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超智人

火光燭天，白色高塔轟然倒塌。

一群手持槍械、身穿防爆服的士兵朝著塔下手無寸鐵的人群肆意開火……

槍聲、建築倒塌聲、慘叫聲、再加上不知從哪傳來的野獸吼叫聲，構成了一首極其荒誕的交響樂。

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躲在遠處的大石頭後面，親眼目睹了自己父母、親人一個個被屠戮的血腥場景，從最初的不敢接受，到現在的徹底絕望。

他幼小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

在他的身側，有個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來很是柔弱，不停地低聲抽泣著。

小男孩並沒有哭，他的目光透過重重火海，死死地盯著那個火海外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彷彿要把他那可憎的面孔永遠地記在心裡。

中年人的眼窩深邃，鼻樑挺拔，長著一副典型地正派面孔。

此時，他正淡然地看著火海中掙扎求救的人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彷彿在欣賞一場有趣的動物表演。

中年人的頭髮呈純白色，但顯然不是那種因老化而形成的，看起來很是特別。

他身穿著一件斗篷似的純黑色大衣，在大衣的後面印著一個奇怪而陌生的標誌。

那是一棵由簡筆畫成的有枝丫的樹。

不論是樹的主幹還是枝丫，用的都是筆直而生硬的線條。

其上沒有樹葉和果實，看起來倒更像是由什麼堅硬的材料後天打造而成的假樹……

不知過了多久，倒塌聲、慘叫聲、吼叫聲慢慢消失，火海化作一片焦黑的廢墟。

中年人揮揮手，示意士兵們離開這裡。

小女孩的嗓子漸漸哭啞了，身體無力地蜷縮成了一團。

小男孩站起了身，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後背，安慰道：

「別再哭了，姐。我們去找點吃的吧。」

「爸爸媽媽他們不會白死的。」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這些人。」

「我向你保證。」

……

「白臨！你給我起立！」

白臨猛然驚醒，下意識地擦了擦眼角，趕忙站起了身。

環顧四周，班裡的同學們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講台上男歷史老師的吼聲再次響起：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睡覺！」

「睡覺也就算了，還說什麼夢話！」

「你也別殺了誰吧，你把我先弄死得了！」

老師說到這，班裡的同學們再也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起來。

白臨尷尬地撓了撓頭，趕緊諂媚似地翻開了歷史課本。

他昨晚沒怎麼睡好，本想趁著下課的時間休息一會，沒想到一下就睡到了現在。

歷史老師看到他的動作，臉上憤怒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

「正好該提問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答對了就坐下吧！」

白臨當即點了點頭。

「書本第47頁插圖上的那個標誌代表著什麼？」歷史老師問道。

白臨按照老師所說，把書翻到了47頁。

那個曾經在他腦海里浮現過無數遍的標誌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不由得獃滯住了，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歷史老師看到白臨的反應，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唉……這你都不知道？這是最簡單的問題了啊。」

身邊的同學也都疑惑的看著他，表示對老師的話深以為然。

白臨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了三個字來：

「超智人。」

歷史老師聽到白臨的回答，本緩和一些的表情再次變得嚴肅：

「誰不知道這是超智人的標誌？我讓你回答他代表什麼！」

「難道簡答題你就答這三個字嗎？」

「我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這個是智考的必考題!」

……

歷史老師的聲音越來越大，班裡的同學也意識到老師真的生氣了，都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心裡為白臨默哀起來。

歷史老師的懲罰一向嚴厲，尤其是在生氣的時候。

上次惹他生氣的同學被罰抄了200遍寫錯的題，那可足足有幾萬字。

「老師，那個……我來回答，可以嗎？」

身側一個輕柔地女聲響起，白臨看到自己的同桌緩緩舉起了手。

歷史老師楞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陳敏慧，你來回答吧。正好也讓白臨聽聽正確的答案是什麼。」

陳敏慧是班裡的學習委員，她的成績一直都是班裡的前幾名，深受老師們的喜歡。

班主任把她安排和白臨坐在一起，就是想讓她能多幫幫白臨的學習。

而她也一直都在這麼做了。

白臨是個孤兒，這一點，老師和同學們都知道。

所以不管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學習上，他們都對白臨多有照顧。

歷史老師對白臨生氣，也是有恨鐵不成鋼的成分在內……

陳敏慧站起身，侃侃而談道:

「這是宇宙種族超智人的標誌，代表了智慧與永恆。」

「超智人認為，樹是最有智慧的生命，而樹的壽命相比於他們而言是極其短暫的，所以他們用硬朗的線條來刻畫樹木，以象徵永恆的智慧。」

「而對於地球人類而言，這個標誌代表了希望與重生。」

「公元2048年，太陽突然出現了異常變動，即將爆炸，地球面臨毀滅的命運。」

「就在地球人類瀕臨絕望的時候，宇宙種族超智人降臨了。他們用科技手段穩固了我們所在的宇宙，並製造出了「偽恆星」來代替太陽。」

「此外，他們還教我們人類掌握了很多先進的科技，大大地提高了地球的科研水平和生產效率。從此，地球翻篇進入了新的時代，史稱初恆紀。」

「超智人還向我們傳輸了更先進的觀念，他們將當時的所有國家整合為一個「合眾國」。」

「在那之前，我們地球有很多國家，不同國家之間互相敵視，不同人種之間也有很大隔閡。」

「而現在，我們是一個整體。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參加智考和武考，來獲得「宇宙公民」的身份，然後在更廣闊和未知的地方，為全地球爭取權益。」

