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我和秦方白……分開了。
一家四口坐在窗明几淨的餐廳里,珞珞拿著菜單看上面的圖片,越是好看的圖片越是想吃,一下子點了一堆,相較於珞珞的沒心沒肺,宸宸倒是關注到了母親的神色:「媽媽,你不舒服嗎?」
蘇無恙笑著搖頭:「之前有點頭暈,可能是餓的。〖∈八〖∈八〖∈讀〖∈書,.2∞3.↓o你要吃什麼?」
宸宸又打量著秦方白,他除了偶爾看著蘇無恙眼露擔憂之外並無異常,秦曜宸放下心來,點了一兩份吃食。蘇無恙和往常相比,沒有太大變化,只情緒有點低落,許是身體狀況並不良好。她照顧著兩個孩子吃飯,聽著秦珉珞的咋呼和秦曜宸的拆台,嘴角彎著笑,眼裡都是柔和的光。秦方白隱約覺得不對勁,從她在醫院的時候,就開始的不對勁感,到現在更加強烈,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的流逝,而他,根本無能為力。
吃完飯,蘇無恙又提議去走走逛逛,給兩個孩子買了些衣服玩具之類,最終走到了一座小廣場。廣場里有很多孩子,玩竹蜻蜓的,滑旱冰的,珞珞抱著球找到了小夥伴,宸宸也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蘇無恙臉色越發不好,挨著廣場邊沿的花埔石階坐下,她喊了他一聲。
秦方白也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拉了拉衣領:「冷嗎?」
她真的有點冷,也就認真的點頭,秦方白把外套脫了,罩在她的身上。蘇無恙雙手將衣襟拉緊,讓他的體溫裹緊著她,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緩緩開口:「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秦方白愣了一下,以為她說的是身體狀況,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只是貧血,沒有大毛病,你別瞎擔心。」
蘇無恙搖了搖頭,視線從灰濛濛的天空緩緩的移過來,落在他的臉上:「不是身體的原因。」她決定跟他坦白:「冬至那天去看鄭揚,遇到了鄭媽媽。她跟我說了些話,當時我是不信的。」
秦方白臉色變了變,握著她的手用了些力,她制止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聽我說完。你知道鄭揚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當初我從他離世的悲痛中走出來又有多麼不易。而另一方面,我也愛你。」她望著他的眼睛,眸光悲沉:「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鄭揚對我不諒解,才會讓事情在七年之後才揭露出來。讓我忍受這樣的煎熬。」
「你了解我,我想你大約明白我心裡的苦痛。做這個決定,我掙扎了很久。這段時間一直像駝鳥一樣躲著,可煎熬無孔不入。我是個相對自私的人,我想離開你來減輕我的痛苦……」她說不下去,聲音哽咽。他總算知道她的「思慮」過多不是因著工作,也總算能夠理解她突然間消瘦的真正原因,她的煎熬,他不是沒有設想過,正是因為設想過,他才會兵行險招,答應他的要求。可事情還是到了如此地步,答不答應他的要求,似乎也沒能改變什麼。
「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秦方白聲音也略略沙啞。
蘇無恙無力的笑了笑,是啊,他們都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那樣的兩個人,誰能料到會有如今這般的深愛呢。如果他們之間沒有愛,那就好辦得多。她該恨恨他,該讓他受到處罰就受到處罰,她不會心痛,不會難過不會驟然消瘦,不用面臨如今的兩難抉擇。
「事情已經發生了。」蘇無恙看著兩個玩鬧的孩子:「宸宸和珞珞,他們留在你身邊。我會好好和他們說,我有拍攝任務,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外婆年紀大了,我不想讓她再操心,你一直都把她照顧得很好,以後也拜託給你。」她像在交代後事,秦方白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拉著她的手:「你……」
「放心,我不會做傻事,不會傻到想去陪伴鄭揚。現在,宸宸和珞珞比較重要。」
