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就業有多難 (一)

第一章就業有多難 (一)

?公考?

章節目錄

第一章就業有多難

第二章尷尬的生日宴

第三章遭遇寒冬

第四章愛情走了還會來

第五章希望在哪裡

第六章拼出來的女友

第七章走過紅地毯

第八章當一回老闆

第九章噩耗

第十章一個人的世界

第十一章蚍蜉要撼樹

第十二章禍起誰手

尾聲

第一章(一)就業有多難

作者:孫健

1

人的一生總要面對一道道選擇題,題目的每個選項,很難說哪個對哪個錯。然而,不同的選擇,會讓一個人在將來面對截然不同的結局。於是,有些人常為當初的選擇或慶幸或懊悔。其實,即使換作另一種選擇,也未必是預期中的結果。

命運原本不可捉摸,無法預測,更是千別萬化的。

人生的選擇題,有些的確至關重要。拿找工作來說,就直接關乎一個人未來生活軌跡的走向。

大學畢業,找工作難如登天,馮家偉卻鬼使神差地將送上門的就業機會主動放棄了。要知道,那可是一份入職就當經理的工作。

為此,他和父母鬧翻了。

2

馮家偉參加高考那年,大學畢業生還實行分配製度,工作單位好壞暫且不說,畢業后總有份工作,況且還是穩定的「鐵飯碗」。那時候,別說是大學生,就連技校生找工作也比較容易,甚至還可以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為此,接到南方大學錄取通知書時,馮家偉一家人都樂得嘴巴好多天合不上。雖說考中的不是重點大學,可是,一向省吃儉用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的馮父,一時心血來潮還把家裡那頭大肥豬殺了,擺下宴席,請親朋好友到家裡好好樂呵一番。

過後,馮母心疼那頭豬,就埋怨馮父,說他做事太魯莽,一天時間一頭又肥又大的豬就變成了一堆骨頭。

馮父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玉米粒似的大黃牙,說:「為了兒子,值!」

馮母往深處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豬是為兒子殺的,況且還是為兒子考上大學將來吃上「皇糧」才殺的。兒子這麼爭氣,考上大學,將來會成為「上班族」,一頭豬算什麼?從這個角度考慮,馮母不再心疼了。豬死得有價值,雖不偉大,也算得上轟轟烈烈。想到這裡,馮母心中寬慰許多。

可是,誰曾想,馮家偉上了四年大學,等畢業的時候,就業形勢風雲突變,國家不再實行大中專畢業生分配製度。畢業生的就業,全部走向市場,靠優勝劣汰決定他們的命運。

數以萬計的大中專畢業生,帶著玫瑰花一般美好的心情和期望,潮水一般從校園湧向人才市場,盼望能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當然,機關單位是他們的首選。可是,這些職位畢竟有限,僧多粥少,沒辦法,公務員的錄用只能靠考試決定。

幾次碰壁,天之驕子們才漸漸感到在為數不多的就業崗位面前,他們不過是擺在櫃檯上的商品而已,能不能將自己推銷出去,還是未知數。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知識有時還不如麵包。人總是要吃東西,餓肚子是件很痛苦的事。在現實面前,他們不得不把清高和孤傲丟在一邊,匆匆奔波在找工作的道路上。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馮家偉一直沒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他一次次滿懷希望地去面試,又一次次垂頭喪氣地返回。他這隻雄鷹終於被現實熬得沒有一點脾氣,畢業時的銳氣漸漸消失殆盡。

馮家偉滿肚子都是怨氣,彷彿用針尖在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輕輕一紮,就像扎了吹足氣的氣球,能「啪」地一下炸得粉身碎骨。

他整天一個人悶在家裡唉聲嘆氣。剛畢業時,他還經常到村子里四處走走,時間久了,他連門檻也不願意跨過,因為村裡人一見到他就問有沒有找到工作。在他看來,這句話宛如一把無情的刀子刺中他的胸口,讓他怕得要命。

一個大小夥子整天躲在家裡無所事事,時間久了,父母的態度也有了很大變化。兩位老人動不動就為瑣事拌嘴,雖然拌嘴的原因與馮家偉找工作無關,可他知道,家裡所有人的火氣都與他閑在家裡緊密相關。

