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並不難（二）

第三章（二）

5

鄭雨溪的到來，讓我的思緒無法平靜。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短時間我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再有十分鐘就要下課，這短短的十分鐘，對我而言，卻彷彿經過漫長的一個世紀。

鈴聲終於響了。

我像一隻兔子，快速跑到鄭雨溪身邊，說：「雨溪，你怎麼來了？」

鄭雨溪目不斜視地看著我，一直沒說話。我感到臉頰有些灼熱。過了一會兒，她才嬉笑一聲，說：「我怎麼、不能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連聲說：「當然可以來，當然可以來！」

路遠也走過來，拽了拽我的衣角，說：「程越，你倆認識呀？」

我頭也沒回，說：「我倆是高中同學。」

看樣子，路遠是想和鄭雨溪打聲招呼的，我卻用寬大的身體將他擋在後面，他見根本無法獲得與鄭雨溪說話的機會，只好哦了一聲，轉身出了教室。

我原本想和鄭雨溪好好聊一會兒，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呢，班上的女生都圍了過來，圍著她問這問那，我摻雜在她們中間，許久也沒有插上一句話，只好無奈地回到座位上。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鄭雨溪來了，我倆終於可以在同一個教室里上課了。這裡不是學業繁重的中學，而是大學校園，是年輕人實現理想和夙願的地方。之前祈盼已久的夢想，終於可以成真。兩個多月來的愧疚和自責頓時消失了。

下午放學，我與她一起向餐廳走去，問：「聽席老師說，你文化課考試差了一分沒有被錄取。為此，我一直為你感到惋惜，想不到你還是來了島城，我真心為你感到高興。」

我以為，鄭雨溪也會和我一樣欣喜異常，她卻有心事似的一直低頭不語。

一定是剛來對周圍環境還不太適應的原因，鄭雨溪才沉默不語的，因此，她出人意料的表現，我並未在意，說：「雨溪，你是補錄進來的對嗎？」

她的臉上依然沒有喜色，低聲說：「是的。」

隨後，她再沒說一句話。見她心事重重，我不再說什麼。

放學時，我叮囑路遠，幫鄭雨溪打上飯。路遠看透我的心思似的，不懷好意地沖我一陣嬉笑。

我原本想，鄭雨溪和我在島城相見，一定會歡欣雀躍。可是，讓我想不到的是，她見了我，仍然還是在樂安七中時的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她真讓我難以看懂。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考學壓力，並且已經如願以償地跨進了島城藝術學院的大門。她為什麼整天仍然悶悶不樂？

幾天下來，雖然我經常尋找機會和鄭雨溪搭話，她偶爾也會主動找我詢問一些事情，可我感覺到她與我之間仍然是讀中學時的若即若離。我倆的關係並未有突破性進展。倒還不如班裡的一些男女生，見面僅僅十幾天，就已經鴛鴦似的一起出出進進了。

難道她還因為那道數學題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我思來想去，除了這個原因，再找不出另外一個更合適的理由。我暗暗地想，這件事，等有了機會，一定向她解釋清楚。

我找到班裡一個正處在熱戀之中的男生，就如何討得女孩歡心的問題，鄭重地向他進行諮詢。他告訴我，這種事要先約女孩吃飯，千萬別差錢。

我茅塞頓開，決定請鄭雨溪一起吃飯，說不定這頓飯，就是一個轉折點。

6

學校對面有一個酒吧，名字叫「小雨點」，這個名字給人的感覺很浪漫，也很傷感。有時到校外閑逛，我經常見到許多熱戀中的男女生到那裡吃飯。我想周末請鄭雨溪到「小雨點」吃飯。

後天才是周末，這天，吃過午飯回教室時，路遠突然拽了我一下，說：「程越，你可要當心！」

我腦子裡正想著請鄭雨溪吃飯的事，並未在意路遠的話。他吃驚地看我一眼，說：「昨天下午放學后，體育班一個黑臉男生來找過鄭雨溪，好像兩個人以前認識。你可要小心了，千萬別讓體育系的把咱美術系的美女給挖了去，那可是全體美術系男生的恥辱！我可是提醒你了。」

不等我說什麼，路遠撒腿跑遠了。

路遠的眼光像刀子，一眼看穿我的心思，鄭雨溪來的當天，已經看出我喜歡鄭雨溪。

直到這時，我才緩過神來，我知道路遠說的黑臉蛋男生是追風。想不到追風的消息居然這麼靈通，鄭雨溪來了才幾天，就知曉了。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大家都在一個校園裡生活，又在同一個教學樓里上課，說不定哪天兩個人會突然走了個面對面。

