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九十八章 陛下聖明
「中郎將這是在獨酌澆愁?」
隨著道聲響,馮希仁雙手負背從樹影之下走來。
昌立方見著,忙站起來抱拳行禮,「老爺!」
馮希仁擺了擺手,在他對面坐下,「本官猜,中郎將這是在心疼靈空將軍?」
「讓老爺見笑了。」昌立方笑了笑,抹了下嘴角的酒漬,「私以為大須確實是只通靈的神鷹,昨日才立功,今日便被斬了,讓人不免痛惜。臨嬪娘娘今日還說將靈空將軍贈與昌某,昌某多有顧及未敢接受,早知便留下了。」
「你若是留下,這被波及的就非臨常在而是你了。」馮希仁不急不緩道。
發覺自己稱呼錯了臨常在,昌立方無奈一笑,「當真是世事無常,前一刻還是喜得榮華,后一刻便被打入地下。」
「所以當謹言慎行。」馮希仁輕聲勸慰,默了會兒又道,「今日陛下召本官前去御書房,說這江番還有同夥遺漏,你我暫不可掉以輕心。」
昌立方震驚,立馬從傷懷之中打起精神來,「還有同夥?」
「不錯。據常典客所言,那日在地下她還見到了其他鬼巫的小鬼,只不過被陛下不慎殺了。而且那些女子都是要被獻祭給那個鬼巫的。」
聞言,昌立方急忙問,「可老爺你已經在結案……」
「此事也是發現突然,如今為了安撫民眾便先結案。只不過還要繼續找尋這另外的巫鬼之人,若他逃離了圭都不再出現,我等便也無法找尋,若他還蟄伏在圭都城中,必然還有下一步舉動。」
「如此,我們又陷入被動之中,只能等著他露出馬腳來。若是大須還在,或許它能想辦法找到妖人所在。」
馮希仁瞧他神情黯然,意味深長道:「靈空將軍不過是只懂的人話的靈鷹,說到底也非天上神鳥,沒有那麼大的神通。而且它最聽的也只是常典客的話罷了。」
這話里語氣分明是在提點什麼,昌立方不解地看向馮希仁,一時未聽明白便以為自己是誤會了,復又感慨自己無法像常樂那般與大須心意相通。
忽地,靈光一現。
「老爺的意思是……」
「中郎將你懂便是懂了,今日被陛下提拔便要更盡心才是,往後在宮中行走也多要注意,後宮與前朝還是有所不同。喝了酒便早些休息,若是宿醉不成模樣便有失體統了。」
馮希仁勸罷,拂袖起身而去。
昌立方忙起身抱拳躬身相送,待看不見馮希仁的身影,這才恍然且有些恍惚地坐回原位,直接對著酒壺的壺嘴灌了一口酒。
是了,大須不管有沒有隱情害人,都是害了人。若害人非故意,那便是有人指使,第一個指向的就是常樂。
大須不光害人償命,為了常樂不被捲入也得儘快了結此事。
昌立方再飲一口,感慨萬千。
……
不覺已是五月將近,萬事萬物都變得躁動起來,就連天色都迫不及待地早早轉亮,方便文武百官進宮上朝。
朝鼓聲響,百官趨步進殿,拱手上拜。
司伯言穿著身紅色的皇帝朝服坐在高座之上,頭戴朝冠腳踩金履,面含淺然之色溫和而疏離,不知悲喜,朝著眾官略一抬手。
「眾卿平身。」
「謝陛下!」
一呼百應,文武相立,甚是浩然。
太尉與丞相站立隊首,後跟大將軍與御史大夫。
大將軍石來善瞥了御史大夫一眼,對方懨懨然,雙手垂立眼觀鼻鼻觀心。
自從他的外甥王家出事之後,加上他又中了邪,整個人都蔫了下來,比以往上朝還要敷衍。
石來善本打算找他重新拉攏,結果這談無疆全都推拒了,儼然不想再摻和是非爭鬥的避世心態。
罷了,現在少了他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此番捉拿妖人,丞相與大將軍都辛苦了,功不可沒……」
上方,司伯言正在按照慣例說些嘉獎之言,並總結這次的妖人事件。
石來善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在司伯言說完之後,丞相立馬站出來將司伯言的功勞誇讚一番,石來善立馬跟著文武百官高呼陛下之功德。
「此次,常典客也是功不可沒之人,以身犯險探入妖人巢穴,否則也不能如此迅速地將妖人捉拿。」
忽然聽得常樂的名字,早就等著的石來善來了精神,時刻準備見縫插針。
司伯言道:「朕打算好好嘉獎一番常樂。」
眾人忙應,「陛下聖明,理當如此。」
「說起來,常樂也非第一次這般深入虎穴。」司伯言望向眾人,見他們疑慮,頓了頓又道,「此前朕得怪病,全靠常樂南下前往蓬萊仙谷,險些丟了性命才與朕找到救命仙草。」
眾人嘩然,石來善更是措手不及,愣了好半晌才相信陛下這是要公布常樂的身世?卻又覺得不可能。
司伯言緩緩道。
「眾愛卿一直疑慮,朕為何如此偏愛常樂,表面上看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典客,實乃因著常樂並非尋常之人,怕引起眾生異目招來禍患這才隱藏。」
「常樂雖無靈異法術卻有著天生靈眼,可見鬼怪天生福氣,因而多次為朕避禍解難救朕於水火。」
「之前市井傳聞風言風語,許是有人發現了常樂行事之蹤跡,隨之添油加醋誇大其詞,惹得百姓群情激奮,朕深知實情也不好說明,只能委屈常樂忍耐一番。」
「此番捉拿妖人,常樂在眾人面前顯示神通怕是也掩藏不住便無需再瞞,朕如今與眾卿明言,也是為了斷絕日後再有有心人利用。」
百官聞聽,出了大將軍和丞相,其他人一時半會兒都還反應不過來。
御史大夫倒是反應的快,但是已經將腸子都悔青了,心裡都開始捶胸頓足。
難怪他早就說了這個常樂惹不得,不能跟她作對,沒想到她還真的不是一般人。先前若是沒有鬼迷心竅,或許外甥一家還不會死的那般凄慘!
