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六十九章：拍腦殼的人
易河盛擰眉，「拍你腦袋的人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扭頭就沒看見人，肯定是妖怪，拍完就跑了。你說平常人哪裡能跑的那麼快？」老頭說的真切。
易河盛便問圍著的人，「你們剛剛看見他說的妖怪了？」
人群里突然有人發笑。
「剛剛他從店裡出來，被門帘子打了下，然後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哪兒有妖怪？」
老頭子悻悻。
此時，旁邊又有人打斷，「那門帘子把他打了下他能不知道？肯定是又人拍了他，要不然這地面平整的很，他這麼大的人能把自己給絆著了？肯定是妖怪，我們看不見的話，肯定就是鬼了！」
其他人也接連附和，弄得最開始發話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本來有些懷疑自我的老頭，立馬深信不疑，抱著易河盛就哭嚎，「軍爺，是鬼啊，肯定是那個淼國人的鬼來找我了，我肯定活不久了。」
平日里司空見慣的小事情，瞬間就成了鬼魅作祟，向來對不信邪的易河盛擰眉怒斥。
「不過是被帘子打了下，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哪裡有鬼怪？爾等再敢胡亂造謠，休怪我不客氣，將你們全都送去衙門板子伺候！」
當即無人敢多言，卻是對鬼魅作祟的理論深信不疑，老頭可憐巴巴地瞧著易河盛，卻因著怕挨打沒敢再哭嚎，只是低低哭著。
「完了，我被選中了，我要死了……」
一張蒼老的臉皺紋重重，涕泗橫流，讓人更加心生不忍。
「這裡發生了什麼？」
一道溫潤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像是道涼爽的清泉打破這嚴肅的氛圍，讓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在眾人好奇地目光下，一行白衣道士飄然走了進來。
「是道長來了！」
「道長來了就好了！」
雀躍的聲音此起彼伏，易河盛的臉色更為陰沉，目光緊緊地盯著走在最前面的道士——九堂道長。
這城中的妖邪之風屢禁不止，就是因為這些道長成天跟著衙門的人在都城裡上下晃悠，他們晃上一圈，百姓吃再多的板子還是相信這淼國人在作祟。
他本來就不喜歡玄靈觀的道士們，因為他們攪和的城裡上下混亂，更為厭惡。
九堂領著兩個隨行道士上前，朝易河盛行了個道禮。
「易將軍。」
「你們來這兒幹什麼？」易河盛沒好氣反問。
九堂也不介意，仍是保持著修道之人的大度，「聽聞這邊出了事，便過來看看，不知此處發生了什麼？」
抱著易河盛的小老頭立馬站起來，一下子身形不穩，眼看著要栽倒卻是被那兩位隨行道士扶住，立馬感激不已地雙手合十感謝，轉頭朝九堂凄苦告狀。
「這位道長，您快救救我罷，小老兒剛剛被鬼拍了腦殼，這是被鬼給盯上了啊，肯定是活不久了。」
「哼，還敢胡說，分明只是被門帘子給打了，嚇得自己把自己給絆了。」易河盛將之前開口解釋的那男子叫出來，「你說，是不是？」
那男子瞧了瞧左右，周圍的人彷彿都在虎視眈眈，若是說出不一樣的答案似乎就要能被打上一頓，或是被懷疑成妖邪。
暗中一瑟縮，最後急迫地把決定權交給道長。
「有可能是我看錯了，我肉眼凡胎也不知道有沒有鬼，還是請道長來說罷。」
易河盛一個虎眼瞪過去，將他嚇得迅速躲回了人群之中，將自己的身形淹沒。易河盛恨恨大罵。
「你這廢物，被別人三兩句話就給改了，自己的眼睛幹什麼用的？他們幾個道士才來，他們看都沒看見能知道個屁？」
旁的九堂明白事情原委，再次忽略易河盛粗魯的鄙夷，反而是上下將老頭打量了一遍，又在他出來的茶館門前轉了一轉，抬手碰了碰門帘子，最後在眾人看新奇的目光中回到了老頭面前。
「沒有鬼魅出現，應當是易將軍適才所言，你只是不小心受了驚嚇罷了，莫要擔心。」
這回所有人的算是被安撫了下來，再沒人說個不是，也都馬後炮地開始議論。
「也是，這青天白日的怎麼可能有鬼啊？」
「誰說不是？都說鬼是怕人的，這兒人這麼多，陽氣這麼重，他們怎麼可能敢出現？」
「哎呀，我早就說了，我看見他只是被絆倒的，是那門帘子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
就連那小老頭也抹了抹眼淚，「太好了，我不用死了，真是謝謝道長了！」
「這是我們修道之人應該的，老丈還是趕緊去找個大夫看看身上的摔傷罷。」