追風知道鄭雨溪來了，我並不奇怪，讓我感到驚奇的是，追風這小子繞過我去，竟然跟鄭雨溪單獨聯繫。

鄭雨溪被錄取的事，追風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按理說我應該第一時間告訴追風，說實話，我還是存有私心，一直故意瞞著他，遲遲不肯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以前總以為追風不知道，既然他知道鄭雨溪來了，這麼大的事，見到我，就該提提這件事。

可是，今天早操時他和我走了個迎面，鄭雨溪的事，卻隻字未提。難道追風要先下手為強？

我心裡禁不住咯噔了一下，難道鄭雨溪對我一臉冷漠是因為追風？我心中一陣慌亂。

我本想問一問追風和鄭雨溪見面時的一些詳情，可是，路遠早已跑得沒了蹤影。

自從鄭雨溪來了，我整天圍著她轉。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我倆以前是同學，也都瞧出我對她格外用心。

因此，儘管班裡有不少男生也喜歡她，可礙於我的面子，他們對鄭雨溪暫時還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在班裡，對我來說，鄭雨溪暫時還是安全的。不過，若是我久攻不下，以後將出現什麼結果，實在無法預料。

追風對鄭雨溪用情很深，我是知道的，他應該是我目前所面對的最強的對手。

這次追風背著我找鄭雨溪，讓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雖然從各方面的條件看，我並不懼怕追風，可是，女孩的心思有時很奇怪，讓人難以琢磨，也讓人難以猜透，尤其是像鄭雨溪這樣情感格外豐富的女孩。俗話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想到這裡，我心裡愈加感到沒有底了。老天爺好不容易又將鄭雨溪送到了我的身邊，萬萬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從我身邊將她搶走。

在樓梯口我找到路遠，路遠白了我一眼，說：「有問題要問我，對不？」

這小子已經猜透我的來意。我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

路遠擺了擺手，說：「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唯獨不能問關於鄭雨溪的事。」

我一臉驚訝，問：「為什麼？」

路遠嘿嘿一笑，說：「其實，也不是不能問，只不過關於鄭雨溪的事是『付費項目』，其他問題都是免費的。」

我頓時明白路遠的用意，原來他把追風找過鄭雨溪的事告訴我，是把我當成了一條魚，主動說的那番話只不過是一個掛著香餌的鉤兒。我已經上了鉤，為了心愛的女孩，感覺自己現在好可憐。

我已如同案板上的肉，任憑路遠宰割。

我嘿嘿一笑，說：「收費怎麼了？只要物有所值，我還是選「付費項目」。請報價！」

這麼快，我已經就範。路遠有些吃驚，笑嘻嘻地說：「咱倆是哥們兒，價位絕對超低。」

我滿臉疑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些天我饞了，改天請我到小雨點去美餐一頓就行。聽說，那裡的飯菜味道很不錯。」

這隻饞貓！我暗自咕噥了一句。

路遠滿臉期待地望著我。我想了想，然後把右手掌伸在他的面前，說：「成交。」

路遠的手重重地拍在我的手上，說：「好了，現在你可以問了。」

我有些迫不及待，問：「你是怎麼知道黑臉男孩找過鄭雨溪的？」

路遠不以為然，說：「親眼所見唄。」

我追問：「在什麼地方？」

路遠看了看腳下，說：「就在咱倆現在站的這個地方。」

我往四下瞅了很久，彷彿追風和鄭雨溪就待在周圍的某個地方站著似的。其實，周圍連個人影也沒有。

因為是「付費項目」，我問得很仔細，問：「兩個人聊了很長時間嗎？」

「時間倒不長，就一會兒。不過，鄭雨溪見了那個男孩，顯得很熱情。她見了咱班的男生可從來不是那個樣子。」

我無法確定，路遠所說的咱班的男生是不是包括我。聽了路遠這句話，我的肚子里像是打翻了醋缸，酸得讓我無法承受。

路遠似乎是我肚子里的一隻蛔蟲，已經將我的花花腸子完全看透。他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小聲說：「不過，兩個人聊了幾句后，小鄭掉頭就回了教室，黑臉男生就被晾在了那裡。直到小鄭進了教室，他才戀戀不捨地離開。看得出，他對小鄭很痴迷」。

我哦了一聲，彷彿吃下一顆定心丸。我剛想再問路遠些什麼，這時，鄭雨溪正快步向樓上走來。

我急忙向教室走去，路遠緊跟在我的身後，急著問去「小雨點」的事什麼時候兌現。

我只說了兩個字改天，就不再理會他。

從路遠所說的情況看，追風和鄭雨溪也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見面交談，跟我相比，追風山高路遠，我近水樓台，他不會這麼快就搶得先機。不過，在這件事上，我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