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鑰匙扣
二月下旬，歷盡千辛萬苦，楊崢的戲份終於殺青了。
從寒冬拍到初春，總耗時長達三十餘天。
楊崢就一個小角色而已，本來是耗不了這麼久的，只不過武打場面過於瑣碎，又困難重重，難免會拖延些日子。
很多時候，我們看起來簡單的東西，比如說「水潭之戰」吧，區區數十秒的水底戲份，可要把它完美的展現出來，劇組卻花費了整整兩周！
光線、動作、表情。
等機器、等天氣、等調度。
要下潛、要憋氣、要配合……
寒冬臘月的，鑽進冰水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能讓你冷得懷疑人生！
好在楊崢身體強壯，泡泡「冰浴」倒也沒啥。而那位黑袍哥們兒呢，一下水就慘叫起來，拍到後期連片場都不敢去了……
辛苦歸辛苦，但楊崢卻滿懷欣喜。
因為他結下了友誼。
真正的友誼，是一種財富，更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老三，都完事兒啦？也跟導演他們打過招呼了？」
「嗯。」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今天晚上吧。」
「能不能多待一天？」
在「十三傻」組合裡邊，大師兄第一個知道情況，就過來拉著楊崢說話。
「為什麼要多待一天？」
「老九的戲份明天正巧殺青，也要離組。趁這個機會，咱們兄弟好好聚一聚……十幾個人，全是干演員的，下一次等大家湊齊了，得猴年馬月啊？」
「成。」楊崢答應道。
——大師兄說得沒錯。演員們確實身不由己，一旦脫離原劇組，這輩子集體重聚的機會基本為零。等等就等等吧。
……
傍晚。
劇組酒店。
「叮咚叮咚……」
「來了！」
楊崢丟下正在書寫的工作筆記，起身去開門，發現外面的人是梅小朵。
「幹嘛不早些告訴我？」
姑娘板著個臉，看樣子相當生氣，又生氣又委屈，貌似還有點要哭的架勢。
「告訴什麼？」
「你要離組的事情啊！」
「嗨，你不是在別處拍戲嘛，我本來打算晚上說的，反正晚上大家得一塊吃飯。」
「哼！」
梅小朵氣呼呼的，她走進客廳，往沙發里一坐，使勁兒拿眼睛瞪著楊崢。
——瞧見她生氣的樣子，楊崢莫名的想笑。
可能怪人家年紀小，又長得又太可愛吧，她的「死亡射線」絲毫沒有殺傷力，反而感覺挺萌的。
「那什麼，餅乾你要不要？」
「不要。」
「那牛奶呢？」
「不喝。」
「你至於嗎？我就晚說了一點點而已！」
「至於！你應該第一時間，第一個告訴我的！」
「……」
奇怪，這是哪門子邪火？
從開始培訓到戲份完結，楊崢跟梅姑娘相處了近兩個月，彼此十分熟悉。今天她的狀態莫名其妙的，大概是因為自己要走吧。
記得上次老六離開，她就有些情緒低落，說什麼「十三傻陣容不完整啦，特想哭」……
重情重義嘛，好孩子。
語氣啥的楊崢沒跟姑娘計較。隨手拿了一包乾果仁兒，遞到她的面前。
「喏！」
梅小朵猶豫片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終於接了過去。同時，她的眼神也隨之變得黯然。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我難受。」
「咱們當演員的，劇組難免會今天有人來，明天有人走，不都是這樣么？別難受啦，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誰也不能永遠陪著誰。」
聽完楊崢的話，梅小朵更加沮喪。她用力捏著包裝袋，稀里嘩啦的。
在這段最寒冷的日子裡，如同冰雪融化，嫩草發芽，梅小朵對楊崢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情。
至於是不是愛情，她目前並不能確定。
她還需要時間來仔細品讀，仔細回味。
或許，那只是一種青春的悸動。
又或許，那只是對兄長的依戀之情。
她必須得搞明白。
非得搞明白不可！
——當我們年少的時候，總有一些異性會佔據我們的腦海，莫名的讓我們心跳加快。可當你經過一段日子之後，再回首，你就會發現，那僅僅只屬於「衝動」。
而真正的愛情，是刻骨銘心的。
你一輩子都無法遺忘。
直到軀體毀滅、靈魂消散，永遠都無法忘卻。
半晌。
梅小朵仰起臉蛋兒，直視楊崢的眼睛。
她表情嚴肅。
語氣認真。
「未來的某天，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對么？」
「當然了！」
楊崢是個敏銳的人。但此刻，他把梅小朵當成妹妹來看待，所以就沒有讀懂她的眼神。
「我有件重要的東西，非常非常重要，送給你，留作紀念吧。」
「既然很重要，那我就不能收。」
「不收不行！」
梅小朵啪啪啪跑了出去，可能是回自己房間了，沒過多久，又啪啪啪跑了回來。
她攤開白生生的手掌。
「噹噹噹噹，你看看！」
楊崢瞅了一眼，頭上開始往下掛黑線……
「你知道噠，我最喜歡收集聖誕老人鑰匙扣啦，這個鑰匙扣好難淘的！聖誕老人他白鬍子，紅帽子，腳底踩著雪橇，多可愛啊！那雪橇還是鑲鑽的呢！」
鑲鑽？
鑲的是水鑽嗎？
楊崢對女孩子的物品沒啥了解。但鑰匙扣這種玩意……應該不會超過三塊錢吧？或許，能值個五塊？
將花花綠綠的玩意兒看得特別重，只能說明她年齡還小，行為幼稚。
但是，愛好是無價的。
有人喜歡收藏舊書，有人喜歡收藏煙標，還有人喜歡空酒瓶子呢！你認為毫無價值的東西，在別人那裡就是心肝寶貝啊！
所以，本著對「藏品」和感情的尊重，楊崢心頭一熱。
「小朵，這個確實確實……太珍貴了！」
「嗯！」
梅小朵鄭重地點點頭，把那鑰匙扣交到楊崢手裡。
「好好對它哦！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希望它還在，還能好好的！」
「保證會！」
楊崢仔細端詳片刻，接著找來了背包，小心翼翼的，把它扣在了自己的鑰匙串上。
——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能貼身攜帶小女孩兒的玩意的。
但楊崢完全不在乎。
因為，感情更是無價的！！
「哎？」
梅小朵特高興，精神也亢奮起來了。「咱們定個關於重逢的口號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無論什麼地點，無論什麼時間，只要我大聲念出上句，你就得說出下一句！」
楊崢道：「好哇，你定！」
梅小朵想了想，突然用力拍手道：「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楊崢：「……」
第二天晚上，十三個兄弟在他們初次相見的地方——青年居客棧，吃了一次「團圓」飯。
重回故地，他們有說不完的暖心話，喝不完的杯中酒。
等到曲終人散之後，大家揮手再見，從此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