……

陳敏慧說完，全班同學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歷史老師臉上表情也由憤怒變為了讚賞，誇讚道：

「好，回答的不錯。沒有照搬書上的語言，同時也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如果我是閱卷老師，這一題，我肯定給你滿分。」

他的目光再次掃向白臨，語重心長地道：

「白臨，要多跟你同桌學學，知道嗎？認真學習才會有前途。」

「你要是想混日子，還來學校幹嘛？智考的殘酷程度你還不知道嗎？」

「好了，你倆都坐下吧。」

陳敏慧坐下后，看到白臨心不在焉地呆站著，趕緊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喂，你傻啊！老師都說讓你坐下了。」

白臨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坐了下來，然後朝著她笑了笑，說了個「謝謝」。

「沒事，小意思啦！」陳敏慧大大咧咧地回應道。

講台上歷史老師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白臨的目光漸漸遊離到了窗外。

現在正值深秋，一陣寒風吹過，校園裡楊樹枯黃的葉子一片片地凋零下來，堆積在空曠的操場上。

操場上，有幾個小孩正在跑來跑去，看起來很是歡脫。

小孩的父母們在旁邊聊天。

他們不時地轉頭朝自己的小孩望去，似是生怕小孩跑太遠找不到了。

很自然地，白臨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在他的記憶里，他的父母都是善良溫柔的人。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超智人要殘忍地殺死他的父母。

如果說按所課本上說的，超智人都是大公無私的，那他的父母又做錯了什麼？

他清楚地記得在超智人殺死他的父母的時候，他爸爸擋在媽媽前面，甚至沒有還手，只是在跪著哀求……

想到這，白臨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許久后，他長長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他都要報仇。

哪怕這是錯的。

為達成這個目的，他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因為在那場火海之後，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

太陽西下，夜幕漸漸籠罩了西澤城。

隨著放學鈴聲響起，本熱鬧的學校漸漸寂靜了下來。

白臨隨便在學校的食堂里吃了點簡餐，就朝澡堂旁邊的存衣櫃走去。

打開存衣櫃，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個寬大的拳擊服。

拳擊服黑底白邊，帽檐寬大，看上去很是乾淨，但又不像是嶄新的。

他拿出拳擊服，隨意地搭在肩上。

一個醜陋而殘破的面具因此顯露了出來。

那面具的臉是一個瓷白色的骷髏頭，在面具的額頭靠左處，殘缺了一大塊。

順著殘缺的邊緣，有很多細小的裂隙，一直延伸到骷髏的左眼洞處。

這使得這個面具看起來更加可怖了。

白臨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拂過面具的臉頰，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好久不見了，我的老朋友……」

說完這句話，白臨小心翼翼地把面具和拳擊服裝到了身後的背包里。

然後拿出手機，像以往一樣，給備註為「穆叔」的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在學校門口了，來接我吧。」

沒幾秒鐘，手機響起有消息的提示音。

白臨沒看那是什麼消息。

他把手機塞進兜里，朝著校門的方向走去。

……

剛出大門口，白臨就看到了正在等待著他的穆叔。

穆叔是一個身材魁梧、人模狗樣的中年男人。

他此時正帶著墨鏡、熱情地朝著白臨招手。

穆叔的身後有一輛看起來很名貴的敞篷跑車。

白臨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牌子，對此他也不怎麼感興趣。

他徑直地朝敞篷車走去，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穆叔自顧自地苦笑一聲，悻悻地收起了打招呼的手，繞了一圈后坐到了白臨身旁的駕駛座。

校門口有很多學生好奇地偷偷朝著白臨這邊看去，心裡暗暗猜想這是哪家的少爺。

可還不及他們多想，發動機的嗡鳴聲響起，敞篷車絕塵而去，帶起馬路上的枯葉一陣翻騰。

……

車上，穆叔放了個當下流行的搖滾樂，從兜里拿出了一根煙遞向白臨。

白臨搖了搖頭，閉目養神起來。

穆叔似乎習慣了白臨這樣冷淡的態度，也不在意，把煙直接放到了自己嘴上。

「你這次想賺多少通幣？」穆叔吐了一口煙圈，問道。

通幣是初恆紀以來地球的通用貨幣，由超智人留在地球的機構控制併發行。

白臨沒有睜開眼睛，淡淡地道：

「還是老樣子。能賺多少賺多少。」

「這次還是我幫給你換成那東西？」穆叔問道。

「嗯。」白臨點頭道。

「現在那東西越來越貴了。這次不知道能換幾毫升。」穆叔道。

「沒事，你只管換就是了。」

白臨說完這句話，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分鐘后，穆叔再次開口：

「為什麼你一定要換那東西啊？」

白臨搖搖頭，表示不想回答。

中年人嘆了口氣道：

「我們合作這麼久了。我也知道你不像是其他的那些莽夫，可為什麼你做出的事情卻那麼……」

穆叔沒繼續說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繼續道：

「你知道你曾經賺了多少通幣嗎？」

「我每次幫你換著，真的是心疼那錢，就好像跟扔了似得。」

「而且，那東西真的有效果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西澤城從來沒人能通過武……」

白臨睜開眼睛，甩了甩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只管打拳。你只管賺你的錢。」

「如果我真的有天不需要那個了。那我也不會再打一次拳了。」

穆叔點了點頭，扔掉了煙頭，沒再繼續說什麼。

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