國家不分配工作了,這又能怨誰呢?馮家偉實在想不出這事兒應該怪誰。畢業生那麼多,若是和以前那樣分配工作,暫且不說別人,就連馮家偉自己也認為這事不靠譜。現在的工作崗位比熊貓還稀少,畢業生又多如牛毛,要是不通過招考,的確找不到決定誰去誰不去的辦法。

對於公務員招錄的「逢進必考」,馮家偉並沒有多大意見。

近幾年,大學畢業生的數量飛機起飛似的直線上升,比以前多出好幾倍。早些年,若是哪個村子有人考上大學,可是天大的新聞,一口氣傳到幾十里之外。如今每到高考成績下來,中榜的考生明顯增多,以至於考上大學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只有考上重點大學才算得上新聞,才能吸引眾人已經麻木的眼球。

馮家偉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自己找不到工作應該怪誰。往深處想,他倒覺得這件事只能怪自己,沒早幾年從娘肚子里生下來。若是早幾年,說不定他還能搭上分配工作的末班車。一陣懊悔過後,他又轉念一想,前幾年,考大學難如走鋼絲,說不定他連大學的門檻都邁不過去。想到這裡,他心裡又稍微坦然一些。

馮家偉大學畢業那年,「禽流感」是電視和報紙上的關鍵詞,舉國上下嚴陣以待。人們談「禽」色變。路上行人一個個神色匆匆、憂心忡忡。一些行事謹慎的人臉上還蒙上厚厚的口罩,他們想用那層陰森的白棉布將自己與五彩繽紛的世界徹底劃清界限。

大概是禽流感的緣故,那年的就業形勢尤為嚴峻,許多單位的招工考試因為禽流感一拖再拖。許多企業很不景氣,營業額直線下降。有些企業,甚至是賠本賺吆喝,硬著頭皮經營。別說招工了,說不定哪天就會宣布破產。

這種情況下,畢業生的就業就完全依賴父母的人脈關係。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玩命地拼爹、拼媽、拼親戚、拼朋友……

馮家偉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父母都是種莊稼的,出了小村莊誰也不認識,無任何人脈關係可言。因此,他只能瞪眼干著急。那些家長神通廣大的畢業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有的還沒畢業呢,父母便早已為他們找到工作,並且還是人見人愛的肥差。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要不怎麼說貨比貨該扔,人比人得死呢。

在校園裡,看不出彼此間有什麼不同之處,等畢業走上社會,相互間的差距就完全顯現出來。怪不得有人堂而皇之地說,人脈就是資源,人脈就是生產力!別的方面暫且不說,僅從就業來看,的確是這樣的。

在學校,同學們比的是腦子,畢業后比的是老子,相互之間自然相差十萬八千里。

3

陳鳴鶴是馮家偉的高中同學,兩個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陳鳴鶴的學習成績很差,憑他肚子里的那點墨水,超常發揮也只能考個職業學院之類的學校。

不過,陳鳴鶴的家庭條件不容小覷。陳父原來是北陽區印刷廠的副廠長,是那種腦筋轉得特別快的人。見國營印刷廠開始走下坡路,於是,他像一隻精靈的猴子跳出來,自己辦了一家印刷公司。

公司里只有三個人,陳父是總經理。那時正處在經濟轉型期,船小,雖經不起風浪,調頭卻快。陳父做事活泛,又精通業務,以前那家國營印刷廠的客戶,大都被他拉過來。訂單雪片一般紛至沓來,沒多久公司的員工就擴充了十多個人。

幾年時間,陳父的腰包鼓起來,公司也像模像樣了,並且涉足裝飾行業。陳父名片上的稱謂,也由總經理變成了董事長。

有錢就是不一樣。因為有個老闆爸爸,陳鳴鶴在學習上也就不急不躁,整天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他平時出手闊綽,花錢形同流水,和馮家偉在一起消費時,都由他埋單。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個人生在天地之間,上帝總會用這樣或那樣的方式來歷練你。