她把他排除在外,只有宸宸和珞珞……他想問一句:「那我呢?」可他問不出口,她心裡的苦痛,他無法替代。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蘇無恙起身朝宸宸和珞珞招手,他站在她的身側,想要不顧一切的纏住她,卻伸不了手,她瘦得像一片樹葉,隨時會被風召喚而走,他無力對抗。
她的一切都沒有太過異常,甚至要離開的前一晚,她比之前還要主動熱切,她像藤蘿一般纏附著他,氣喘吁吁香汗淋漓仍不肯作罷。他們彼此渴求,彼此索取,像瀕死的兩尾魚。
次日一早秦方白醒來時,蘇無恙已經不在房間,她帶著兩個孩子在庭院里玩兒,冬日的清晨,到處籠著一層白霧,她穿一件月牙白的外套,精神很好,笑得也燦爛。
趁著吃早餐前的空檔,他截住她:「就快過年了,能不能過完年後再……」
蘇無恙搖頭,沒敢在他面前停留太久,生怕一時忍不住,甘願留下被一點點的熬干。她到底是自私啊,她略微輕嘆。
吃早餐的時候,她和宸宸珞珞說要離開,兩個孩子一臉淡然,珞珞問她:「像上次你回國時一樣嗎?」
蘇無恙點頭:「可能時間會再長一些。」
秦曜宸問她:「那是多久?」
蘇無恙想了想道:「可能……等你長到這麼高的時候。」她在肩膀處比劃了一下,秦曜宸思索了片刻:「也就是兩到三年。」
蘇無恙笑了笑,她的兒子呵,是她的驕傲。「唔,可能需要,這次是一部大片,要進深山老林里拍攝,有時候可能電話還不通,不過我會抽空到有信號的地方和你們講電話的。」
珞珞聽說要兩到三年,有點不淡定了,爬到她的腿上,和她面對面擁抱:「我想媽媽怎麼辦?」
蘇無恙眼眶微微泛紅,秦方白將女兒抱了過去:「爸爸帶你們去找她。」
蘇無恙知道他這是哄孩子的話,調整了情緒道:「我們拍張全家福吧。」
蘇無恙在開往鄭家的車上,摸索著屏幕里的一家人,她心痛到無以復加。眼睛紅腫的站在鄭家門外給江景打電話,江景有些訝然,到底還是把人迎進門去。鄭父鄭母不在家,除江景外,就只有一個老阿姨。老阿姨蘇無恙是認得的,當初她和鄭揚交往,鄭揚時常帶她來家裡,老阿姨也沒少看在鄭揚的份上,給她做好吃的。
客廳的八寶架上,鄭揚的照片嵌在相框里,正沖著她微笑。那是他二十三歲生日的時候拍的,當時他生日,鄭父要給他開趴,鄭揚不樂意,拖著蘇無恙在樂市大街小巷的晃,最後在一家頗有些年代的照相館外面駐足,兩人進去拍了一組。
她鼻子發澀,輕輕摩梭過照片,江景給她遞水,她才放下。
「身體好點了么?」江景自然記得昨天她在他面前暈倒被緊急送往醫院的事。
「嗯,好多了。」蘇無恙應著,轉向鄭揚的照片道:「我是專程來跟鄭爸鄭媽陪罪的。」
「他們……可能不會願意見到你。」江景躊躇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我知道,當年的事,對他們打擊太大了。」蘇無恙不是來求原諒的,那樣的傷痛,不是輕易說原諒就能原諒,她當時花了那麼大的功夫走出來,後面借著秦方白的愛而漸漸遺忘了痛苦,可鄭爸鄭媽不能夠,他們的愛無法轉移,即便江景回來了,可他不是鄭揚。
「我和秦方白……分開了。」她沒有和他離婚,分開已經是最大的極限。
江景沉默著,蘇無恙和秦方白分開,是她在鄭揚和秦方白之間做出的選擇,換言之,是她的事。但如果她想用這樣的方式來終止鄭家獲得真相,顯然是不合適的。
「我能藉助在這裡嗎?」
「這個,我做不了主。無恙,我們立場不同,我知道這麼勸你不合適,但是鄭爸鄭媽身體不太好,你在這裡,只怕……」
這邊正說著話,就聽車聲傳來,鄭父鄭母不知道在說什麼,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鄭母先看見蘇無恙,臉色瞬間就變得十分不好:「出去!」
「伯母!」蘇無恙試圖說什麼,但鄭母不願聽,指著門口:「給我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她心細,一眼看見八寶架上鄭揚的照片被挪動過,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動我揚兒的東西!蘇無恙,你給我滾,滾!」
鄭母上次在鄭揚墓前對她的態度,不似今天這般強硬,今天她侵入到了鄭家的領地,鄭母實在容不得她。這一發怒,血壓就上來了,撫著額頭對江景道:「讓她滾,讓她滾!」
江景走近蘇無恙:「你還是離開吧。」
蘇無恙被江景客氣的推出來,直推到院子外面,鐵門啪的一聲合上,還上了鎖。
蘇無恙在鐵門前跪了下來。冬至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蘇無恙穿得不算很厚,只筆直的跪在鐵門前。她是來贖罪的,如果可以,她想代鄭揚給鄭父鄭母盡孝道,如果可以,她希望秦方白做的那件事不被追究,哪怕她怎麼樣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