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是不是坑，她都不跳
周家老太太沖她笑的意味深長，拿眼瞄四周，確定沒人才說：「你前些日子你不是說，不準備讓小花繼續上學嗎？現在怎麼樣？」
話剛落音，就嗤嗤笑起來。
這老妹子，說她精明吧，家裡家外她也事事握在手中，可說她愚蠢，又讓她這個老姐姐時常覺得愚不可及。
比如前些日子她說不準備讓田小花繼續上學。
什麼她不準備讓，分明就是她那個心尖上的大兒子不繼續供妹妹上學，她偏把那事往自己身上攬！
一聲腥了也就這老妹子聞不出來，她都不知在背地裡嘲笑她多少回了。
顧聲對上周家老太太的笑，一臉莫名。
上輩子，她的確跟周家老太太說過那些話，也是交心，可現在看來，恐怕這周家老太太是當笑話聽了。
剛想反駁，說她家小花要繼續上學，要考大學，要迎娶高富帥，成為人生贏家的，周家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唉，要我說啊，也就你們家小花！」話還沒說全乎，就開始連連嘆氣，「顧妹啊不是我說你，我們村也就你了，這麼疼孩子，你家可兩個小子呢，孫子眼見著都大了，還供個姑娘上學，難不成你還指望姑娘養老啊！」
要說顧聲的三觀，一來是固有的老思想，二是來自周家老太太一輩子在耳邊的碎碎念。
有些她沒想到或有意忽略的犄角旮旯，周家老太太一個不落的都替她想到或提醒她想到。
如此這般，顧聲安穩活到現在是她三個孩子厚道。
「老姐姐，這一大早的，不是就為了說這些，你才來看我的吧？」
周家老太太目光從印著牡丹花的瓷缸杯上移開，詫異地看向沒什麼情緒的顧聲，詫異轉尷尬。
尷尬不過一秒，又滿臉堆笑：「看我，只顧著說些有的沒的，我今天來是想跟顧妹你說件事，重要的事！」
顧聲不想聽，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調動面部肌肉，扯出個笑來：「什麼事，周姐你直說。」
得了許可，周家老太太的態度放得更開：「哎呦我的傻妹子誒，就你家小花啊，你不是說她不念書了么，前幾天聽我那侄女說，城裡有個條件不錯的小夥子，想找個讀過書的女孩子過日子。
我一聽這不就留意上了，我侄女說，那小夥子今年沒考上大學，也不準備繼續考了，他父母就要想給他相看人家，讓他早點結婚。
依我那侄女看，小夥子年紀還不大，是不想這麼早有對象，就跟他父母擰，說想看人家也成，可相看的姑娘要上過高中。話說出來了，父母就四處張羅啊，我侄女跟我這麼一念叨，我再一合計，這不跟我們小花對上了嘛！」
顧聲想說些什麼，讓周家老太太斷了這說媒的念頭，可她這老姐姐開了口可就是個不容人打岔的，開口了就是沒完沒了模式，說的那叫個唾沫橫飛。
「我侄女認得那小夥子媽，說是讓我侄女幫著留意著上過高中的姑娘，也是仔細打聽了小夥子人品的，孩子長得精神，見人也客氣周到……聽說能給500塊彩禮錢！這都不算什麼，主要是小夥子一家城裡戶口，兩小年輕若能相中了，小花可不就是城裡人了！」
說起500塊彩禮的時候，周家老太太眼睛里似乎有光：「說來也巧，小夥子家父母也在紡織廠上班，這不正好，跟你家老大可能認識，你若有那個心思，讓你家老大留意留意，萬一是個好的，可不就是個百里挑一的人物！」
顧聲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看著周家老太太眉飛色舞的臉，心裡發毛。
從前她只隱隱覺得，周家老太太有些邊捧著她邊打壓她的意思，不過自己大兒有出息，二兒孝順，小女懂事，兩個兒媳婦也比別家的兒媳出息孝順太多，膝下孫子孫女也全了，跟周家老太太比，簡直妥妥的人生贏家。
偶爾這麼想想，就能心平氣順，對周家老太太時不時說句酸話，統統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沒必要跟個兒子不孝的老人家計較太多不是！
可今天這遭，可以說是周家老太太對她說過最周全乎的話了，全乎的讓她認定，周家老太太那人根本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既然周家老太太說不出那樣的話，那是誰讓她傳的話呢？
還有那句可以讓田老大打聽打聽的話，邪門得很……
在上輩子她堅決不同意女兒繼上學的情況下，假設女兒又沒有下定決，心卷包袱跟小姐妹外出打工，她肯定十分欣喜，並快速接受這老姐姐如同及時雨般的建議。
可現在——她輕輕笑了！
不管是不是坑，她都不準備跳！
「老姐姐，前些天我是不準備讓小花繼續上學了。你說的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啥，難不成還能考狀元……可把我這想法跟我家老大一說，我家老大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你也知道我家老大最近忙得緊，也就沒回來，聽說我不準備讓小花上學，就寫信給我，說一定得讓他小妹讀書，還說什麼……哦！還說上不上學得由他妹自己決定，考的上就供，考不上再說，復讀什麼的也可以。
說我思想覺悟低，原話是怎麼說來的，唉，我這腦子，人老了就犯糊塗，就沒見過脾氣那麼大的孩子，說是為了這事，氣得晚飯都沒吃。
你說他跟我好好說就成，哪回他決定的事，我沒聽他的！
那學費就夾在信里，唉，他要供他妹讀書，我就算是他娘，也不能替他做這個主，老姐姐我這思想覺悟真趕不上孩子了？我覺得吧是時代變了，我們那個時候，女孩子哪裡能有學上……」
顧聲巴拉巴拉一連串的話下來，堵得周家老太太臉色時青時紫，末了一句話也沒憋出口，悻悻走了。
送走周家老太太，顧聲轉身，就看到扒在門上沖她笑的田迢，心裡的那股鬱結之氣頓消。
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跳跳起了呀，餓了吧，來，刷牙，洗臉吃水煮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