誰也不會想到,一次洽談業務時,陳父在酒桌上喝高了,不是一般的高。結果,他下樓時一腳踩空,像一隻斷了翅膀的大雁一頭紮下去。等醫院的急救車呼嘯而來時,他已一命嗚呼。

畢業考試已結束,再有幾十天就要高考。聽到這個噩耗,陳鳴鶴孩子似的哭喊,馮家偉和幾個同學送他回了家。

送走老爸,陳鳴鶴別無選擇,用他那雙還未涉世的手將爸爸的公司接過來。

苦難,對一個人來說,是最好的磨鍊,它會讓一個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快速成熟起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母親的協助下,陳鳴鶴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馮家偉上大學臨走時,陳鳴鶴約幾個要好的同學為他餞行。吃完飯,陳鳴鶴拿出一沓百元鈔遞給馮家偉,說:「上大學需要錢,拿著!」

馮家偉知道他賺錢不容易,自己手頭也不算緊張,死活沒要那筆錢。

分手時,陳鳴鶴緊握馮家偉的手,說:「什麼時候缺錢,就說一聲,把我這裡當成你的提款機好了。」

馮家偉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地點點頭。

其實,馮家偉也不缺錢。他姐弟兩個,姐姐早已出嫁,父母身體健壯,肯賣力氣,這些年田裡的收入又不錯,因此手頭一直很寬鬆。直到大學畢業,他都沒向陳鳴鶴伸過一次手。

4

四年前,所有人以為馮家偉大學畢業后,怎麼也能有個工作。他學的是行政管理專業,又是本科生,怎麼說也是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當初報考這個專業,馮家偉就是沖著「管理」兩個字去的。那時候,他特別想成為一名政府工作人員,這個念頭大概與他和父親的一次經歷有關。

那年,馮家偉和父親去城裡賣瓜。馮父是種瓜能手,西瓜特別甜。西瓜車在城區的街道邊剛停下,就圍滿買瓜的人。馮父樂呵呵地給大家挑選,馮家偉脖子上掛個布包負責收錢。

馮家偉心裡美著呢,心想,這次賣完瓜,父親一定和他喝碗羊肉湯再回家。他一邊收錢,一邊吞咽著口水。近午時分,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幫執法隊員,以馮父佔道經營為名扣押了他們的西瓜車。

買瓜的人看到西瓜車被查,一鬨而散。

馮父可憐兮兮地央求說,再也不來城裡賣西瓜了。那些執法隊員不為所動,還時不時地像審犯人似的訓斥馮父。

那時,馮家偉讀初中,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嚇得宛如一隻毛毛蟲,蜷縮在路邊一聲不吭。

一起被查扣的還有同村的另一輛西瓜車。

過了些時間,一個狗熊模樣的隊員喘著粗氣,從一輛貼著「執法」字樣的麵包車上跳下來,伸著脖子對另幾個執法隊員耳語一陣兒。

為首的那個「瘦猴」,來到旁邊那輛西瓜車前,笑著說了一些客氣話,然後擺擺手讓那輛西瓜車走了。

馮父知道那輛西瓜車的主人有個親戚在區政府工作,一定是那位親戚替他打了招呼,才被放行的。

馬路邊只剩下馮父的瓜車。天色漸漸暗下來,不管馮父怎麼求饒,那些人都不放行。實在沒辦法,馮父交了五十元的罰款,才拉著西瓜車回家。

在那些執法隊員面前,馮父軟得像田裡的蚯蚓,除了點頭哈腰,什麼也不會。等執法隊員走遠,他的本事來了,剛才受的窩囊氣,才得以發泄,扯著嗓子破口大罵。他的罵聲一直持續到自家門口。

馮家偉知道,父親心疼五十元錢。五十元錢,那時候能買一整車西瓜。儘管馮家偉年齡小,可他心裡也有一股無名怒火在熊熊燃燒。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那天,馮家偉沒喝到香噴噴的羊肉湯。在那個漆黑的夜晚,他捧著一碗漂著油花的手擀麵,暗自拿定主意,等長大了,自己也要當官。只有自己當了官,家人才不被欺負。

誰也沒想到,他大學畢業后,居然成了沒人要的花瓶,被遺棄在角落裡。他曾經的夢想,肥皂泡似的破滅了。

5

馮家偉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工作是有的,只是他難以放下大學生的架子,才把送上門的就業機會主動放棄了。

