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影身份
低沉的聲音從天而降,這一次他沒有再隱瞞,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離婉笑也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他竟然回答了。
「你是誰,為何不肯露面?」
「……」
「想要我不插手,你就出來解釋清楚。否則我是不會回去的!」
離婉笑對事不上心的時候總愛走神打瞌睡,一旦堅持要做什麼,就固執的可怕。
黑影頓了一下,似是沉沉嘆息,從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
烏雲密布的夜晚沒有月光,那人彷彿從黑暗中走來,身上沒有傳來絲毫異樣的氣息,讓人根本察覺不到他的氣場。
非人非魔,非鬼非神。
不知何時,山林中漸漸升起了薄霧,回去的路已經被漸漸掩蓋。
左烈等人見這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又難以辨別他的身份,便各自暗中提起防守,掌心掐了指訣,稍有不對就會衝上去先發制人。
而隨著那黑影緩緩走近,離婉笑卻沒有半點防範,只出神的望著他。裙擺沾染了霧氣,周身泛起涼意,她也沒有分毫察覺。
距離他們十步開外,黑影就停下了。
朦朧間,只見他微微欠身,似乎是在淺淺的行禮。
「尊后,你傷勢痊癒不久,莫要染了風寒,回去吧。」
他依言出現,離婉笑看著他的輪廓卻乾巴巴的說不出話。
「我不走!你……你還有東西沒還給我。」
「……」黑影沉默了一下,「何物?」
「我的……饅頭。」
她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硬生生的換成了「饅頭」,一時間堵在心口,難受的紅了眼眶。
「……」
黑影半晌沒開口,似乎很是無語。過了一會兒才道:「沒了,尊后回家讓人再買便是。」
兩個不知是敵是友的陌生人,在更深露重的荒郊野外如此對話,聽來實在荒唐。
連夢子這樣的小朋友也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些不對勁,手裡亮出的銀鞭微微垂了下去。
「可是,我沒有家了……」離婉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喃喃著,輕軟的話語打在人心上。
「你能……給我嗎?」
給我饅頭,或是,給我一個家。
黑影沒有動,也沒有再出聲。
周圍的霧氣越來越大,離婉笑出來的急只穿了單薄的外衫,此時完全收斂了法力,衣服已經潮濕一片,連頭髮都在水氣里變得又涼又潮。
黑影忽然轉身,語氣帶了幾分冰冷:「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她傷剛好,仔細照顧著,身邊不準離人!」
四人聽了頓時下意識的收了戒備,心裡一陣發緊,乖乖垂首。距離最近的君無殤還抬手化出了隨身帶的披肩,上前幾步給她裹在身上。
黑影掃了一眼,才準備悄悄離去。
他來去無蹤,眾人又是心虛的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家尊后的身上,誰也沒留意他要走。
只有離婉笑一直死死的盯著,在他抬腳的瞬間,突然掙開了君無殤,腳下使上幾分法力一頭沖了過去!
情急之下,她根本沒考慮過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力道,會不會摔得一身狼狽,就傻乎乎的往上撞。
獨孤澈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倏然轉身,剛巧被離婉笑撞了個滿懷。
「你別走!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不準走!」
雙手死死的抱住他,三年來以殺伐決斷立威的魔界尊后此時像個小女孩一樣抱著自己心愛的東西,咬著牙怎麼也不肯放開。
她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委屈,想哭又努力忍住的樣子令人心疼。
獨孤澈僵硬著身子,向來沉穩的他也有些慌亂,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以前在宮中的時候,連尹君墨都嘲笑過他,再怎麼冷靜睿智理性果決,只要一到離丫頭面前立刻就潰不成軍了。
就像他出來之前再三告誡過自己時機未到,可她哭的厲害,滾燙的淚水還是灼得他心慌。
「……娘子。」
終於,一聲嘆息。
他認了。
一句娘子,一世眷戀,他再鐵石心腸也抵不過千絲柔情。總也捨不得她難過,見不得她受傷。
「別再丟下我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會死,我可以站在你身邊的!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做!我們在地火的時候那麼難,不是也過來了嗎?」
「你別走了,別再走了!」
她沒想哭的。
三年多的時間裡,她幻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場景。她覺得再見時,自己一定要氣呼呼的把休書扔在他臉上,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想休我,下輩子也沒可能」!
然而真到了此時,之前所有準備好的台詞都成了一片空白。她只胡亂說著,唯一的意識就是抱住他死不放手!
