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荒唐的電影票(五)
第五章(五)
8
我像一隻被戲耍過的猴子,臉憋得通紅,氣呼呼地向女生宿舍樓走去。
我邊走,邊撥打鄭雨溪的電話。
電話通了。我勉強壓制住心中的怒氣,問:「雨溪,你看電影回來了嗎?」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鄭雨溪的臉面比我還要厚一層,她嬉笑著說:「剛回來,電影很精彩。謝謝你……」
不等她說完,我憤憤地說:「雨溪,你不要再騙我了。你根本沒有去看電影!我在樓下等你,想聽到你的解釋。」
我掛了電話,仰著頭望著四樓發獃。四樓是鄭雨溪的宿舍所在的樓層。
鄭雨溪從樓上下來了,往日秀麗的長發有些凌亂,衣服穿得也很隨意。
她身穿一件碩大的T恤衫,胸前的圖案是輛橘紅色跑車。車的顏色跟蘇曼的車是一致的。只不過她的車是一個圖案,而蘇曼擁有的是真實的車。
她沒有了往日的整整齊齊。宛如一朵鮮花,剛被烈日暴晒過,少了些許芬芳。看得出,她在宿舍睡大覺了。見我招見得急,她來不急裝扮便匆匆下了樓。
她滿臉含笑,不好意思地說:「原來,你都知道了。」
我的鼻子都快氣歪了,她居然還笑。
我白了她一眼,說:「你知道嗎?電影票是兩張,我就坐在旁邊等你,一個下午也沒見到你的影子,到底怎麼回事?」
鄭雨溪一臉驚訝,嘴巴張成了標準的「O」形,愣了許久,才支支吾吾地說:「我不知道是兩張……才把電影票送給蘇曼的。」
原來,她故意把電影票送人了,並且還是送給了剛剛傷害了路遠的女孩。我低頭不語,只顧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她滿臉慚愧地望著我,問:「你生氣了,對嗎?」
她的這句話簡直就是廢話,我用心良苦地買了電影票送給她,本想是尋找一些浪漫的,可是,她竟然把電影票送了人。再說,一張電影票六十元錢,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能不生氣嗎?
我沒有看她,將頭扭向另外一側,說:「生氣了。」
她向我走近一步,臉上露出一些悔意,說:「程越,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子,你能原諒我嗎?」
她的話又輕又軟,是用哀求的口吻說出來的。也不知什麼原因,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讓我的心軟了下來。我暗想,我原本不該這樣對她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責怪她。若是言語不當,萬一傷害到她該怎麼辦?想到這裡,我惴惴不安起來。
我臉上露出笑容,說:「雨溪,只不過問問而已。你也不必太在意,只不過是看場電影,沒什麼的,我倆還可以一起去看的,你說對不對?」
聽了我的話,她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她明亮的大眼睛,望了我片刻,說:「你真的不生我氣了?」
我點了點頭,說:「不生氣了。」
這並非謊話,愛一個人真的很神奇,剛才還滿心怨氣的我現在真的心平氣和了。愛你所愛的人,就要對她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並且還不奢望得到一絲一毫的回報,暫時受點委屈又算什麼,這大概是傳說中最為真摯的愛了。
她臉上露出平日少有的笑容:「真的?」
我故作深沉,說:「真的。」
她忽然高興得像個孩子,說:「太好了!」
她居然手舞足蹈起來。我也被她的天真無邪逗笑了。
等她平靜下來,我問:「你認識蘇曼?」
她用力地點了幾下頭。
我滿臉疑惑,問:「你倆怎麼會認識?」
她笑了一聲,說:「我做家教時認識她的。今天上午她翻看我的講義,看到夾在講義里的那張電影票,就愛不釋手地把電影票捧在手裡,說她很喜歡看電影,還說下午剛好有空,問我能不能把票讓給她,改天會再買一張同樣的電影票還我。我正好感覺有些累,就把票讓給她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9
鄭雨溪做家教時認識的蘇曼?難道像蘇曼這樣的大小姐也在外面做家教?我心存疑惑,本想再詢問鄭雨溪,可是,轉念一想一個男生刨根問底地打聽一個女生的事,畢竟不怎麼光彩,她象我有什麼企圖似的。於是,我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我裝作很大度的樣子,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啊,你若是早點告訴我,我把這張票再讓給你,你倆一起去看不就一切都完美了?可是,你一直在欺騙我。」
她滿臉羞澀,說:「怕你不高興,把票讓給蘇曼的事,我本想不讓你知道的。」
我呵呵一笑,說:「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改天我再請你看電影,好嗎?」
她也笑了,說:「下次還是我請你吧。也免的看個電影你還裝神弄鬼的。」
我的臉頰紅了一下,暗想,是自己騙人在先,弄出這種事來,也怪不得別人。她沒有問我的錯,已是大幸。
我倆又聊了些其他話題,直到要吃晚飯時,才各自走開。
我急匆匆地回到宿舍時,路遠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我被看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假如路遠目睹了我和蘇曼坐在一起看電影,又見她開車送我回學校的場面。他會怎麼想?就憑路遠比山核桃大不了多少的心胸,說不定,會衝上來給我一巴掌的。儘管我拎小雞似地把路遠扔出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他也會毫不退縮。
路遠終於說話了:「今天下午去哪裡了?怕誤了你的好事,也沒給你打電話。」
他說話的樣子,有點像法官審問壞人。
我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去看了場電影,馮導的《非誠勿擾》。」
他隨口問:「和誰去的?」他緊追不捨地問我,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
我彷彿觸到了高壓線,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我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該把真相說給路遠聽。
我害怕路遠聽到蘇曼的名字,精神防線會再一次陡然崩潰,於是還是撒了謊,說:「鄭雨溪的一張電影票,她沒時間去,我只好代她去了,電影票已經花錢買來了,浪費了怪可惜的。」
我不喜歡看電影,路遠是知道,如果說我掏錢買票去看電影,打死路遠,他也不會相信。我這樣說,他或許會相信。
果然,路遠瞄了我幾眼,便不再問看電影的事,不過,他的臉上還是有些狐疑。剛才我表現異常,他不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對我有所懷疑也是正常的。
我和路遠一起去了餐廳吃飯,這件事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可是,事情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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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吃過晚飯,獨自在校園裡散步。
