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利用
蘇斂下床行踏腳步聲漸漸消失,好一會兒,林澤川才敢謹慎的睜開眼。
屋外天色已經大亮,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啟程。日光溫暖和煦,斜斜透過窗扉撒進靜謐安寧的屋內,造出歲月靜好之感。
如果這不是蘇斂的卧室,林澤川心中會很愜意。
上一次他和蘇斂躺上一張床時,還是在進行一場荒唐情事。
平日里強勢不讓分毫的人,軟軟的被自己抱於懷中,嘴裡呢喃啜泣意外惹人憐愛。
指尖輕觸了觸旁側的柔軟被褥,上面還殘存著餘溫。
這餘溫似極了燎原之火,本是星星點點,卻在自己的心中越燒越旺,越燒越發口乾舌燥。
林澤川深深的唾棄自己,一日之計在於晨,怎能將自己的心思安在一個居心裹測的女人身上。
但是昨夜不知不覺與蘇斂同塌,還是得檢查下自己清白的安危。
小心翼翼扯開被子,往下一瞄。
還好,自己的褲子完好無損的存在,沒有受到什麼慘絕人寰的摧殘。自己乾淨的軀體,也沒有什麼受到什麼猥褻。
又抱著被子在寬大的榻上翻滾了幾圈,林澤川胡亂撓了撓頭髮,從床上起身。
正下床落腳時,門扉「吱呀」一聲響開,蘇斂端了盆凈水進來,兩人直直對上眼。
林澤川跟她眼眸相對就一陣心煩意亂,趕忙轉開了視線,崩了崩臉皮,做出不怒自威的模樣。
蘇斂自是不搭理他的不自在,進屋放了盆,拿出一條軟巾來給他擦臉。林澤川假意做出的嚴肅面容立馬崩塌,他紅著臉,邊伸手截住濕涼的軟巾。
邊說道,「你,你幹什麼啊你。」
剛接觸到濕巾,手掌心就是一陣刺痛。林澤川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蘇斂已經快速抽回濕巾。轉而將他的手攤平,蹙眉看著鮮血逐漸溢出,責怪道:「怎麼做事如此魯莽不小心,若你不願,吆喝一聲即可。」
林澤川的手被她抓著,一陣輕顫。蘇斂以為他是痛了,低頭吹了吹。
如此關切呵護的模樣,讓林澤川都有恍惚的錯覺,覺得自己掌心細碎小巧傷口,其實是深入骨脊的重傷。
他自小生活在兵營里,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傷都受過。兵營里的人都是同他一樣的糙漢俗人,奉行流血不流淚,區區小傷,何足掛齒。
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受傷就受傷,反正它會自己好起來,不必掛懷在心,即使痛的在厲害,他也覺得無畏。
除非是什麼重傷,他才會稍微留意一下。
今日自己手掌處這麼微乎其微的幾道小傷口,得到蘇斂這麼對待,他在心中誹惻蘇斂大驚小怪以外,還是有些感動的。
想抽回手,卻被蘇斂抓的更緊。蘇斂扯了帕出來給他細細拭去血珠,又從袖中掏出藥膏給他塗抹,撫慰道:「別怕,過一會就不痛了。」
鐵骨錚錚的林澤川心口驀然一疼。
他小時候,也是個嬌生慣養的貴娃娃。不小心摔一跤,整個府邸就會鬧的雞飛狗跳的。他整個人屆時會被塗上一層又一層的傷膏,還會有安撫他的蜜糖。
可自從他娘親走了,他也就沒什麼人寶貴了。
幼齒年齡到達軍營,遇到勞苦的訓練,他會哭,不小心擦破皮了,他也會哭。可當他哭的時候,就會有人指指點嘲弄他道,「驍勇神將的兒子竟然是個這幅樣子,一點小傷都哭,莫非是個廢物。」
他雖小,但譏諷嘲笑的語氣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尤其是在自己哭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更多。
漸漸的,他就不哭了,他開始變的吃苦耐勞,變的堅毅剛勁。他開始在軍隊外大殺四方,僅憑自己的力量,做上了將軍的位置。
這時候,就再也沒有人說他的不是,再也沒有人敢對他進行譏諷,只有每個人的敬仰讚歎,恭恭敬敬。
他也在自我改變的途徑中忘了自己原本的嬌氣模樣,今日粗糙有繭的手掌心,被人如待珍寶似得愛護著。
一瞬如鯁在喉。
但他卻也清楚的知道,這種關切愛好,也是帶有的目地的好。
這個人,不過是利用自己,利用自己擊垮林家。好鞏固王權的皇族公主。
林澤川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發一言的將剛塗好的藥膏胡亂粗暴的抹擦在自己衣袖上。
很快剛止血的掌心又很快溢出血來。
林澤川卻渾然不知,動作更加兇殘暴戾,彷彿在用力的擦拭什麼污穢東西一般。
浮於表皮的傷口雖淺,流血卻是不少。
蘇斂蹙眉看他自殘模樣,以為他自己同自己置氣,便說道:「怎麼了,你這是做什麼?若是生氣,也不要傷害自己。」
林澤川不回答,他喉中似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連帶著說話都哽的難受。直覺得自己手上再無藥膏清涼黏膩的感覺,才停下動作。
蘇斂此刻的神情已算的上非常難看了,她對著林澤川厲言道:「你這是做什麼?大早上的圖喜慶讓我眼中盡見紅色呢?如此胡鬧,是想作甚。」
林澤川垂下頭怔怔的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忽然逐字低沉道:「蘇斂,你對我這麼好,是想利用我,然後讓我家破人亡嗎?」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讓蘇斂瞬間僵直了背,也頭次因為林澤川直白的個性無措了會,后又舒展開來,「我從未想過利用你。也不會讓你家破人亡,但我也不會將蘇家的王朝拱手讓人。」
說完,伸出手去抓林澤川的手,神色無比堅定,「澤川,我不知誰同你說的這些話。但你要相信我,我嫁給你,絕非帶有目的性。」
「……」
「澤川,你相信我。」
「……」
「澤川,我只是想嫁給你。」
「……」
林澤川看她一眼,慘淡的搖了搖頭,「可我又有什麼地方值得讓你嫁給我。你不過是想對付我的父親,才嫁給我。與其說你嫁給我,不如說你想嫁給林府,可惜林府這代只有我一個子嗣,你沒有辦法,你只能嫁給我。」
他暗自嘶啞了聲線,「蘇斂,我雖然不懂你們的陰謀詭計,可我也不傻。」
「你不過是想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