「娘子……」
僵著的手回抱住她,「事情將要收尾,我們很快就能再見。你且回家去,不要跟我一起涉險,聽話。」
「可我回去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離婉笑抱緊了他,就是不肯放手,「你說我任性也好,嬌氣也罷,這次你休想讓我放手!休想再推開我!」
掉下地火的時候,他那一推令她心碎。如今既然重逢,她就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抱住,絕對不會再鬆手!
獨孤澈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可猶豫了半晌還是放棄了。
他倆不常吵架,但每次鬧彆扭服軟的都是他。沒辦法,自家娘子年紀小,他又寵慣了,除了依著哄著還能做什麼?
離丫頭哭個不停,聽見他胸腔里悶悶的嘆息,然後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
「先回客棧。左烈,通報水魔君。」
「是。」
獨孤澈歸來的消息並沒有被大張旗鼓的宣揚出去,畢竟他還不想回去魔界,留下來也只因著實在放不下離婉笑。
被抱在懷裡,離丫頭還是不肯鬆手,摟著他的脖子蜷在胸口,一動不動,抽泣聲也漸漸低了下去。
幾人回到客棧,君無殤去看著那大夫治療染病之人,左烈回了魔界,夢子和藍輕尋則留在客棧護衛。
獨孤澈一路抱著她,進了客棧才放她坐在床上。
被放下的時候離婉笑順手摘了他的兜帽,露出那張時常在夢中陪伴自己的熟悉面容。
見這丫頭愣愣的看著自己,他索性將披風解了扔在一邊,一身的寒氣也褪去不少。
「才多久沒見,這麼想我?」
輕柔地幫她脫了潮濕的外衫,又拿了干布巾給她擦頭髮。
離婉笑一直看著他的臉,許久才敢伸出手觸上他的面頰。
「三年多了,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我什麼?」
「想你……」頓了頓,才悶悶的說,「想你在那麼危險的時候把我推開,想你給我留的休書,想你做了那麼多事卻一直瞞著我。」
「……」
獨孤澈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給她擦乾頭髮,認真聽著抱怨。
「直到現在,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對嗎?」
「我……娘子,這件事已經和你沒關係了。我留在凡界也只是在收尾,用不了十日,一切就會結束,我想到時候再光明正大的回魔界見你。」
「所以你現在是在偷偷摸摸?」
離婉笑回身與他面對面坐著,雙手捧住他的臉,認真道:「給了我休書,現在又要偷偷摸摸的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委屈?」
「為夫何時給你休書了?」獨孤澈一臉怪異,「娘子怎麼剛見面就騙我?」
「還不承認?你……你故意要氣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為夫不敢。」坐在床邊抓住她砸過來的小拳頭握在手裡,運了些法力給她暖手,「娘子,你說的休書能給為夫看看嗎?」
離婉笑索性鑽進他懷裡,靠在他胸口才覺得心安。
攤開手掌,幻化出一個信封。「你看!元祖還能騙我不成?這就是你的字跡,還想抵賴?」
獨孤澈一臉諱莫如深的拿在手裡看了看,掌心忽然起了把火,那封信瞬間化為灰燼。
「你幹什麼!」
「休書沒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漆黑的眼底跳躍著明亮的火光,輕輕地攬著她的身子合衣躺下,感受著懷裡的溫軟,緊繃多年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娘子,為夫錯了。我以前總覺得你太柔弱,需要被保護,卻忘了你也總是在保護著我,照顧著我。」
「娘子,這次的事情結束后,無論你想留在魔界還是回凡間開醫館,為夫都陪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了。這樣,娘子能原諒為夫嗎?」
他低低的說著,語氣中還帶著幾分不確定的猶疑。
所有的事情他從來都是一手掌控,唯有她,他不敢,也不能。
「相公……」從他懷裡微微掙開,仰著頭吻上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獨孤澈呆了一下,立刻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加深了這個吻……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相隔異地,生死未卜,無盡的思念讓每一天都彷彿過了百年。
這一夜他深深地擁著她,無比慶幸自己當初自私的將她娶回家,以致如今能夠與她攜手走過未來的無數個春秋。
在獨孤澈心中,這個女子不僅僅有著始魔神的力量,還有著一顆堅韌而深情的心,願意與他並肩而立,和他共擔風雨。
三千年的等待換來一人相守,他獨孤澈何德何能得此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