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起走向舞台（三）

第八章（三）

10

第二天，我遠遠望見，鄭雨溪正捧著一本書坐在草地上的石凳上。

她看得很投入。我來到她身邊時，她才看見我。

她合上書，笑呵呵地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說。

我支吾片刻，說：「雨溪，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她指了一下旁邊的石凳，說：「坐下來說吧。」

我在她旁邊坐下，說：「島城電視台有個『才藝達人』欄目，你看過嗎？」

這個問題讓她有些吃驚，她愣了愣，然後連著點了幾下頭。

沉默片刻，我說：「蘇曼邀請我參加這個欄目，你看可以嗎？」

她用狐疑的目光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很顯然，她還沒有完全明白我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我解釋道：「蘇曼唱歌，我來繪畫，我倆同台表演。」

她恍然大悟，拖著長長的尾音哦了一下，說：「你們是去參賽嗎？」

我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說：「是的，我倆是一個組合，蘇曼還起了名字，叫『SC組合』。」

她忽然笑了起來，說：「這個名字好，S是蘇字拼音的第一個字母，C是程字拼音的第一個字母，對嗎？」

我的臉紅了一下，說：「是的，是的。」

她忽然站了起來，說：「這件事真的很不錯，我先預祝你們能取得好成績。」

她說這句話時，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臉，我從她的臉上並未看到什麼異常。於是，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我也從石凳上站起身，說：「雨溪，比賽那天，你能去看我們演出嗎？」

她的聲音悅耳動聽，說：「我一定會去的。」

我仔細留意了她每一個舉動的細節，發現並未有異常表現，她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之處。我這才放下心來。

她還為我們的節目提了些想法和建議，直到這時，我才完全可以確定她對我和蘇曼的聯袂演出，並沒有任何嫉妒和反感。

和她分手時，她仍是泰然自若，可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心裡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糾結，事實上那是一些負罪感。

11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緊張的節目排練。

蘇曼把排練地點選在一間音樂室，裡面排放著一張寬大的桌子，這張桌子是為我繪畫用的。其實，節目排練難度也不是太大，第一次合作，我感覺比較成功。

我只要按照音樂的旋律把握好畫畫的速度就可以了。可是，蘇曼卻不這樣認為，她的標準和要求都非常高，有時候一口氣能排練到五六遍，那幅畫我都畫得有些心煩了，她還是不依不饒。

她為我買來了一大摞宣紙，紙的質量很好。我平時畫畫這種價格昂貴的宣紙是很少捨得用的。可是，在排練節目時，這些紙被我一張一張地揮霍掉了。

我對蘇曼說用一般的紙就可以了，這樣太浪費。

她笑笑，聲音很柔和地說：「安心排練節目吧，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我知道她家裡的錢多得花不完，這些紙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於是，我不再作聲，認真畫起畫來。

每次排練，觀眾都在場，有一次鄭雨溪也來了。等節目排練完了，她還為我們鼓了掌，我心裡頓時有了暖風習習的感覺。

自從和蘇曼組成了「SC組合」，我所有的業餘時間都交給了那間音樂室。近些天，我和蘇曼彷彿成了硬幣的正反兩個面，註定是無法分開了。

這些天，我和鄭雨溪單獨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已經把我所有的時間完全交給了蘇曼。

我怕鄭雨溪受到冷落，焦急萬分，期盼著早日參加完「才藝達人」欄目的比賽。

參加比賽的時間日益臨近，所有的業餘時間，蘇曼都和我泡在一起，與我討論比賽時的一些事宜。有時候即使是課間十分鐘她也會跑到我班的教室門口，用她那天籟般的聲音喊道：「程越，你出來一下。」

每當此時，我會注意到，班裡的同學會用別樣的目光看看站在門口的蘇曼，再瞅瞅教室里的鄭雨溪。我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時，便會感到心尖上有一個毛刷在刷來刷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那幅《賞秋》，我畫了也不知有多少遍了，蘇曼買來的那些宣紙，被我用去了大半，這幅畫我已畫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我篤信，畫楓葉我應該不會遜色於任何人了。

12

比賽時刻終於來了。我們上場的時間在周六下午三點。吃過午飯，我倆早早地去了電視台的演播大廳。

蘇曼請了有名的化妝師，還花錢找來專業舞蹈隊為我們伴舞。我和蘇曼先去後台化了妝，因為時間還早，我倆來到前台。演播大廳非常宏大，裡面裝飾得很豪華，舞台和燈光跟我在電視屏幕上見到的一模一樣，親臨現場事實上要比在電視屏幕上看到的還要壯觀。

台下已經坐滿了人，今天有我和蘇曼的節目，島城藝術學院來了不少觀眾，其中，鄭雨溪、徐老師等人也光臨了現場。她們都是因為我才來的。

一個說話略微有些舌尖音的男主持，邊介紹著「才藝達人」欄目邊款款走上舞台，掌聲響起來，男主持介紹完三位評委后，把今天參賽的選手一一作了介紹。

當說到SC組合時，我聽到了學校拉拉隊熱烈的歡呼聲。我知道，鄭雨溪正在為我吶喊助威，我卻分辨不出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早已被淹沒在了此起彼伏的聲浪里。

