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挨罵
林澤川從青樓奔出,如魚得水般的湧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中,不一會就消失在了芸芸眾生中。
蘇斂站在青樓門口,遠眺著看了幾眼,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每個人像他,卻又每個人不是他。
影十三半身隱於陰暗中,請旨道:「公主,我去跟著他。」
蘇斂搖了搖手,「不用管他,我先回府拜見母親。你留在這裡收拾殘局,待一切整備完畢后再回來。」
「是。」
門口已有備好的軟轎,蘇斂被影十三扶持著坐上,一路顛簸著往林府行去。
花轎內部頂上別著一封書信,蘇斂取下展開來看。
上面記載著林府現今主母的信息。
林將軍一生只娶了兩方夫人,大夫人現已香消玉殞,其下留有一子,林澤川。
二夫人嫁入林府的數十年,不見子嗣。但因林將軍不再娶,所以這主母之位就交由她了。
這二夫人是尋常農家的幼女,小時不受寵,常年被娘家的人灌輸,夫為天,子為地,女子無才便是德。
機緣巧合之下,因緣救了落難林將軍而結緣,一朝騰飛變鳳凰。
二夫人山雞變鳳凰,先前倒拘謹。後來便放的開了,有了鳳凰命,自然也有了鳳凰該有的脾氣,矜貴狂妄,目中無人。
但至始至終都沒有鳳凰的實力。
見風使舵,仗勢欺人,色厲內荏的算她一個特色。
這幾年被養出些脾性,再加上林將軍將內院交託給她,越發的嬌縱無知了起來。
信上最後落筆,龍飛鳳舞大大的一個忍字。
蘇斂撫了撫那個忍字,漾出一個笑容來。彷彿看見了自家弟弟緊蹙著眉頭,又是擔心又是惶恐的寫下這麼一個字來。
待回府後,蘇斂先去林府祠堂內給大夫人上了香,而後轉了腳步去二夫人的居所。
二夫人的居所位於林府正中央,是一間的主院。
一路看來,發現此地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俗!
實在是俗不可耐,慘不忍睹。二夫人為了展示自己雄厚的財力,一路上鋪撒些金銀玉石。
本是黃泉不祥之花寓意的曼珠沙華被她種了滿院,裡面摻雜著狗尾巴草,大紅大綠的很是醒眼。
內里的小池塘也難逃摧殘,裡面栽種的全是些蘆葦,蘆葦深處還聽得見有大白鵝的叫聲。
蘇斂閃身避過上前來啄她腿部的大白鵝,加快腳步往主屋裡行去。
僅僅一段小路,她還是被滿園堆砌的零亂玉石磕碰著崴了腳。
蘇斂強忍著疼痛,想著這院內如此少的下人不是沒有理由的。
主屋內的二夫人正品著茶,看著蘇斂來了,抬起眼皮輕飄飄的瞅了一眼,一派不屑,懶散模樣。
蘇斂被她輕待,面色不改。從主屋下座的小桌上,隨意扲起一個窯瓷茶杯,微微欠身遞與二夫人。
「母親,是我來的晚了,請用茶。」
敷衍的奉茶的行為,二夫人冷哼一聲,「你這是看不起我?」
蘇斂笑道:「怎麼會呢,我想著母親你院中的茶便是最好的茶。所以拿著最好的一杯茶。奉於你。」
如此一說,蘇斂便誇了她,將她捧上高位。二夫人也不好意思借題發揮,擠兌蘇斂的不懂敬老。
她穿金戴銀的手接過這樸素無華的茶杯。詢問道:「昨夜,你與澤川?」
蘇斂自尋了位置坐下,從懷中掏出染血的床布遞與她。
二夫人伸手接過這塊布縷,淡淡的瞥了一眼,隨手扔給在旁服侍的丫鬟。
出言道:「昨夜不是聽說澤川去青樓了嗎?你莫非拿著雞血來蒙我。」
蘇斂笑道:「我昨夜去青樓尋澤川一事,你不知道嗎?」
林夫人小嘗一口蘇斂為她奉的茶,「林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需我操心,那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交由下人去辦,下人去知曉就對了。
蘇斂也拿起桌上丫鬟備來的茶,揭起瓷蓋拂了拂茶葉,語氣溫和平靜,像是在敘訴一件事般。
「固步自封的蠢貨自然是看不見真正的大事。她們慣常用自己狹隘的眼界去定義人和事。」
此言一出,屋內的氣氛凜然劍拔弩張了起來。
