就偷偷把李瑤叫出了病房,「田然這個情況不是很樂觀,現在不僅僅是脛骨和腓骨上面有瘤子,順著股骨上邊也有,就是整條腿都在蔓延,現在沒有辦法,只能截肢。」
骨肉瘤,最兇惡的腫瘤之一。
蔓延速度很快,田然已經到了晚期。
「截肢后能痊癒么?」
「這個我們也不敢保證,還需要看看她是否有肺部轉移。」,周主任謹慎地回答,「肯定還需要繼續化療的,如果不截肢,她可能也就這麼一兩個月了,生命就要走到盡頭,截肢如果沒轉移,可能就活下來了,我們有這樣的病歷。」
肺部是否轉移是要拍片子的。
田然的瘤子比大多數的都要兇險,都要惡毒。
看著女兒快要出來了,李瑤擦乾了眼淚。
「媽,你咋又哭了?」
「沒哭。」
「呵,女人,你又騙我。」,田然拿著小手給李瑤擦淚。
李瑤破涕而笑,「媽媽是個小女人,還沒有我們家小然堅強。」
「哼,那是自然了。媽,我不許你哭。」
「好咧,媽媽不哭。」李瑤擦乾眼淚。
「媽,我給你說,放射科的小哥哥真得好帥好帥哦!」,田然的小拳來回擺動,「雖然沒有宋醫生帥,但是也好好看哦!」
少女的腿很痛,但是還是逗著媽媽開心。
「看你,這麼小就花痴。」
「呵,女人,你也花痴啊!不花痴你怎麼會追我帥帥的爸爸,怎麼生出這麼美麗端莊勇敢的小仙女?」,田然的父親還在加班,為了這個家,也為了田然高昂的治療費。
聽鄰居講有些腫瘤好治,有靶向葯,但是很貴。
夫妻倆也不懂,只知道賺錢就對了。
但是田然的腫瘤目前還沒有靶向葯,錢買不來命。
宋詩看到的片子,肺部出現了陰影,是腫瘤的浸潤。
周主任沒在辦公室,「宋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李瑤懷著希望進入辦公室。
「只能截肢了,恐怕截肢后也沒多久存活。」,宋詩小心翼翼地說。
「沒多久是多久?」,李瑤捂著嘴,淚水下來了。
「可能就是一兩年。」,一個花季的少女就此將要凋謝,宋詩的心裡也有些難受。
「那如果不截肢呢?」
「可能就這一兩個月,她現在就像是一根線,兩頭都在燃燒,截去了左腿之後就像是一頭燃燒的線,還能多在世幾天」
李瑤的淚水難以剎住「醫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宋醫生,求求你,我女兒還小,她才十七歲,她還沒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李瑤泣不成聲。
宋詩小心地說「對不起,我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對不起。」,話語總顯得蒼白無力。
回到病房,老田也被打電話叫過來了。李瑤眼睛紅紅的在衛生間洗了好久的臉,補上一點裝。
田然很聰明,像是猜到了什麼。
病房裡有的小孩會截肢,還有的會丟掉生命。
十七歲的田然很成熟,也很冷靜,沒有講話地依偎在媽媽的胸膛,「老爹,你當初怎麼會愛上我媽的?她是個小女人。」
老田站在窗邊「傻女兒,你媽媽追得我啊。」
「哼!把你手伸出來。」田然一把把老爹的手拽過來,然後放到自己的媽媽手中。
「我要你們倆長長久久,恩恩愛愛。」,田然撒嬌。
「好好好!是不是瓊瑤劇又看多了。」
「才不是呢,老田,我要你發誓。」
「好,爸爸發誓,愛你媽媽和你一生一世。」,說著親了李瑤一口。
田然看著拍手叫好。
夫妻兩個在夜裡趁田然熟睡,在走廊里討論很久,一夜不眠。
早晨,又是喂田然喝粥,化療在殺死田然的腫瘤細胞的時候,也在殺死田然的血細胞,李瑤堅信紅棗會保護女兒的血細胞。
「媽,昨晚我都聽到了。」,田然的小臉還在笑,「哎呀,我美麗的大長腿,要說拜拜咯。」
田然比夫妻倆想象的樂觀,田然只知道她可能要截肢,但是並不了解的是自己的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肺部了。
李瑤笑著哭了,抱緊女兒「沒事,媽媽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呵,小女人,我可是要做像楊過一樣的人的。」,田然喝下一口粥。
「媽,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么?」,田然問媽媽。
「最喜歡看言情。」,幫女兒梳著假髮。
「才不是呢!媽,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我最喜歡風。」
「為什麼會喜歡風呢?」
「風吹過四季,吹過每一塊土地,總會給人帶來清涼,帶來希望。風那麼自由,可以自由自在地看遍花花草草,還能飄到遠方給我的逍遙哥哥帶來一絲涼爽。風多好,不像我,只能獃獃地在這個病床上。」
「等我們小然病好了,我們也去看遍花花草草好不好?把你爸爸一個人丟在家裡。」,李瑤繼續梳著。
「好,把老田丟在家裡讓他掙錢給咱倆花,給咱倆買包包,還要買衣服。」
老田聽了就在一旁笑,說著好啊好啊閨女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第二天來查房的時候,田然叫住宋詩,「宋詩大哥哥,我有一個問題。」
周主任也停下步伐,聽這個小女孩問問題。
「你說得了腫瘤的病人還能捐什麼器官呢?」,田然很好奇。
宋詩愣了一下,笑著說「眼角膜啊,田然你好好地一定會痊癒的!」
「哦,謝謝宋醫生,你最帥!加油!」,田然沖著宋詩嘿嘿地笑。這個小女孩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一樣。
手術安排在下午,周主任親自主刀。
「你周叔叔親自主刀的,不會疼。」
「我要縫美容針。」
「好好好,下午去了手術室你親自對周叔叔說好不好。」
「媽,我想回學校念書,我想考大學,我也想做一名醫生。」
「等我們手術完了就送小然去上學好不好?」
「不好,這樣上學好醜啊。」,田然突然在意起外表。
「怎麼丑了?我們家小然最美了。」
「沒了左腿我要裝假肢。」
田然被推上了手術台,周主任謹慎地洗手,穿上手術服,站在手術台上。
女孩還很年輕。
美容針也是周主任親自縫合的,看不到疤痕。
但是,田然沒有挺過兩天。腫瘤破壞著她的白細胞,破壞著她的免疫系統,在她的肺部擴張,伴隨著結核,重度感染,全身菌血症。
田然離開前迴光返照了一下。
叫了一聲「媽,我想把我眼角膜捐出去,可以讓宋醫生親自取我眼角膜么?」
李瑤還沒來得及答應,田然就安詳地走了。
走後摘掉了眼角膜。
手機里是一封長信,寫給宋詩的。
「。。。。。。像風走過八千里,不問歸期。」
那個喜歡風的小女孩離開了。
眼角膜使得遠方一個長久看不見的患者重新看到了陽光。
宋詩待在實驗室里很久,周主任幫宋詩打了飯。
宋詩最新在做的一個項目,是一個關於靶向結合一小段RNA抑制小鼠骨肉瘤擴展的項目。
「我們肩上的擔子很重,但也要保重身體不是?快吃吧,吃完還有別的病人呢!」,一邊看了看宋詩最新的進展。
腫瘤一直是醫學中難以克服的難關之一,我們現在所了解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但是我們一直在努力著,在不斷奮鬥著。這句話當天宋詩寫進了日記。心靈產生了極大的觸動。信就夾在那個日記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