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學逗唱
王珊驚愕。
要知道,論武學天賦,王珊第二,酒旗山無人敢稱第一。一般十幾歲年紀的少年,對於練武還都停留在煉體的階段,而王珊此時已經能凝聚一絲內力,注入袖裡刀中,再配合上王家獨到的刀法,甚至能夠有資格參與半個月後六扇門的選拔。
剛剛的那一刀,無論是從力道、速度、刀法來講,都是近乎完美的一刀,王珊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無賴怎麼能洞悉自己的刀法?
此時唐閑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魯老頭兒隨手寫的東西,為了唬人賺錢罷了,竟然能破解得了王家的刀法?
巧合!一定是巧合!
唐閑強行讓自己接受了這個觀點,趁著王珊愣神的時候,連忙站起來,手中提起那已經快生鏽的柴刀,做好王珊下一次進攻的準備。
這時,王珊也冷靜下來,冷聲問道:「你怎麼躲過我的一擊?」
「嘿嘿~」唐閑聽聞,又泛起了無賴的賤笑,道:「可能是女俠您也沒想真傷我,否則怎麼會拿刀背砍我?」
只見王珊手中袖裡刀反拿,刀背沖外。
王家員外樂善好施,王珊自然也不會像城裡紈絝那樣,動不動就取人性命。剛剛的那一擊,只為讓唐閑受罪,的確沒想真要他性命。
王珊被被唐閑說中了心思,不由得秀眉一厲,口中道:「少廢話!贏了我手中的刀,否則別想出去!」
說罷,王珊伸手向身後一抹,竟然摸出一柄小盾。
小盾兩個巴掌大小,通體烏黑,彷彿潑墨一般,竟是鐵木做成的手盾。
手盾乃是專門為女性武者發明的盾牌,材質多為堅硬的鐵木所做,木質堅硬,而且比鐵盾輕盈,既能起到防禦的作用,也不會太重。乃是女俠們行走江湖的最愛。
「用盾?賴皮啊!」唐閑不服的委屈道。
可王珊哪裡在乎唐閑的委屈。腳尖輕點,左手鐵木手盾,右手袖裡刀。仗著身法快捷,向唐閑再次攻去!
霎時間,刀光映在竹林上,煞是閃耀。
王珊此時已經打定了注意,就算是這無賴僥倖躲過了自己上一擊,可此時自己有鐵木手盾護身,又有王家的刀法,再加上自己拿微弱的內力加持,就算是同等級的江湖武者,自己也能立於不敗之地,更別提一個整天只會端茶倒水的唐閑了。
可下一刻,唐閑的動作卻是出乎王珊的意料。
只見唐閑這一次沒有向剛才那般逃走,而是拿著那把生了銹的柴刀,嗚嗷喊叫的沖了上來,就像市井潑皮打架一般。如此一來,更加王珊更加確信了心中的想法,上一次躲避自己的進攻,只是偶然而已。
王珊袖裡刀猛地一顫,一躍而起,形成力劈華山之勢,向唐閑砍去。
可是,王珊卻沒有聽到,唐閑嘴裡小聲嘟囔著:「王家袖裡刀……力劈華山乃是佯攻,實則偷襲下盤……」
又是《評天下》中所描述的!
只見王珊一招力劈華山剛抬手,唐閑竟一躍而起,身體騰空。緊接著,王珊的刀果然攻向下盤,而騰空的唐閑正好躲過這凌厲的一擊。
王珊第二招,再次落空!
什麼!
王珊大驚。
可是,此時卻不容的王珊有半點倦怠,因為唐閑已經揮著手中的柴刀,橫掃砍來!
王珊強壓下心中的驚愕,嬌軀一扭,左手的鐵木手盾迎了上來。
柴刀逼近,生鏽的刀刃劃在鐵木手盾邊緣。
這一刀肯定會被自己的手盾擋下,此時王珊已經開始琢磨擋下這一擊后的進攻路線了!
可是,餘光瞥見唐閑,這廝的嘴角竟然揚起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下一刻,王珊驚呆了。
柴刀劃過,鐵木手盾一分為二,順勢抵在王珊那雪白的脖頸上。
那以堅硬著稱的鐵木,竟沒有阻擋柴刀半分!
這時,一個想法從唐閑腦海中冒了出來,這十年的柴……沒白砍啊。此時唐閑心底甚至感激起魯老頭兒來。
「這……怎麼可能?」王珊雙眼失神,口中喃喃。
春風此時竟然格外蕭瑟,吹得竹林沙沙作響,王家後院的兩人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逐漸,王珊眼神緩緩聚焦,看向唐閑,但卻已經不是憤怒和輕視,而是充滿了複雜。
好奇?失落?不甘?
王珊並沒有懷疑自己的實力,而是已經將唐閑當成了一個同等的對手,甚至高出自己的一截的對手。
他不是小廝,他是一個武者!
僅僅憑藉一柄柴刀,就能擊敗自己的武者!
這是王珊心中定下的結論。
落葉偏偏,吹起唐閑的衣角,手持柴刀,無情的抵在王珊脖頸上,亂髮下垂,擋住了他的眼睛。
王珊心中暗想:此時他的眼中是不是充滿了冷酷的神情?