雖未明說,但蘇斂指槐罵桑之意,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二夫人臉上慍怒之色一瞬顯了出來,她常居林府,不知蘇斂的外界風評如何。以為蘇斂只是個柔柔弱弱,懂禮數的皇都公主。
現在被蘇斂直對著罵,臉上登時掛不住,正欲發作。蘇斂又是改了語氣,突然服軟,「母親,剛剛是我的錯。」
二夫人看她認真懇切的模樣,臉上皆是焦急和慌張神情。她喜從心來,以為蘇斂這是怕自己發怒。揮了揮手,讓屋內的丫鬟侍女退下。
想私底下教育數落一番蘇斂。
林府的丫鬟訓練的乖巧懂事,垂首一個個退下,順便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待人都悉數退下后,二夫人視線在蘇斂身上轉了轉,想著該如何警醒。讓這蘇斂明白,就算她是大顓的長公主,入了林府,也只能依她為主。
昨日在婚典大禮上,她受林將軍的壓制下,被迫受辱。今日蘇斂只是給她奉了杯茶,多餘的話不說,甚至連跪拜禮都沒有,剛剛還跟她犟嘴。
二夫人清了清嗓子,「你現在嫁進我們林府,就是我們林府的媳婦。」
蘇斂點了點頭。
「既然自己的身份,為什麼不按禮數的給我磕個頭。昨日拜堂也是,大庭觀眾之下還讓我們反過來給你磕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請神仙呢。」
蘇斂飲下一口自己吹拂了好久的冷茶,看著二夫人,臉上不復剛剛的慌張模樣,很是正派的說道。
「上個讓我跪拜的是仙逝多年的父王。若母親不介意,我不介意給你一拜,拜你折壽三年,亦或是早死早超生?」
林夫人沒想到她能說出這種話來,重重合上茶杯。
「皇城中沒人教你如何說話嗎?」
蘇斂處於下座,氣勢卻是不弱。屋內只余兩人時,她在皇宮中浸養多年的上位者氣魄一下子展露了出來。
「有啊,教我的太傅才學八斗,能說會道。若是你想追根究底的跟他探討一下我的說話方式,我不介意你飲鳩毒,吊白綾,去黃泉和他一會。」
二夫人氣的七竅生煙,張口準備來反駁兩三句,還未說出來,蘇斂又道。
「你身份官籍沒有我高,就算我嫁入林府了。我也是公主。林將軍逝世的正夫人是丞相之女,見到我也要下跪。更何況,你現在只是個側方夫人。」
不待二夫人反應,蘇斂歇了一口氣,繼續滔滔不絕的說,「正夫人死了十六年,林將軍有數次機會可以將你扶正,可是他沒有,你猜想,這是為什麼?一個下賤出生,我為你奉茶是你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你還不知足。說白了你這人就是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的那一號人物。給你點恩寵你就當成天賜的恩典了一般,活的跟個搖尾乞憐的哈巴狗有什麼區別。在府里這麼多年,沒有屁點作用,還耀武揚威的展露自己的無知和低俗,你說說你這人作什麼孽呢。滾。」
林夫人本為了教訓警醒蘇斂,遣退了所有下人。如今倒是方便了蘇斂罵她。
被蘇斂語氣之理所當然,行動之風輕雲淡,氣質之嫻靜文雅的兜頭罵著。
她承受不住的提著帕子捂住胸口,手指顫抖的指著蘇斂,「你,你!」
蘇斂盈盈一笑,「我,我,我,我什麼我,莫非你現在又結巴了不成。還是你早就有此隱疾,所以裝腔作勢來掩蓋你這口吃的毛病?你這個人也是很卑微,一點點口吃就要這麼隱瞞著,是不是怕林將軍一不開心就休了你啊?林將軍這麼多年來,在你房中留宿多少次,你心裡不清楚嗎。你真以為他不娶別的女人,你的位置就會鞏固無憂嗎?別忘了,他可是將軍,而你,算個屁。」
「你以為你的公主還能做多久,等著,等著!」
蘇斂燦爛一笑,「此言何意,莫非你知道了什麼?是你要謀反還是林將軍要謀反?」
話語剛落,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林澤川凶煞著一張臉進來。
甫進來,看到林夫人的梨花帶雨,就急急呵斥,「蘇斂,你在幹什麼?又要做些害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