那是一個秋日的黃昏,瑰麗的陽光下,路寨村安靜得如同一個熟睡的孩子。村子很小,有百十戶人家,若是村東頭誰家做好吃的,村西頭便能聞到香味,還能精準地辨別出是什麼飯菜。

一輛嶄新的黑色桑塔納轎車從遠處駛來,頓時打破了村莊原有的寧靜。轎車旋風似的捲起滿街的塵土,然後「嘎」的一聲停在一個院門前。

那時候,轎車還是奢侈品,私家車少得可憐。別說偏僻的小村莊,就連城區也不是很多。轎車剛停穩,各家各戶的大鐵門裡就探出許多腦袋,用好奇的目光瞅著這個不速之客。

馮家偉和母親在院子里整理苞米,聽到門外的嘈雜聲,馮母忽地一下從小馬紮上站起來,兩隻手快速地在衣襟上來回蕩了兩下,邁步朝門外走去。

馮母走出那扇古銅色的大鐵門時,西裝革履的陳鳴鶴,剛好從轎車上下來,「啪」的一聲關上車門,習慣性地扶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其實,陳鳴鶴的眼睛不太近視,才一百來度,他之所以整天戴著一副眼鏡,是想把自己包裝成很有學問的樣子。

陳鳴鶴非常希望別人把他當成儒商。他在穿戴上格外留心,還經常去書店買回一些理論性的書籍。他辦公室的書櫥里擺滿厚厚的書。可是,他整天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有工夫看書。再說,就算有時間,他也看不懂。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做做樣子而已。書對他來說,其實就是一種擺設。

那年陳父突然離世,陳鳴鶴放棄高考,這麼多年過去了,在生意場上春風得意的他,雖賺得盆滿缽滿,可內心深處的那道長長的傷疤至今還隱隱作痛。

那時,有些老闆,說他們沒錢可以,不能說他們沒文化。那時候,「文化」兩個字還是很有分量的。

上學時,陳鳴鶴經常來馮家偉家裡玩,馮母認識他。轎車能停在自家門口,對於農民來說,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見到陳鳴鶴,馮母驚喜萬分,用儘力氣喊道:「家偉,你快出來,鳴鶴來了!」

不等馮家偉出來,馮母像迎貴賓似的將陳鳴鶴讓到院里。不久前,馮家偉和陳鳴鶴剛見過面,因此二人並未答話,只是相互笑了一下。馮家偉將一把木椅遞過去,馮母又搶在陳鳴鶴坐下之前,用衣袖來回擦了幾下。

陳鳴鶴坐下,問:「工作的事還沒定下來嗎?」

馮家偉嘆息一聲,垂下頭,說:「去幾家公司面試,人家一聽我學的是行政管理專業,都搖頭說不缺管理人才。彷彿學行政管理的會咬人似的。早知這樣,當年就不學這個破專業了,省得遭人白眼。」

陳鳴鶴看了看馮母,又瞅瞅馮家偉,欲言又止,說:「要不……」

馮家偉和馮母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陳鳴鶴白凈的臉上。馮家偉滿臉疑惑,問:「你的意思是……」

陳鳴鶴笑了一下,說:「要不你到我公司來吧,我正缺人手,你先當部門經理,等過些時間,再當公司副總。咱倆是要好的哥們兒,我不會虧待你的。如果你感覺工作不合適,想什麼時間離開都可以。」

聽完陳鳴鶴這番話,馮母飽經風霜的臉頓時變成一朵月季花。

出人意料的是,馮家偉的臉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直瞪瞪地望著滿面笑容的陳鳴鶴,一句話也沒有說。

馮家偉心裡清楚,陳鳴鶴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他著想。前些天,他聽陳鳴鶴公司內部人員說公司不但不缺人,還有一些過剩。只是礙於情面,陳鳴鶴才沒有裁人。他邀請自己去他的公司工作,完全是念上學時的舊情,想幫自己。

馮家偉和陳鳴鶴的關係的確非同尋常,上學時,兩個人整天形影不離。陳鳴鶴學習成績較差,平日里馮家偉沒少幫助他。更重要的是,馮家偉曾經為陳鳴鶴解過一次圍。那次若不是馮家偉出手相助,陳鳴鶴肯定被揍成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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