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英露漪蘭 第十四章 太學·廷尉

第一卷 英露漪蘭 第十四章 太學·廷尉

融崖晨起后,總是在吃飯前先演練幾套劍術或者拳腳功夫,這是自小跟隨父親融鑄在軍營里養成的特殊習慣。

迦南書院的院子空無一物,正合著融崖的心意。

幾套拳腳劍術下來,融崖已經是大汗淋漓了。普光早已經在走廊下看著融崖習練,等待著給融崖盥洗更衣了。融崖把劍插回到鞘里。這個動作竟然讓融崖想到了自己與雲姬在一起的時候,身體竟有了反應。

普光走過來,先是遞上一條大巾,然後帶著融崖去沐浴。之所以去沐浴,不單單是因為融崖練武出了汗,更是因為去太廟為先帝守靈必須要沐浴更衣。從院子里走到沐浴的屋子裡有一段距離,衣服與身體的摩擦,讓融崖更加勃發。融崖在普光面前脫完衣服,走進浴盆,狀況仍未消退。融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普光笑了,說道:「公子的陽氣好重。大喪期間,在太學里拘著不能出去,每日里的拘束也太多,公子是不是想女人了?」

融崖爽朗地笑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說:「嗨,這不爭氣的東西。」融崖忽然想,這句話可真像是華耘的口吻。融崖撇了一下嘴。

普光接著說:「聽說好幾位成年了的公子都快守不住戒律了呢。還有人去博士那裡送禮物,央求放他們出去一兩個時辰。公子們都是血氣陽剛的年紀,這倒是也是難免的。在太學里拘上一個多月,想來確實是難熬的。」

象廷郡王昨日跟融崖交代過,普光是他專門安排給融崖的,因此融崖對普光十分信任,說道:「普光,你年紀尚小,這些男女的事情倒也是懂得挺多的。」

普光一邊給融崖搓洗,一邊說:「普光也已經十四歲了呀,公子。」

融崖說:「哦。倒也是開始明白男女之事的年紀。你可曾有過女子,普光?」

普光說:「也有過的。」

「你喜歡與女子在一起么?」

「還好吧。公子呢?」

「我也有過。男人有了女人,才能稱得上男人。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子,才能算是一個幸運的男人。」

「看來,公子一定是幸運的男人。」

「是的。哈哈哈。」

洗漱完,吃完飯,更完衣,融崖準備離開迦南學院到博士值所跟其他公子一起去太廟。正準備出發,忽然聽得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進來一隊南宮衛士,領頭的南宮衛士說:「公子,失敬了。廷尉(1)大人下令,請公子今日不必去太廟守靈了。請公子跟我們到太學宮裡走一遭。廷尉大人要問公子的話。」

融崖心下有些緊張,猜度著,這是所為何事?是北陵郡王告了自己的狀?還是他和雲姬的事情敗露了?思來想去,他和雲姬的事情,完全不可能有人知曉,唯一一次有可能被撞破,就是那兩個內侍尋找紫星羅蘭那一次,但最終還是沒有正面撞上。因此,融崖想,還是北陵郡王去陛下那裡告自己狀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他們是同父所生的至親骨肉兄弟啊。融崖深悔自己的莽撞。

融崖一躬身道:「好。我進屋更換一身衣裳,馬上就出來。」轉身帶著普光到了正廳,融崖貼近普光的耳朵說:「普光,此事暫時不用告訴象廷郡王,待事情明了后再說,以免擾亂了象廷郡王的心神。我不在期間,你見機行事就是了。」普光默默點了點點頭。

融崖走出正廳,跟著南宮衛士到了太學宮。太學宮裡早已有一群人在那裡等著,有的是文臣的裝束,有的是南宮衛士,有的則是內侍,還有前幾天值守的幾個博士。

廷尉杜貢端坐在太學宮正中間。其他的人分列在兩邊。

杜貢開口說話了:「融崖,我是廷尉杜貢。奉旨,今日有些話要來問你,你要如實作答。」

「喏,廷尉大人!」

「融崖,你每日晚間在太廟值守是何時?」

「亥時。」

「你從哪一日開始在晚間值守的?」

「三日前。三日前,我剛到聖都,從那日晚間開始值守。」

「你值守幾時結束?」

「亥時結束。子時開始時,下一班值守的就來了,我們交接之後,我的值守就結束了。」

「夜間值守結束之後,你去了哪裡?」

融崖心想:糟糕。既然廷尉如此問話,看來並非是北陵郡王告了自己的狀。估計是他和雲姬的事情敗露了。雲姬說過,她和凌姬同室而居,凌姬是萬分警醒機敏之人,這幾日雲姬屢次夜間外出而且昨日還差些昏倒,保不齊這個凌姬就會起疑心、然後嚴厲排查。雲姬原本是處子,只要凌姬驗身,就會一目了然。而且每次倆人在一起,融崖在忘情之時,總會有些揪抓的動作,難免會在雲姬身體上留有印記。如果是這樣,雲姬的處境就很危險了。雲姬是沒有根基的琉川舞姬,而且歸皇帝所有,如果背地裡偷情,罪狀可就重了。

融崖的心裡急速地轉著:到底是應該死不承認呢?還是應該說是自己強迫的雲姬,從而為雲姬減輕罪責?要麼就索性承認兩人兩情相悅,懇求廷尉大人奏請陛下法外開恩,成全了他們的美事?

