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怪變 下

傍晚八點，夜幕降臨。

整座城市都黑了下來，路上變得車水馬龍，燈火通明。

謝誠悠悠醒來，拿起旁邊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他這才坐起身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飽受病痛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謝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好睡過覺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之前種種其實都是幻覺的錯覺。

「差不多了，去醫院。」

漆黑的房間中，肉瘤的聲音響起，將謝誠思緒拉回了現實。

「我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是你幫我再次阻斷了那些痛覺么？」

謝誠一邊起床，一邊詢問。

有了白天醫院的事，他覺得自己這次能睡這麼舒服，恐怕跟肉瘤有很大的關係。

肉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說道：「身體的良好休眠能促進精神的恢復，接下來的事需要你保持良好狀態才行。」

「保持良好狀態？」

謝誠一愣。

但肉瘤卻沒有再多說。

這讓謝誠心中不禁更加狐疑起來。

從早上對方就一直在說要為他增強體質，但所做的事卻莫名其妙，難以看懂，謝誠承認，他心中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但同時被勾起的，還有濃濃的猜忌！

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懷著這樣的猜忌，謝誠退了房，重新來到了四十四醫院。

然而，還沒等謝誠走進醫院，忽然，肉瘤再次開口：「不用去醫院了，看你左手邊的巷子。」

四十四醫院的周圍，都是一些老舊的房屋建築，這些房屋建築很多都是一二十年前，當地還沒有開發成城區，仍然是鄉鎮縣時，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自建的房屋，多則五六層，少則兩三層。

這些房屋沒有統一的規劃，導致或多或少的都有建築突出，形成了一條條地形錯綜的巷子。

聽到肉瘤的話，謝誠不禁微微一怔，目光向著左手邊的巷子望了過去。

「嗯？這是……」

夜晚的醫院門口，已經不再像白天時那麼多人，顯得很是冷清，人很稀疏。

謝誠望向肉瘤所說的巷子后，目光瞬間便被一道人影所吸引。

這道人影身形佝僂，矮小枯瘦，穿著很典型的那種老年人花棉襖，走路步履闌珊，一左一右的規律搖擺著，彷彿失魂落魄的行屍走肉一樣，口中似乎還喃喃念著什麼，但因為距離有些遠，謝誠聽不太清。

看著這道人影，謝誠覺得有些眼熟，很快，他回想了起來，這道人影好像是白天時，那四個爭吵的中年人的媽。

那個膽囊炎需要做手術的老太太。

這位老人家怎麼會在這裡？

在謝誠疑惑時，老太太轉進了那條巷子。

漆黑的夜色里，不知是因為氣候原因還是什麼，漸漸起了一層霧氣，淡淡的，逐漸濃郁。

「跟著她。」

肉瘤開口。

謝誠皺眉，眼中帶有疑慮，但還是跟了上去。

這大晚上的，那位老人家看起來狀態有些不太好，這讓謝誠想起了自己幾年前在外摔倒，引發腦血栓過世的奶奶，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腳下快步跟上，謝誠來到了老太太身後不遠，一同轉進了巷子里。

這是一條狹窄、破舊、很是髒亂的巷子，路面已經坑坑窪窪，伴有不少積水，昏黃的路燈只有巷子兩端的進出路口各有一盞，巷子中間一截則有大半漆黑。

在謝誠進來的這端路口旁邊，擺放著一個鐵鏽和綠漆混雜的垃圾箱，擋住了巷子不少路面，讓得巷子只能夠通過電瓶車，無法通過任何一種小車。

巷子上空，是糾纏不清的一根根電線，錯綜複雜，凌亂非常。

現在不過傍晚八點半不到，但這裡已經冷冷清清，無人過往。

來到老太太身後，謝誠也終於聽到了老太太口中在念叨著什麼。

「……畜生……都不是人……畜生……都不是人……畜生……」

喃喃自語的念叨，都是這樣重複的咒罵，這是謝誠沒想到的，有些詫異。

不知何時，巷子已然瀰漫了一層不算太濃，但也不算太淡的霧氣。

謝誠看著周圍霧氣，眉頭微蹙，昨晚他遭遇肉瘤時也是起了這樣的霧氣，巧合？還是……

心情變得有些凝重，但目前沒有頭緒，他也只能暫時放下，在心中微微訝異老人的咒罵后，謝誠便想上去叫住狀態不太好的老太太，但突然——

「畜生！！！」

一聲凄厲的怒罵從前面老太太口中發出，同時老太太身形站定。

下一刻，謝誠身形一僵，也不得不站定原地，雙眼逐漸睜大……

「嘶啦！」「嘶啦！」「嘶啦！」……

「咕隆咕隆咕隆~」

老太太在發出那聲怒罵后，矮小枯瘦的佝僂身體內陡然突出一根根骨刺！幾聲「嘶啦」作響，老太太表面的衣服被骨刺穿破！

同時，老太太的身上不斷蠕動，一個個看起來無比噁心的瘤體不斷冒出，伴隨大量紫紅色的酸液掉落地上，滋滋冒煙，整個矮小枯瘦的體型迅速膨脹、變大！

眨眼之間，這個老太太就變成了一個難以名狀的瘤體怪物。

緊接著——

「咔！咔！咔！咔！」

一聲接一聲的骨頭脆響傳來，老太太滿頭白髮的枯瘦腦袋，一點一點的扭轉過來，神情猙獰扭曲的看向謝誠。

一雙瞪得快要突出來，充滿怨毒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謝誠，凄厲嘶吼：「畜生！！！」

