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正的納頭就拜

陳志眼睛一亮，「誰？」

卞睿適道：「府兵下屬南門衛隊長，方泰。」

旁邊的鴻老插嘴道：「據老夫所知，擔綱外門隊長的不都是徐刀克的手下嗎？且頂多只有鍊氣修為，職務上又沒什麼實權，怕是起不到什麼作用吧？」

卞睿適意味深長的撫須笑道：「鴻老你久居司馬府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到底如何，你們去見見就知。老夫願以人頭擔保，這人絕對忠實可靠！也絕對有用！但你們見他時也務必小心不得走漏了風聲。」

他話說得玄妙，陳志決定去試試。

陳志點頭，「好，那我們就去與他談談。」

眾人在茶肆分道揚鑣后，陳志並未急著去見人，而是先煉了一爐子化魔丹，守著有德服下。

等有德的藥性穩住，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外面都已經夜深人靜時，陳志才與鴻老一道悄然躍出司馬府，直撲北城的平民區。

方泰年近四十，但卻並未娶妻生子，獨居在平民區一套宅子里。

二人抵達時已是月上三桿，但方泰竟並未入寢，而是在院落獨自飲酒。

他已喝到微醺，銀色月光下都能看得見他面容泛紅。

聽見有人飛入宅院的破空聲，他猛的扔下酒壺，反手抓起身邊半杖鐵槍，「誰！」

鴻老收了功力，陳志的身影從樹影下走出，「陳凌雲。」

方泰借著月光獃獃看著陳志，狠狠的揉了下眼睛才敢相信沒看花眼。

他兀自不自信的問道：「城主大人？」

「對。陳凌雲在此見過南門衛隊長方泰。」

陳志講完這話，正打算再說點什麼表明自己的來意。

不曾想那方泰卻啪的一聲扔掉鐵槍，轟然跪倒在地。

他腦袋死死按在地上，同時用壓抑沉悶但卻透著股情難自已的語氣，從牙縫裡崩出一段話。

「城主大人，方泰等你等得好苦啊！」

陳志：哈？

我都還啥都沒講，你這納頭就拜。

我準備的三千字說辭都沒拿出來呢！

咋的你和卞睿適老先生都不按套路出牌。

好不容易穩住他的情緒，一群人回到裡屋詳談許久，陳志才知道方泰情緒如此激動的原因。

他也是長嘆一聲，「為難你了方叔，唉。」

方泰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別過臉去，悄悄抬起衣袖抹淚，回頭紅著眼說道：「不為難不為難，能等到今天一切都值得！兄弟們的死，也統統都值得！」

面容稚嫩的陳志抬手，老氣橫秋的拍拍方泰的肩膀，倒不顯違和。

他是個穿越者，甚至比花鐵心還鳩佔鵲巢得更徹底。

所以在此之前，陳志對自己這所謂的城主身份都沒太多感情。

但與方泰的一席談話，讓他對統山陳氏這四個字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昔年花鐵心奪權成功，但在府軍中並不服眾，甚至有人暗中謀划試圖解救少主逃離。

這些人聯絡起來，組成股名為匡正會的勢力。

方泰是匡正會的核心成員之一。

但花鐵心利用從靠山那借來的人手穩住了局面，匡正會無力對抗。

當時方泰被當場貶謫，職務從陪戎副尉降到城衛隊長。

自此方泰便進入痛苦漫長的蟄伏期。

他暴露在外的明面實力，依然是十餘年前的鍊氣九重。

花鐵心認為他這實力不足為慮。

方泰的潛伏又很成功，表現得也還算忠心。

花鐵心只斷了他繼續修行築基期功法的源頭，便聽之任之。

隨著花鐵心對統山城的掌控愈加牢固，匡正會裡其他人一個又一個或主動或被動的暴露。

為了取得花鐵心和徐刀克的信任，方泰不得不站出來親手處死這些人。

方泰一次又一次心中含淚舉槍，目視著這些生死弟兄接連在自己面前慷慨赴死。

臨死前，他們嘴上對自己破口大罵。

他們罵得越狠，方泰虐殺得就越殘忍。

但大家心裡卻都明白，互相咒罵的每一句話，卻都應該換成另一種意思來理解。

「兄弟！靠你了！」

「別手軟，從這裡刺進來，別讓花鐵心懷疑你。」

「少城主就拜託給你了！」

十餘年過去，匡正會骨幹成員一個又一個的被除名，近半是死在自己手中，另一半又是死在別人手中，到如今竟已是幾乎只剩方泰一人。

沒人知道方泰如何熬過這種痛苦的折磨，但那處境光是想想，就讓人熱淚盈眶。

在一次又一次的內心衝擊之下，方泰竟憑著正常只能修到鍊氣九重的軍陣功法《百戰功》硬生生突破至築基期，並擁有了築基三重的修為。

在沒有功法的情況下，純靠自行摸索與情緒激發，靠蠻力衝破大路貨功法的桎梏，可見方泰的心中到底有多恨。

到如今他終於等到陳志，是以才會當場失控，鐵血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局勢微妙，確定此人可靠後，陳志當機立斷從衣兜里摸出五張萬兩銀票塞到方泰手中。

他說道：「這些銀兩你拿著。」

方泰趕緊推辭，「城主萬萬不可！如今我並不缺這些錢財，我只想與花老賊搏命。」

陳志搖頭，「這可不是給你花的。如今我和花老賊已經徹底圖窮匕見。他在我身上又打了山劍派的追蹤劍意，我逃脫不得，所以遲早必有一戰。我是要你用這筆錢暗中聯絡可靠之人，尋些能為我驅策的高手來。」

方泰這才神情凝重的收下銀票，重重點頭，「我定不負城主之託！我自家還有萬兩白銀的積蓄，攏共六萬兩。錢財雖少了些，但城主你畢竟陳氏正統，我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能尋到些心懷正義的義士。」

陳志點頭，他也是沒辦法。

之前從祁連老邪的小號里弄來十萬兩銀子，看起來多，但這些日子又是買丹爐，又買解毒藥的藥材，今天又買了煉製化魔丹的藥材與自用的養氣丹，兜里剛好只剩下六萬兩。

再給方泰五萬兩，已是快彈盡糧絕了。

就在此時，旁邊的鴻老卻又從衣兜里摸出疊銀票來，「五萬兩太少，老朽這裡還有些多年積攢，方泰你一併拿去用吧。」

這厚厚一疊皺巴巴的銀票，加起來竟有二十萬兩銀子！

當真是鴻老的畢生積蓄了。

方太接過錢，竟又噗通一聲給鴻老跪下，腦袋重重鎚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

他語氣哽咽的說道：「鴻老高義！方泰在這裡代天翼城主向您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