可是,廷尉杜貢沒有工夫等融崖胡思亂想,見融崖遲遲不答話,追問道:「融崖,我正在問你,你亥時值守之後去了哪裡?你要如實作答。」

融崖看到旁邊站著的幾個博士,心想:這幾個博士是前幾晚值守的博士,每次自己去育林苑和從育林苑回來,這幾個博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去育林苑的事情,無論如何是欺瞞不過去的。因此說道:「這幾晚,南宮衛士把我從太廟送到太學值所,與值班博士交接后,我就去了育林苑,之後回迦南學院。」

「去育林苑做甚?」

「去散心。我初來聖都,十分思念父母家人,以致晚間無法入眠。因此,每日從太廟值守回來,我都會與值班博士請示後去育林苑散散心。」

「只是去育林苑散心么?」

「是。」

「如何散心?」

融崖闃然心驚了一下,「如何散心」這個問題,更是明白地表明,他和雲姬的事情敗露了。

「就是走一走,看一看育林苑的珍稀花卉。」

「育林苑裡並不點燈,如何看育林苑的花卉?」

「我每次去育林苑都打一盞燈籠。」

「都見到些什麼花卉?」

「具體花卉的名字,我並不識得。」

「一種都不識得么?」

「不識得。」

「你可知花卉的秉性?」

「不知。」但融崖忽然想起了桑中博士的話,於是補充道:「只是知道越艷麗的花,毒性越大。」

「嗯!」

「除了看花,還做什麼?」

「其他也不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來來回回閑逛一下。」

「育林苑裡遍植珍卉,大木蔥鬱,晚上又沒有點燈,路都是很難走的,你能夠找得到路?」

「育林苑的路很亂,我也並不識得什麼路,只是亂走罷了。」

「確定只是亂走么?沒有明確的路線和去處么?」

「是的。我八歲以前在聖都,但從來沒有來過太學,此後就離開聖都去迦南郡了。這是我八歲之後第一次回到聖都,也是生平第一次到太學和育林苑,白日里一直在太廟守靈,不曾在白日里去過育林苑,因此並不識得路。這幾日是月末月初,夜裡又沒有月光,所以,在育林苑裡只是亂走,並沒有固定的路線。」

「每次可有固定的去處?」

融崖心想,情形已經大致明了了,肯定是他和雲姬的事情敗露了。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個問題,就要問和誰在一起了。在剛才這一問一答之間,融崖也慢慢琢磨出了頭緒,哪怕存在一絲僥倖,只要不被明確問到私情,融崖就絕對不能主動承認他和雲姬的私情。即便被問到了,也要予以否認。如果融崖主動承認私情,那麼雲姬立馬就得被處死。因為現在是在大行皇帝停靈的大喪期間,就連當今陛下崇景皇帝尚且停止一切飲宴歌舞,作為皇帝的琉川舞姬,雲姬竟然敢跟守靈的公子在太廟附近私通,這是罪不可恕的大不敬之罪。融崖雖然同罪,但他是貴胄公子,同罪但卻不同罰,罪責另當別論,重則流放、輕則訓斥,就算是有更重的罪責,但總能有轉圜的餘地,也總能免於一死;可是雲姬就不同了,這次的十個琉川舞姬,是琉川郡守私下進貢給皇帝的「貢品」,無論皇帝是否接納寵幸,這十個琉川舞姬都是皇帝私有的奴婢,如何處置,只聽皇帝一人旨意。雲姬在大喪期間犯下這麼嚴重的大不敬之罪,皇帝即便出於自己的臉面,也會立即處死她的。只有融崖拒不承認,雲姬才有一絲生存的希望。而一旦融崖承認,雲姬立時就得斃命。

釐清了這些頭緒,融崖心裡就從容得多了,腦袋也清爽機敏多了,因此,聽到被問「每次可有固定的去處」的時候,融崖說:「沒有。育林苑的路尚且找不到,更談不上有固定的去處。」

廷尉杜貢稍微停了一下,示意書記官清楚地記下來。

然後問道:「在育林苑期間,可曾與什麼人見面?」

融崖想,終於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了,還好在被問到這個問題之前,他已經想清楚了利害關係,因此毫不猶豫地說:「沒有。都是一人閑逛的,未曾遇到任何人。」

廷尉杜貢說:「好了。我的話問完了。」然後對兩邊陪坐的人說,「各位大人、各位黃門,可還有什麼話么?」

諸位都回說沒有。廷尉杜貢說:「好。問話就此結束。」

融崖心想,暫時應該沒有事情了,待回去之後,探訪一下雲姬樂坊那邊的情況,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是融崖的判斷錯了,廷尉杜貢說道:「將融崖暫時關入若盧詔獄(2)。待我等向陛下彙報后,再行定罪處置。」

若盧詔獄?!無非就是偷情而已,處置怎會如此嚴厲?!融崖乍聽的一瞬間有些震驚,但迅速就冷靜下來,如此處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是大喪之中守靈的公子與皇帝的琉川舞姬私通,以大不敬之罪先行打入若盧詔獄也確屬應當。融崖想,看來在若盧詔獄里受幾天罪,是在所難免了。現在,融崖只是希望雲姬不要出事,不要輕易鬆口承認偷情,只要能夠暫時保得住性命,待融崖從若盧詔獄平安出來之後,再做打算也不遲。

一隊南宮衛士進來,把融崖帶下去了。

註:

1、廷尉:官職名,九卿之一,負責法律事務。

2、若盧詔獄:關押犯了嚴重刑事罪責的王公大臣的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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