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對泣(五)

楚囚對泣(五)

等她再次坐好好,我真的升起了一絲好奇,微微揚起下巴問:「你怎麼知道是我?」

她略微想了想,回答:「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約了一個朋友在酒店談事情,我帶著小沈一起回來濱海,我們就在那家酒店裡看到了你和另外一個人,哦,還有我那個朋友一起,不知道談著什麼事情。小沈在門口看見你就有些不對勁了,等晚一些我那個朋友過來,說起你們之間的事情,小沈就一個勁兒的打聽。他這麼反常,我當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後來留意觀察了一下,果然每次我們返回濱海,他都要借故跑出去......全都是為了你。」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努力的回想了好久,才想到大約是我和阮阮一起去見肖鹿的媽媽,沒想到肖鹿的媽媽和沈南麒的富婆是好朋友,這輩分,還真是亂啊。肖魯的媽媽是做財務審計的,果然富人的朋友圈就是不一樣。而沈南麒那神出鬼沒的行動線,倒也算徹底解釋的通了。

我對她的全部都不再有好奇,態度也更冷淡,「你真的只是為了見一見我,曬一曬自己的優越感?」

富婆十分坦然的點點頭,「小沈這些年也時常走神兒,不過讓他這麼走心的還真只有你一個,所以......」

這場景已經開始讓我覺得齷齪噁心了,我不想再聽,站起身,指著裙擺上的污跡,「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

她朝旁邊指了指,「請便。」

我反鎖上洗手間的門,擰開水龍頭,無聲的大罵了幾聲fk!fk!fk!只覺像吃了蒼蠅那樣噁心。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女人的出現,也再一次從本質上驗證我與沈南麒的感情,宛如東去的流水,徹底結束了。這次約會便算是給此前那些若隱若現的謎團,一個官方的答案。從今往後,我便徹底坦然的放開,然後成為一個沒有感情也沒有弱點的人。

我邊想邊用紙巾蘸水,勉強擦乾淨了身上的污跡。偏頭看到水池旁,放了許多高檔的化妝品,心裡惡毒的想著,不知那張用錢堆砌出來的假面,還要用多長時間才會崩潰?又有些懊惱,至少錢確實能使年齡感推遲。不過什麼用呢?如果心滄桑了,就算徒有一副童顏,也會了無生趣。

我惡趣味的打開鏡子旁的櫃門,繼續饒有興趣的參觀著富婆的化妝品。最裡面一個敞口的化妝包裡面,放了十隻支各個品牌色號的口紅。我忍不住拿出來,用手指撥弄的觀摩著。

洗手間外面突然敲門聲一響,我過於專註,毫無心理準備的被嚇了一跳,手上一抖,化妝包掉到地上,自己放在水池邊的背包也倒扣下來,裡面的東西亂七八糟的跌落一地。

「衣服洗的乾淨嗎?」外面傳來富婆的問話。

我趕忙跪下身來,快速的將自己的東西塞回包里,又將其餘散亂的口紅草草放進化妝包,擺回柜子里,抹了兩下裙擺,開門出來。

富婆站在門口,特意看了看我身上的污跡,「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你如果擦不幹凈,我可以送一條我的裙子給你。」

我眼神凌厲的看向她,「你用過我用過的男人就可以了,我就不穿你穿過的裙子了。」我笑一笑,「我也先告辭了,」走出兩步又回身,「希望我和你還有沈南麒,永遠都不會再見面!」

我走在馬路上,這事情真是越想越讓人覺得寒磣。

女人這樣撕破臉皮,互相怒懟諷刺,也不知道誰能顯得比誰更體面一些。

我掃了掃手機,打算約賈晴天她們出來吃個飯,排解一下心裡的鬱悶。沒想到倒是和小茉莉心照不宣了一把。

我接起電話,聽她在那邊呼喊:「快來KTV找我,我明天就走了。」

到了KTV才發現,小茉莉的「走」是真的要離開濱海的意思。他們外資銀行在內地二線城市設立分行,小茉莉自己主動要求調到那裡。

今天便是她的送別晚會。

大包房裡有二十幾個人,不僅有她的同事,還有她的朋友,彼此之間也不怎麼熟悉,不過並不影響熱熱鬧鬧的唱歌玩耍。

我在小茉莉耳邊大喊:「你怎麼申請調去西北了?」

小茉莉回喊:「你說什麼?」

我喊:「你怎麼申請調去西北了?」

「哦,那有什麼的,濱海待夠了。」她笑起來。

我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有多少二三線城市,甚至農村的孩子,艱苦卓絕的工作,只為能在一線城市立足。而小茉莉,毫不費力的擁有著這一切,僅僅因為厭煩,便能輕易離開。我之蜜糖彼之砒霜,有時人執拗追求的東西,在旁人看起來,實在宛如一個笑話。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小茉莉的媽媽,不是她爸爸的正房妻子。

