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頸的天鵝

part.1

男人沉默的看著從縫隙里透進來的光在對面那個不知名的OMEGA身上跳躍，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塊小小的光斑從他白皙的指尖，跳到白色的少校軍裝上，再突的一躍而上，在他的發旋上來回扭動。

男人的量子獸沒有了以往的躁動，安靜的趴窩在石子地面上，只是目光黏著在角落的量子天鵝身上。

「對不起，不過既然我們已經成結……」

猶豫半晌，男人終於把自己憋了一上午的話說了出來，不過被粗暴的打斷了。

「滾！」

一隻穿著軍靴的腳把他從三條腿的椅子上踹了下去，男人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腳的主人。

對方眼中一片赤紅，沉澱著憤怒和不甘，掩蓋了屬於正常OMEGA此時該有的悲傷和無措，甚於依賴。

角落的天鵝撲棱著翅膀，發出難聽的鳴叫聲。

它此時給人的感覺是，它叫完這一聲，就不會再有下一聲。

但它還是一直的叫著。

發出被命運扼殺后的最後嘶鳴。

part.2

沒有人知道他們七營的少校慕輕書發生了什麼，在和帝國艦隊發生衝突后，他消失了一周，在眾人已經放棄他生還的可能之後，他卻又拖著一身傷回來了。

來不及修整，他馬不停蹄地回到艙室里寫好了工作報告和辭呈。

「為什麼在聯邦如此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交上來一份這種文件?」

狐狸眼的上司搖著那份正式的紙質辭呈，「安迪知道你……」

輕佻的目光上下掃視，嘴裡含著一半的話差點讓慕輕書暴走。

可他此時此刻只能忍。

有些傷口，親近的人不經意一戳就會痛，但你永遠也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在痛。

part.3

慕輕書生在聯邦，對於聯邦的感情就比對其他事物的感情來得深，在他未成年的時候，他就對著廣場上歷任總統雕像發過誓，他要加入軍隊，幫助聯邦擺脫帝國的高壓控制。

但這個願望被他自己的屬性無情的打碎了。

他一向身體健壯，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就算不是ALPHA，也會是一個BETA。

可惜自己是個OMEGA。

命運好像一直不停的給他開玩笑。

在他不擇手段的取得一支抑製劑后，他不會想到，他不久愛上了一個ALPHA。

對方以兩個人都是ALPHA為由拒絕了自己無數次。

直到前段時間，兩個人心意相通，在戰場上相互扶持著活了下來。

然後……

慕輕書大概到死也不會忘記，安迪在嗅到自己抑制不住的OMEGA的氣息后，他的神情。

對方不肯標記自己，不肯和自己成結，甚於把自己丟在了廢墟里。

誰也不對，誰也沒錯。

他迷迷糊糊的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絕望的想著。

part.4

安迪在聽說慕輕書辭去職位的時候，下意識地想要跑去質問他。

為什麼?

你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去使用抑製劑，不就是為了在軍隊待下去嗎?

但他按耐住自己，內心裡又不禁泛出一點點的欣喜，是不是，他已經想通了，和自己結婚，度過餘生?

安迪想著那個驕傲的OMEGA不再像從前一樣，上竄下跳得讓自己擔驚受怕，他會在家裡給自己準備好每一頓飯食，和自己在陽台上看春天種好的花，在聯邦的郊外看火紅的夕陽。

他們還會有孩子，他會像每一個傻爸爸那樣，對著自己OMEGA的大肚子念下世界上最動聽的故事，陪著他長大，看他長成一個小勇士或者小公主。

他越想越遠，甚至為他幻想中的那個小孩子長大結婚紅了眼眶。

只是他還不知道，世事無常。

part.5

安迪的量子獸是一頭大獅子，見過的人都會被它的那種力量感所震撼，此時它在躁動中，就更令人震顫。

它嗅著天鵝身上已經完全改變了的陌生味道，一把掀翻了一頭猛獁象量子獸。

慕輕書放下端在手裡的茶杯，對同樣陷入躁動，但只能用杯子泄憤的安迪說道：「我覺得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安迪，你不要再任性了。」

說罷，他扶上了自己從前上司的胳膊，「也許愛情這種無聊的東西不分先來後到，但標記分的。」

「你只要在早一點……嗯……」

安迪拖著慕輕書快要被拉斷的胳膊，將近兩米五的ALPHA，囁嚅的對著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低頭道：「我不是……我想的……我……」

慕輕書不知道在看哪裡，長長的一聲輕嘆。

多少事情，分不清愛恨了，只是因為兩個人糾纏的太深，下面根系纏繞，上面枝葉相交。

連哪個是自己都分不出來，還談什麼愛恨?

part.6

慕輕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在精神世界瀕臨崩潰的情況下，把這件前前後後都是誤會的事情理清的。

他此時此刻躺在密醫簡陋的醫療間看著電視台直播總統兒子安迪的婚禮，電視上面安迪的新娘笑得端莊得體，安迪板著一張臉，不像在自己面前的大男孩樣子，倒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那一天，他的發情期到了，但是安迪的定位器上顯示還有兩個有威脅性生命體在附近遊盪。

安迪知道自己和自己未來的伴侶如果就在這裡相互標記，那絕對連屍體都剩不下。

他只能逼著自己把愛人放在安全的地方，去解決掉一切後患。

敵人很棘手，尤其是在他已經精神高度緊張了很長時間后，還要有一部分精神力被迫分出安撫正在發情期的慕輕書。

如果他們後來還可以安全會面的話，慕輕書可以看到安迪右肩被激光槍射擊過的彈洞。

可惜，只有救援隊的人在艙內回答安迪「慕輕書少校現在很安全……」「嗯，對的，我們已經通過藥物平復了他的發情期」「我們知道了，你會在醒來之後看見他的……」

而此時，慕輕書靠一個回收站的拾荒者度過發情期。

沒有人救他。

他醒來之後強行扯斷了建立好的精神聯繫，代價是，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精神世界會逐漸崩潰。

他不想，在餘生，屬於一個他不愛的人。

雖然精神世界崩塌比自殺更痛更難捱。

但他想乾乾淨淨的走，再多的，也就是痴心妄想了。

part.7

慕輕書的老上司給這個死去的年輕OMEGA燒紙，一邊燒一邊念叨：

「你這個人，活著的時候挺讓人煩的，死了之後又讓人想。」

「不知道你們過的好不好……」

「安迪有沒有一起聽著呢?我可要和你掀他老底了啊……」

「你那支抑製劑是他給你的，他其實早就知道你是OMEGA了……」

「他說他一直很佩服你，說連自己這個總統的兒子都沒有這麼熱愛聯邦……」

「他看了你小時候的作文，然後板著那張死人臉告訴我『阿書的小時候的夢想是死在戰場上，是我……算了，我會代替他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

「他在你告白之後，很開心，就像個大傻子一樣，不過他說他大概要躲你很長時間了，因為他不想讓你退伍……」

「他的父親讓我幫忙轉告你們，他很榮幸有你們這兩個兒子，他還說，真正的愛人，猶如天鵝刎頸……」

「本能不能代替感情，只有人才是自己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