九堂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比那良藥還有效。小老頭立馬把扶著他的兩個隨侍道長推開，扭了扭腳腕拍了拍腿，糙黑的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來。
「沒事兒，我這腿腳都好著呢，道長真是厲害，就是這麼一碰，就把我身上的病給治好了。」
跟隨易河盛的士兵一言難盡。
剛剛他們的頭兒那樣恐嚇怒斥，這群愚民都沒有半點相信，道長輕飄飄地一句話居然就讓所有人信了。
還真是……
要麼說一個蘿蔔一個坑呢？只有管捉鬼的人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鬼。
不是鬼祟就太好了，要不然他們遇著還不知道怎麼辦。
易河盛掃了眼心思往九堂身上靠的手下，更為惱怒，大掌一揮。
「還不趕緊走！」
九堂目送他們一行軍兵風風火火地離開，含笑應對周圍百姓的愛戴，緩緩地離開此地。拐過一個街角后，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從袖中取出八卦鏡繼續尋找著不一樣的氣息。
若是他能找到這次的妖人，將其除掉，照樣也可以立名。
等得了百姓的信任，他就算是指出紅寶石中有妖物，也不會有人反對。
現在，他一定要搶在所有人前。
……
黃昏臨近，炊煙裊裊升起，縹緲入天。
鎮國公府上的廳堂早已擺滿了五菜一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馮靈娥從廚房出來，靜靜地坐在桌前等候著，目光落在院子里。
忽地，一魁梧的身影著盔甲凜然歸來，意氣風發，身後是漫天的晚霞。
馮靈娥露喜，讓丫鬟去喚鎮國公來吃飯，自己帶著丫鬟迎上去。
「你回來了？」
易河盛將首鎧取下遞給丫鬟，「飯後我還要出去。」
「你要巡夜？」
馮靈娥好奇詢問，見他面色不好地抿著嘴，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臉上的凜冽半分沒有減退，不免擔心。
將丫鬟遞過來的浸濕了的毛巾摺疊好遞出去。
「可是遇見什麼事了？」
「沒事。」易河盛隨意地擦了擦還給馮靈娥，不想多提，轉身便坐到了桌前。
見狀，馮靈娥更是放心不下，隨手將毛巾遞給丫鬟，上前在他身側坐下，輕柔地握住他那寬厚滿是老繭的手。
「一會兒爺爺來了莫讓他擔心。」
感受到她手心的溫柔，易河盛的臉色勉強好轉了些，朝她輕輕地應了。
然而，隱藏情緒這件事對易河盛來說確實是難的很，特別是在鎮國公問到最近城中的情況之時，他的一張臉黑的都能擰出水來。
馮靈娥坐在對面時刻關注著他的神情，飯也不怎麼吃的下去了。
「晚上巡城多加註意，娥娘去玄靈觀給你求了道靈符，你一會兒也帶上。」
鎮國公隨意的一句話徹底將易河盛的火氣點燃，當即將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擱，渾身散發著怒氣。
對面的馮靈娥眉頭一凝，也直接將筷子放下，不解地與怒目的易河盛對視。
「你好端端的去玄靈觀求什麼符？本來就沒有鬼魅作祟的，就是有你們這些人弄得人心惶惶，一個個屁大點事都以為是鬼魅索魂！」
旁邊的鎮國公也重重一拍筷子，「吃飯就吃飯，摔什麼筷子？小兔崽子還在我面前甩臉子了？」
易河盛哼聲偏頭，起身便道：「不吃了，我去巡夜。」
「巡個屁！給老子坐回來！」鎮國公見著他彆扭著不坐，但是也沒有走，便朝馮靈娥一伸手，「把你求的平安符拿來！」
馮靈娥左右一看，歉意道：「爺爺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便將平安符都給扔了。」
登時，鎮國公也不好繼續發作，只是責了馮靈娥一眼。
「我說我一把年紀了不用這些東西，你們還是能帶著的，你怎麼全給扔了？你不是專門走上玄靈觀去求的？」
易河盛用餘光瞧著馮靈娥，被她臉上的溫和神色所觸動，心底的怒氣也散了不少，甚至覺得適才的發火有些發怒。
窘迫地偏了偏頭，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聽得馮靈娥小心試探的聲音。
「那我明天再去一趟，給夫君再求一道？」
「扔了就扔了，你再去求有人也不見得要，就當是好心餵了狗。」鎮國公哼了一聲，起身先一步離開。
屋子裡的空氣瞬間凝滯下來。
易河盛愈發覺得愧疚，聲音也輕了許多，「我去巡夜了。」
「夫君夜裡注意。」馮靈娥從丫鬟手中拿過首鎧，給他戴上，淺笑道，「夫君一身正氣百邪不侵，易家忠心天地可鑒自有神明護佑，我也不該怕。」
易河盛微微皺眉，握住她手，「這世上本就沒有妖邪，你自然不應該怕。」
馮靈娥笑著輕輕點頭，未做肯定回答。
袖中放著的平安符沉甸甸的有些發燙，或許真的應該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