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羅之變,取捨之間

第一章九羅之變,取捨之間

荒夜時分,北域地海城外,臨近著人跡罕至的寒山鐵林,此刻森冷的山林中殺氛驟起,呼嘯風雪間瀰漫陣陣踏雪之聲。

在蔥鬱森白的林海之上,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林間踏枝飛縱,呼嘯寒風中夾帶著更加冷冽的殺氣,有如追魂惡鬼,地獄無常。

幾次縱躍過後,兩人各自立足在樹頂,雙手負於身後,並肩而立。

紅衣人是一位老者,披頭散髮,面紅如赤,周身散發著巨大熱量,空中飛舞的雪未及臨身,便化為蒸汽消失無蹤,一身赤紅長袍,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團不滅火。

白衣人則是一身雪白長袍,加之發色赤白,面色枯槁,周身寒氣噴薄,腳下踩著的樹因周身寒氣竟漸漸虛空凝冰,白霜布滿樹榦枝葉,這正是體內寒元外放的表現。

二人身形穩穩地立於樹頂,雙眼鷹視狼顧,但漫天雪白阻擋了視線,即便身在高處能觀察到的地方也不多。

「全部散開,給我仔細搜!」

「別讓那小子跑了,前面就是地海城,務必要在他逃出寒林之前抓住他!」

兩聲高喝,引動林中殺機起伏。

「是!」

「遵令!」

不遠處的林中傳出幾聲應和聲,隨之就是身形穿梭樹林的帶起的簌簌聲響,顯然林中搜尋之人不在少數。

「沐寒霜,你的手下是怎麼辦事的,九羅鎮早就被門主選中成為祭品,你竟然還不上心,一夜圍殺還能有了漏網之魚?簡直可笑!」

紅袍老者聲帶怒氣,話中帶著責備之意。

沐霜寒聞言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殺意,隨即開口質問道:「赤虎,你這話可有意思了,明明是你急著跟我搶功才導致原本的計劃有了漏洞,不然等那父子二人回到鎮上豈會出這鳥事?」

他的話中不帶一絲情緒,但腳下的巨樹冰封的速度卻快了三分,顯然內心不似表面平靜。

本來圍殺九羅鎮是上面交給他的差事,赤虎這老鬼聽到風聲便急不可耐的來搶功,自己被迫提前發起圍殺之局,導致有了漏網之魚,若不是手下人上報屍體數目不對,自己險要誤了大事。

現在這人不但心無疚意,反而陰陽怪氣反咬自己一口,真當他沐霜寒肚中沒有幾分火氣?

「那父子二人終日在山林間打獵,行蹤難定。但他們每半個月都會回到鎮子上,明天就是他們下山的日子,屆時整個九羅鎮都在我股掌之間。」

「現在因為你的魯莽被那小子逃了去,他們常年在此,多的是掩去行蹤的手段。雖然那個老的已經伏誅,但那小的可也是個精靈鬼,這再加上鬼天氣的掩護根本難以追尋,若是因此壞了門主大計我跟你沒完!」

赤虎聞聲亦咧嘴一笑,他與沐霜寒都是為萬鬼千喪門辦事,自己自認是個實幹家,倒是這廝每日跟在鬼君與門主身邊搖尾巴,轉身就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自己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就像圍殺九羅鎮這種美差沐寒霜總是先人一步自己獨攬,這次自己就算不能分一杯羹,也要給他攪和一下,讓他嘗嘗吃癟的滋味。

「廢話少說,這次是門主親自下令,若是沒辦成,我看你還怎麼搖你那條狗尾巴!」

赤虎言語毫不留情,引得沐寒霜聞言眼中怨毒更甚。

可是他倆修為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是以這份怨毒只能暫時放在心上。

而就在各懷心思的兩人唇舌間交鋒之際,林中某處。

「呼……呼……」墨塵將身體儘力蜷縮,此刻他正躋身一個樹洞之中,這是個雪松靈鼠過冬所打的洞,每到大雪封山的時候,北域特產的雪松靈鼠都會找到一顆結實耐寒的鐵皮巨樹打洞過冬。

它們的牙可以輕易撕開硬如生鐵的樹皮,將樹心挖空,準備好食物洞中生存,更加機巧的是,它們還會用撕下來的樹皮封上洞口,霜雪的天然掩蓋下在看起來與林中無數普通樹木並無二致。