好像是小說中的江湖那般,低調的流浪俠客一擊制服傲嬌的富家千金……
下一刻……
「噗通!」
只見唐閑雙膝猛地跪在地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一揚蓬亂頭髮,露出一張哭喪的臉,口中哀嚎道:「大小姐您就放過我吧……」
「嗯?!」王珊恍惚了一下,劇情的180度反轉竟然讓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沉浸在流浪俠客和富家千金的橋段當中……
不過脖頸處冰冷的柴刀提醒著自己,剛剛的那一刻都是真的。
只見唐閑跪在地上,一邊舉著柴刀架在王珊脖子上,一邊哭唧唧的求饒,氣氛頓時變得極為詭異。
「你……你……」王珊有些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道:「你怎麼一點俠客精神都沒有?」
「俠客精神?能當飯吃嘛?我要命,不要臉。」唐閑沒有半點猶豫,道:「那些骨頭硬的,都是為了給別人看。私下裡,哪個大俠還不偷瞄兩眼小娘子?」
「可……可是你贏了啊。」王珊小腦袋裡全都是問號。
「贏了?大小姐您喊一嗓子,全王家的家丁能把我給燉了,難道我還真能劫持你做人質啊,我和魯老頭兒還得靠你王家的生意混口飯吃呢……」唐閑撇了撇嘴。
看著唐閑這副惜命的模樣,王珊沒憋住,「噗嗤」一聲竟然笑了出來。
「喂!小心點!刀在你脖子上呢,別划著!我可擔不起這責任!」這一笑嚇了唐閑一跳,生怕王珊一不小心劃到自己的柴刀上。這細皮嫩肉的小娘子要是在自己手裡受了傷,恐怕他和魯老頭兒今後就別想在酒旗鎮混飯吃了。
王珊此時氣已經消了大半,硬憋住笑,板著臉問道:「怕傷著我,還把刀架我脖子上?」
「你不放過我,我就不拿開!」唐閑很是倔強。
「要不你戰起來說話?」王珊看著跪在地上的唐閑道。
「你讓我起來就起來?那豈不是顯得很沒骨氣!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唯有脊樑能讓我這窮人與你們權貴一爭高下!不饒我,我就跪在這!」唐閑跪在地上,說的那叫一個鐵骨錚錚、不卑不亢。
「噗嗤!」王珊沒憋住,又笑了出來。
唐閑又是嚇了一跳,手中柴刀一抖,差點沒拿住,怒吼道:「你丫嚴肅點!」
「好啦!那事兒我不追究了!」王珊白了唐閑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王珊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繼續道:「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唐閑狐疑問道。
「呃……那個……」王珊竟有些扭捏,竟完全沒有了剛剛冷冽女俠的風範,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你……你給我講段評書唄?」
「啥?」唐閑一愣。
良久,王珊似乎豁出去了,一咬牙,問道:「劍仙李拂雪大戰金禪寺神僧那段,後來怎麼了?誰贏了?你把後面的給我講清楚!」
「就這個?」唐閑似乎有些不信。
「少廢話!」王珊急不可耐,將手中袖裡刀一甩,扔到一旁,拎著裙角,小碎步跑到唐閑面前,急切問道:「後來到底怎麼了?我家下人去聽書了,回來跟我說後面的要明天才講,你趕緊先告訴我!」
「嘿嘿……這個啊~」唐閑鬆了口氣,又賤笑了起來,道:「這聽書可就不是劈柴的價錢了……」
「都給你!」王珊掏出一個紅色的錢袋,扔給唐閑。
見了錢,唐閑連柴刀都不要了,扔到一旁,掂量了一下錢袋,好傢夥,差不多十兩銀子啊……
「真是個敗家老娘們……」唐閑嘟囔著。
「你說什麼?!」王珊眼神一厲。
「沒……我說……」唐閑眼睛一轉,立刻催起沙啞的嗓音,道:「前文再續,書接上回,那老和尚面對著長江那邊的一劍,不慌不忙,那叫一個淡定……」
王家後院,兩個身影,一個上躥下跳,一個如痴如醉……
……
黃昏將至,茶攤喝茶的人三三兩兩,魯老頭兒坐在小板凳上,望著王家的方向,口中念叨著:「還不回來?難不成真是羊入虎口了?」
這時,聲音從魯老頭兒身後傳來:「老頭兒,小爺我回來了!」
一轉身,唐閑滿臉的賤笑,扔來一塊銀子,魯老頭兒下意識接住。
「好傢夥,五兩銀子?」魯老頭兒驚呼。
再看唐閑,渾身哪有半點傷痕,還拿回這麼多錢?
「小兔崽子,你是咋做到的?」魯老頭兒湊上去問道。
「呵呵……四個字!」唐閑向茶攤內走去,一字一頓:
「說!」
「學!」
「逗!」
「唱!」
夕陽下,魯老頭兒有些驚呆了。
這時,又傳來唐閑的一句話:「接了個大活兒,明天開始,連續半個月去王家劈柴。」
魯老頭兒突然瞟見唐閑腰間拴著的紅色繡花錢袋,口中不禁喃喃自語道:「羊入虎口?分明就是豬八戒進了盤絲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