她爸爸是港商,在香港有自己的家庭。所以小茉莉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和父母一同旅行過。一次次閑談中,我大致拼湊出,大概她媽媽隨時隨地都要應她爸爸的要求去海外度假,以至於有幾年過年的時候,她還要被寄放在同學家裡。

不過這種事情,如人飲水,甘苦自知。她媽媽跟著她爸爸風風雨雨幾十年,也算相濡以沫,假使刻意不去讓自己在意到這男人另外的家庭,日子也算過得富足又美滿。

可小茉莉申請調崗,和她的家庭是否有關係?我沒有問。想到她明天就要離開,一時還是有些感慨。那感覺就像大學畢業分離時,彼此心知肚明,從此天高水長,不知何時再見。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康以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當然只圖盡興,喝得酩酊大醉的後果,就是第2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我慘白著臉,遊魂一樣爬到公司。

李隆不在。我打開門走進去,一股渾濁的氣味湧上來,我胃中一陣翻騰。我敞著公司大門,又去敞了所有的窗戶通風。

折騰了一圈,才回到辦公室里,痛苦的揉著額頭。

李隆已經正式和高一生提了辭職,近在做些收尾的工作。我忖度著高一生的意思,大概是想借著李隆辭職的事情,徹底的結束一生投資這邊的業務。這對我來說影響並不大,也能更使我專註在立升投資那邊。或者高一生真的打開了香港那邊的門路,將營業務轉移到香港,也許對我而言反而是一次真正機遇。

這也是我急於終結掉全迎的另一層最重要的原因,倒逼高一生做決斷。

我迫切的希望可以轉斬斷過去的一切,將那些彼此糾纏在一起的遭亂的回憶、工作、人事,統統棄之荒野。

突然眼前黑影掠過,我以為是李隆回來了,抬頭一瞥,心頭猛然一跳。

只見魯俊偉黑著一張臉,站在我的辦公室的門口,眼神陰沉的盯著我。

他左邊顴骨上一片淤青,不知在哪裡和人打過架。

我大腦立刻高速運轉,警鐘高鳴。我可以高聲叫喊,也可以立刻打電話報警,但這都是有風險。如果魯俊偉犯起渾來,我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怎樣的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眼神死死的盯在他的臉上,緩緩站起身來,辦公桌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屏障。

魯俊偉向前邁了一小步,我本能的向後避了一步。

就是這個操蛋的世界!無論魯俊偉這個人多混蛋,哪怕他是個弱智白痴,可僅憑他是男人這一點,便讓我在體力上完全無法與之抗衡。這由造物主塑造的性彆強弱,讓人不禁感到深深的絕望。

我呼吸也緩慢起來,謹慎,卻不願意在氣勢上落敗,試探道:「魯總,好久不見。」

魯俊偉眼神微眯,露出我從未見過的狠戾陰森,「我剛被債主追債。公司還欠著影樓幾萬塊錢呢,你不會不記得了吧,現在他們找地痞來堵我了,你說怎麼解決?」

他不提這個還好,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永遠意識不到,今天這一切的局面,都是他之前一意孤行的下場。

我盡量語調平緩,「魯總,我從來沒有同意過拍照p圖這件事,是你自己堅持己見,先斬後奏,以為成了既成事實,資方就不得不接受,就像你鋪貨那樣。」

他就像完全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一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樣子,一步步向我走過來。辦公桌在我面前,背後只有兩面牆,我的活動空間不過半米。魯俊偉這樣走進來,完全是將我逼進了死胡同。

我心臟不由自主的狂跳。

「是你!」他緩慢的說,「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我後背已經抵到了牆壁,冷聲說:「你不滿去找高總說,這都是高總要求的!」

可他就是迴避著,隻字不提高總。我再一次在心中對他深深的鄙棄,他一定也知道,資方的錢是高總拿來的,高總對一切有決定性的支配權,若沒有他的准許,我如何可能擅自終結全迎的業務,但他就是這樣自欺欺人的迴避著,將所有怨恨對象轉移到了我身上。對他來說,我是更容易被壓迫的,被宣洩的,被蔑視的,而不會有嚴重後果的,那個人。

我和他之間幾乎已經沒有了距離,他的黑臉與我近在咫尺,幾乎呼吸可聞。這樣近身的壓迫,產生了濃厚的屈辱感,我牙關不自覺的打顫。

如果他此刻扼住我的喉嚨,我能拖多久?

魯俊偉始終沒有動手,他向我無限逼近,卻始終沒有任何直接的接觸。

我們通過眼神在博弈著這最終一觸即發的底線。底線若被越過,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低潮連續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低潮連續劇
上一章下一章

楚囚對泣(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