真是悔不當初啊!
文武百官中原本有人想要發表質疑,但念著現在是在常樂又是拚命救了陛下,又是捉拿了妖人,根本也沒辦法說一句——
「哦,果然,陛下果然是被她給迷惑了。」
面面相覷許久,議論聲也逐漸平息下來,都只能或欣喜或是不情願地接受了這件事。
丞相見狀,也出列道。
「陛下聖明,常典客確實值得一個清白。世人皆言臣可斷陰陽,臣也確實處理過一兩件陰鬼陽案,但其背後都少不了常典客相助。只不過常典客生性淡薄不願與人有異,臣便未告知眾人。因此受百姓之稱頌,臣也是受之有愧。」
一直旁聽的太尉好奇相問,「先前與育國一戰,我們氏軍被育國下蠱,聽說有位奇人將中蠱之人擇出,這才使我氏軍不至於未出戰便先損傷慘重,這位奇人是……」
司伯言清淺一笑,眸中多有自豪之意。
「不錯,正是常樂通過靈眼從數十萬大軍中找出被下蠱毒之人,破了育國的陰謀,替我大氏及時止損。」
文武百官接連嘩然。
未想到連丞相都是知道實情的人,還有太尉說事證實,當即絕大部分的朝臣都對常樂刮目相看,對其讚賞有加。
石來善也是訝異,瞧了馮希仁和太尉一會兒,更覺這常樂當真是厲害,暗地裡已經籠絡人心到這種地步。
忽然間,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抬眼望向陛下,發現他胸有成竹的模樣更是覺得不妙。
「這常樂所為諸多,難以細說,朕便不一一列舉了。」司伯言端正了身子,「朕今日說明此事,一時為其澄清,二是打算嘉獎與她,說明白了也能令諸位愛卿心裡服氣。」
聞言,太尉自覺接話,「不知陛下要如何嘉獎這常樂?」
「撇去這些不談,朕確實看中常樂的才華才能,才破格提她為官,讓她做了這鴻臚寺的典客。但如今,常樂再為前朝之官倒是不合適了。」
司伯言默了下,在百官疑惑之中,臉上笑意浮現,任誰也能看得出他是由衷的高興。
「去年南下,朕曾私訪民間不幸中毒,常樂再次救朕一命,也未言其用了何種方法,前不久她意欲辭官歸野,朕這才問得她懷有身孕,原是因著救朕性命。」
百官的表情已經不是目瞪口呆可以形容的了。
石來善氣的牙痒痒。
陛下還真是能編,有一腿兒就有一腿兒,還編出這麼個故事來,搞得常樂好像正氣凜然忠心耿耿又心善委曲求全一般。
感性點的官員已經有人被故事帶著走了,為常樂的遭遇深表同情。
不光忠心為君搭上性命,這回是連自己都給搭進去了,這等女子真是世間難有了。
像御史大夫這樣理智的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複雜心情。
反正陛下說了這麼多,他就是跟常樂有一腿兒唄。
畢竟宮中早就流傳出來他經常夜裡往三華苑去。
馮希仁倒是不知道常樂懷孕了,如今聽聞倒也不在意那些是是非非,反而是一陣心悸暗道好險。
不知這常樂是何時懷孕的,她之前可又是在一番園與江番相鬥又是深入虎穴的!
她還真是心大的很!
上方,司伯言等他們消化過後,這才道:「既然事情已經這般,朕總是要負責,便趁此機會除去她的典客事務以及學士之名,封其為良妃,諸位愛卿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