比賽開始了，第一位上台的是一位漂亮女子，女子展示的才藝是唱歌，演唱的曲目是《選擇》，是林子祥和葉倩文演唱的那首經典愛情歌曲。只不過這位選手唱歌的手法有一些很特別。她一個女子居然把男女兩個人的歌詞都包圓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斷然不會相信一個妙齡少女模仿林子祥的聲音，竟會是這樣豪放粗獷。若不是她真切地站在我面前，我斷然不會相信所聽到的男人聲音會出自一個女子之口。

她精彩絕倫的演唱，讓我聽不出任何破綻。

蘇曼在不停點頭，面色變得有些凝重。我知道這位選手的表現一定讓蘇曼感到折服。

果然，三位評委都舉起了紅色的標有對號的木牌，這位女子興奮地像一隻小鳥從舞台上跑下來，與三位評委一一擁抱，然後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離場了。

我們的節目排在第五位，順序是抽籤決定的。三天前蘇曼抽的簽，她回到學校時對我說她抽到了上上籤，還說「SC組合」做什麼事都是一帆風順的，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們。

我並不知道，第五位為什麼是上上籤，我心裡正著急上火，也沒心思問她。那天，鄭雨溪畫了一幅畫，說讓我幫她看一看，我急著要去畫室。蘇曼纏著我，我脫不了身。於是，我撒謊說徐老師有事找我，總算恢復人身自由。

前面的幾個節目都非常出色。來之前，我以為我們的節目應該是所向披靡的，可是，來到現場才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看了幾個選手的演出，隨著我們節目的臨近，我不由的緊張起來。

前面的四個節目，只有一個被淘汰出局，其他三個節目都順利進入下一輪的角逐。

我不知道我們的節目會是怎樣的命運，來時的胸有成竹現在一點都沒有了。其實，節目即便被淘汰掉，我原本不太在乎的。

近些天，為了比賽的事我忙得都快散了架子，淘汰出局對我而言或許是很好的解脫。可是，今天徐老師和鄭雨溪還有班上的其他同學都來做我的拉拉隊，若是第一輪就被斬於馬下，我的臉上的確很沒面子。

上場的前一刻，我對勝利的渴望愈來愈強烈。我感到十分緊張，手心裡冒出很多汗，只好將手伸進口袋，偷偷擦了一下汗。我怕手上的汗太多，待會兒影響到我在場上的發揮。

男主持已經出現在舞台上。蘇曼站在我的身邊，離我很緊，我幾乎能聽到她咚咚的心跳聲。

蘇曼小聲提醒我，說：「鎮定點，SC組合一定會成功的！」

蘇曼的話給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小聲嗯了一下，偷偷瞥了她一眼。她正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在舞台上報幕的男主持。

終於聽到男主持說到「SC組合」的名字。蘇曼輕拽了我一下，我倆面帶微笑地走向舞台。

13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炫目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我感到心跳已達到了極限。

伴奏音樂響了起來，是那首再熟悉不過的《紅豆》。蘇曼輕輕舞動著身體，她伸出柔美的手臂輕輕指了一下舞台一側的書桌。

我立即伴隨著樂曲的節奏向書桌走去。工作人員早已鋪放好宣紙。我拿起畫筆，輕輕沾了顏料，提起筆時，第一句歌詞「還沒好好地感受」已經從蘇曼的喉嚨里唱了出來。

幾乎在同一時刻，我的畫筆已經觸及到了眼前的宣紙。

同時，伴舞的人也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她們妙曼的舞姿讓我倆的表演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說來也怪，當我在書桌前揮筆作畫的那一刻，我的緊張情緒頓時蕩然無存。

我跟隨樂曲的節奏，一筆一筆地快速在那張碩大的宣紙上塗抹著，在沾顏料時，我都儘可能地少沾一些，我怕待會兒把畫展示給觀眾看的時候，顏料過多會從畫紙上流下來，這樣的話，場面會很尷尬。平時排練時，我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蘇曼的歌聲真的很美，在這天籟般美妙的歌聲中作畫，真是太奇妙了。那一刻，我頓時有了超然物外的感覺。我彷彿真的置身於山林之中，一片片火紅的楓葉就在我的頭頂上隨風飄舞。我作畫的時候，整個人真的完全被陶醉了。

蘇曼一邊唱歌，一邊舞動著她婀娜的身姿慢慢向我靠近，歌曲即將完成。我知道，我的畫也要結束了。

蘇曼來到書桌旁邊，她唱完最後一句歌詞的時候，我快速在畫紙上塗了幾筆，再換了一隻紅色的畫筆稍微畫了片刻，當我把畫筆從畫紙上拿開時，音樂戛然而止。就在這時，我和蘇曼各自捏住畫的兩側，將畫展示在了觀眾面前。

我倆的配合做到了真正的天衣無縫，繪畫完成的那一刻，我一氣呵成，頓時找到久違的畫龍點睛的感覺。

場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的目光落在三個評委的臉上，因為他們決定著我倆的生殺大權。直到我見到評委們的臉上流露出了喜悅之色，我忐忑的心才稍微有了一些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