墨塵將身體蜷縮到極點,終於能把樹皮最後一點縫隙合上,即便如此他還是將呼吸刻意放慢,更用衣物掩住口鼻,將最後一點喘息聲也掩蓋掉。

隨後自口袋裡抓出一把皓白雪團一咬牙按在了胸腹之間的傷口之上,頓時血色漫上,皓白雪球被浸染一絲鮮紅,但在冰冷的作用下很快便不再出血。

傷口的陣痛令他頭腦越發清晰,他輕撫洞內的那隻相熟的雪松靈鼠,墨塵腦海又回憶起昨日的那一幕。

就在一天之前,他還在和父親一起生活在與地海城一林之隔的九羅鎮,父親是鎮上的獵戶,母親早逝,從他記事起就不曾見過母親,家裡只有一副母親的畫像。

父親好武,年輕時曾外出闖蕩,雖限於天資終究止步於築體五層,好在學了不少手腳功夫,較之常人還是強上不少。

后回到鎮上便干起了獵人的行當,憑藉著出色的身手,即便是在常年低溫的籠罩的鐵木寒林每次出獵也能收穫頗豐。

墨塵也在父親的教導下勤於練武,別人無知貪玩的年紀,他就在父親的故事中了解了外面精彩的世界。

憑藉著對精彩世界的嚮往,他早早的開始修鍊,還常年隨父親一起打獵,每日與林中野獸追逐爭鬥,練就了一幅強健體魄。

而且與父親不同,他天資絕佳,十三歲那年便打通筋骨,自己摸索著踏進了武學殿堂,短短的兩年間竟然一路突破至煉體五層,年僅十五歲論武境已經趕上了父親。

要知道這個速度已經不遜色於大派弟子,對於沒有功法與指導的尋常人家,這根本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迹。

因此墨塵今年便準備去地海城,參加每年一度的「九城論武」。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那麼美好,但就在昨天深夜,少年親眼目睹了隱藏在這個美麗世界表面之下的殘酷面目。

一夜之間,整個九羅鎮被一群鬼面兇徒屠戮殆盡!除了提前進山打獵的自己與父親,其餘上萬人一夜之間被那些鬼面兇徒全數毀去。

當父子二人察覺已經晚了,衝天的火熊熊燃起,照耀在半山腰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居高望著山下小鎮的火光,墨塵手中抓著的野兔啪地掉在了地上。

「爹,鎮上出事了,我們快回去!」墨塵一聲招呼,抬腳就要往山下趕去,可身後的父親此時卻分毫未動,不僅沒動,反而一把將他拉住。

「爹?」墨塵不解地回頭看著父親,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拉住自己。

墨守明卻是一言不發,默默的看著山下,衝天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映得面色清晰但照不亮他的眼神。

「時候到了,你該走了。」似是在下什麼決定,沉默半晌他開口道,八個字,一句話,聲音里卻多了墨塵從沒見過的蒼老與顫抖。

「塵兒,翻過這座山,去地海城,到了那裡暫時就安全了。」他清清楚楚得說著,握著墨塵的手卻越發收緊。

「為什麼?」墨塵問道,他很聰明,其實心中早已知道父親的話意味著什麼。

他何嘗不知,山下的局面,絕非他們二人能左右,小鎮雖不大,但築體圓滿的強者的還是有的,但若是有用,此時的九羅鎮又怎會是這幅場景。

飛蛾撲火的道理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父子二人若是下山,不過是平白給大火添些燃頭,他真正不懂的是,為什麼平靜的小鎮會遭此無妄之災。

「你手中的野兔會知道自己何時被人獵殺嗎?」一句話,是問題,同樣也是回答,墨塵聞言卻是一怔。

「記住,永遠不要做別人手中的野兔,只有比所有野兔強,比所有百獸強,才能做那唯一的獵人。」墨守明鬆開緊握的手,山下的不明黑影此刻已經有幾個摸上了山,時間緊迫已經容不得半點猶豫了。

「這是爹教你的最後一課!現在,給老子走!」最後一句話,像是道別又像是不舍,也帶出了墨守明年輕時的狂氣。

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年少輕狂的歲月。

多少年了,墨守明已經不想去計較,彼時自己一身壯志,口口聲聲誓要闖蕩一世功名,活出真正自在,但世界之大卻如瀚海無際,自己就如同投海的石子,任憑自己翻天之志,卻為根骨天資所累,終究泯然眾人罷了。

自己何曾服過,便死在這絢爛天地也是無憾吧,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家中孩兒嗷嗷待哺,妻子體弱多病如何度日?

自己絕不忍讓弱妻稚兒無依無靠,所以那時的豪氣只能盡掩在心。

但在此時此刻,墨守明記起了年輕的自己,那是墨守明好久沒有過的感覺,此刻他心中毫無慌亂,放聲而歌。

「千載書客不言行,萬紀青史未見兵。十年枯寂為哪般,一朝快活是吾名!」

隨著一聲長嘯,常年貼身佩戴卻久未拔出的劍此刻亦錚然出鞘,墨守明步伐輕快,一劍一歌殺向了掠入山腳的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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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伐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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