伴隨嘶吼，一根沾著血絲的巨大鋒利骨刺驟然向謝誠刺來！

「嘶！！」

骨刺帶出尖銳的破空聲嘶鳴。

但謝誠此時此刻卻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得呆愣在原地，不知躲閃，也躲閃不開！

眼見骨刺便要貫穿謝誠整個身體，就在這時——

「鐺——」

一聲猶如金屬碰撞般的悶響傳來。

謝誠左肩以及整隻左臂迅速皮肉裂開，突出一根根帶著血絲的骨頭，在謝誠身前形成了一道看起來非常猙獰血腥的骨盾，擋住了前方怪物刺來的骨刺！

但骨刺巨大的力道還是帶來了一陣震蕩，將震撼中的謝誠給震清醒了過來。

「這他嗎……」

清醒后的謝誠，臉上仍然殘存著心有餘悸的看著眼前的怪物，還有左肩以及左臂形成的猙獰骨盾，忍不住爆粗口，「……是什麼？！」

現在他的感官里，已經感知不到左邊上身的存在，這讓他的身體也瞬間失衡，連連往右邊偏倒。

但很快，他的右肩上，肉瘤拱出了一個圓球腦袋，這讓他又失去了右邊上身的感知，剛好恢復平衡。

「還能是什麼？」

肉瘤拱出的圓球腦袋裂開月牙狀的眼睛和嘴，興奮的嘿笑回道：「當然是怪物！」

「怪物……」

謝誠臉上神情仍然殘餘震撼的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心有餘悸的再次看了前方那難以名狀的怪物一眼，不知所措。

不過還好，也不需要他幹什麼。

肉瘤在形成骨盾擋住前方怪物的骨刺后，圓球腦袋激射而出，化為一道肉束，前端凝聚出一枚灰白色鋒利槍頭，直襲前方怪物！

「噗嗤！」

一聲利器入肉聲傳來。

鮮血飆射！

肉束直接貫穿了前方怪物的身體！

「吼！！！」

凄厲的嘶鳴聲從怪物口中發出！

體型膨脹變大的怪物，似乎被這一擊重創！全身長出的瘤體和骨刺寸寸崩潰，瘤體一個個從身上脫落，紫紅色酸液四處飆濺；骨刺也失去光澤，變成灰色，咔咔開裂粉碎。

不過幾秒的時間，怪物整個身上的顏色迅速黯淡，彷彿過期變質的肉一樣，惡臭散發，轟然倒地。

「嗖！」

一擊貫穿怪物的肉瘤，肉束快速回縮，縮回到謝誠右肩，恢復成了那個圓球腦袋，同時嘴裡還咬著一個東西。

謝誠側頭看了一眼，身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赫然是一個膽囊！

不過，與普通膽囊不同的是，這個膽囊上正瀰漫著一股黑色霧氣。

「放鬆身心，不要抵觸，把這些黑霧吸進去。」

肉瘤腦袋的另外一邊，再次裂開了一張嘴，說道。

末了，肉瘤補充了一句道：「這是你們人類無法理解和利用的能量，能幫你增強體質！」

聽著肉瘤的話，再看著右肩上散發著黑色霧氣的膽囊，謝誠臉上仍然殘留著震撼之色，心情也久久難以平復。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后，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別廢話了！趕緊吸進去！」

肉瘤沒有回答，不耐煩道：「這些能量不趕快吸收就會消散，後面自然會告訴你！」

對於肉瘤的這番話，謝誠沒有說什麼，但也沒有照對方所說的做，只是靜靜看著肉瘤，一言不發，一副對方不說清楚絕不妥協的模樣。

「你他嗎……」

肉瘤看到謝誠這副模樣，圓球腦袋上頓時青筋暴漲，可謂恨得牙痒痒！

但最終，它還是咬牙切齒的解釋道：「剛才那個人類，心裡長期積怨，最終在今天因為膽囊手術的事徹底爆發，心靈扭曲失控，變成了怪物！這種現象叫做』怪變』！而』怪變』是不可逆的，那怪物以後只會殺人而食，像你昨晚看到的我一樣。明白了么？」

「……」

聽到肉瘤的話，謝誠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再次被衝擊、顛覆！

「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不禁神情震撼的問道。

肉瘤聞言，嘿然一笑，微眯著眼睛說道：「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