初春的黃昏,金黃色的陽光安靜地照在蓊鬱的花木上,一個人獨享夕陽那份獨特的寧靜,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四周的花草散發出陣陣幽香,我順手扯下一片綠葉,不停地在手指間搓來搓去。我的心情與軀體已完全融入到眼前的春日美景之中。
迎面走來三個男生,我瞅了他們一眼,確定並不認識他們。我繼續漫不經心地在那條鋪滿了鵝卵石的甬路上走著。
三個男生像是沖我來的,他們一字排開,很嚴實地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定定地望著他們,不得不停住腳步。
三個男生中有一個長得瘦瘦的,高高的,另外兩人要胖一些,都長得很敦實。從身高上來看,三個人都矮我一些。
我剛要問他們為什麼攔住我的去路,這時,看到他們眼神里都流露著憤怒和怨恨。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木木地站在原處保持沉默。
瘦高個兒男生率先說話,陰陽怪氣地說:「你叫程越?」
我吃了一驚,想不到他知道我的名字,這三個男生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面孔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可以確定他們不是大一的,也絕不會是其他年級美術系的學生,大一和美術系的男生儘管我不會全部認識,可我見了他們都會有一些面熟。而這三個男生的面孔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我勉強笑了笑,說:「是的,你們……有什麼事嗎?」
其中的一個胖子說道:「我看你小子是要欠揍!」
很顯然,三個男生是尋釁滋事來了。島城藝術學院的管理向來很嚴格,自從來到學校,還從未聽說過有打架鬥毆的事發生。
聽了對方的話,我心裡禁不住咯噔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控制住了恐慌情緒,很友好地說:「三位大哥,不知道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請明示,若真是我的錯,我願意當面給你們道歉。」
我並不想招惹麻煩,若是真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們,想給對方道個歉,儘快做到息事寧人。
瘦高個兒男生重重地哼了一下,說:「剛進校門才幾天呀?就膽大包天地招惹我們大二音樂系的系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個什麼東西!」
他的話刁鑽刻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憤恨和惡毒。
我先是一驚,片刻后,頓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定是我和蘇曼看完電影,她開車送我來學校被人看到后,從而在大二音樂系引起了種種猜想。於是,這三個人就滋事來了。這原本就是一場誤會,他們只是看到我坐著蘇曼的車回到了學校,就以為我和她之間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其實,我和蘇曼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件事,只要我稍做解釋彼此的誤會就馬上消除。
我滿臉堆笑,說:「你們大概指的是我乘坐蘇曼的車回學校的事吧。其實,這完全是誤會。我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只不過看完電影后,她邀請我坐了她的車回了學校。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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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個兒男生冷笑一聲,不等他再說話,旁邊的兩個胖男生似乎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大聲嚷嚷著說:「少跟他費話,揍他!」
我見這三個男生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氣頓時不打一處來,雖然以一對三,可我的身體比他們三個人都要強壯,即便打鬥起來,我也不會懼怕他們。不過,我怕給自己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理智地強壓心頭的怒火,心平氣和地說:「這裡面的事真的是誤會,我們可以找來蘇曼當面對質的……」
瘦男生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鼻孔里發出來的,說:「別在這裡演戲了,你的那些花花腸子以為我們不知道?自己班裡霸佔著一個女生,現在又來勾引大二的女生,你以為我們大二音樂系的男生好欺負嗎?」
看來這三個男生來之前對我的情況做了一番詳細調查,不然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和鄭雨溪之間的事。熊熊烈火已在我的胸口燃燒起來。我知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僅憑解釋是無法消除誤會的。我不想惹事,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想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不想與這三個蠻橫不講理的人繼續糾纏下去。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此種情況下,也只能這樣做了。
我急忙說道:「這件事真的是誤會,事情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我們拭目以待吧。」
說罷,我快速轉身從那條小路上往回走。我剛走了幾步遠,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追過來。
我慌忙回頭,想不到其中一個胖男生的身體居然十分靈敏,他快步追上我,一把拽住我的衣服,大聲說:「想跑,沒門!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別想離開這裡!」
我眼裡已經冒出了火,死死地盯住眼前那位胖男生,厲聲說道:「把手放開!」
他的火氣也很大,說:「我就不放!」
我怒斥道:「放開!」
他的聲音比我還大,吼道:「就不放!」
我正和他僵持著,另外兩個男生也趕了過來。這個時候,我再也無法剋制心中的怒火,我攥緊拳頭沖著胖男生滿是橫肉的臉打了過去。
既然胖男生有膽量來尋釁滋事,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他早有防備,腦袋一歪,我的拳頭只打到了他臉的一側,我有一些打空了的感覺。不過,我看到他的嘴角上頓時有殷紅的血流下來。我的拳頭打出去的同一時刻,對方的拳頭已重重地擊打在我的胸口。他的個子比我矮一些,想打到我的頭部還是有一些困難的。
另外兩個男生見我倆已動了手,惡狼一般撲過來。我知道壞了事。衝動是魔鬼,我的不冷靜,終於招來禍端。畢竟他們是三個人,一旦動手打起來,我難以敵住對方的三對拳腳。況且,這條道路很窄,兩邊又都是一些花草,地方太狹小,我也無法發揮出自己身高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