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經與平頭哥兒
今夜銀月高掛,月光極亮,可卻沒有蟲鳴蛙叫,這在春季,顯得格外不正常。
唐閑躺在床上皺眉,借著月光,翻閱著《評天下》,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小屋徒有四壁,屋頂有些漏風,床上僅有一張被子,儘管已經髒的有些發黑,還漏著些許棉花,可唐閑還是緊緊裹在身上。
這時,一聲「吱吱」從窗外傳來,緊接著,一道瘦溜的黑影從窗縫上爬了進來。
竟然是一隻蜜獾!
只見這蜜獾要比正常的獾子瘦小很多,可毛髮卻是烏黑的發亮,腦袋上一撮銀毛,竟比月光還要亮些。
唐閑沒有絲毫驚訝,張開雙臂,任由那隻蜜獾撲近了自己懷裡,口中念叨:「呦!平頭哥兒回來了!」
這隻蜜獾,是唐閑從小養了十幾年的寵物。
聽魯老頭兒說,撿到唐閑的那個晚上,便有隻年幼的獾子一直跟在身後,拿棒子打也趕不走。
起初魯老頭兒還以為這畜生要討食吃,可後來才發現,原來這隻蜜獾粘的是唐閑,一直賴在唐閑身邊,魯老頭兒雖然奇怪,但是也沒多想,就留下了。
十幾年來,對於這蜜獾,唐閑也談不上養,畢竟魯老頭兒連唐閑都勉強餵飽,怎麼可能有多餘的糧食給蜜獾?
所以白天蜜獾便自己出去覓食。晚上回到唐閑身邊,十幾年如一日。
唐閑給蜜獾取名「平頭哥兒」。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又跟誰打架去了?」唐閑捋著平頭哥兒頭頂的那一撮銀毛問道。
平日里,平頭哥兒除了覓食,最大的喜好就是打架。東邊屠夫家的大狼狗,西邊樹林里的黑野豬,就沒有平頭哥兒怕過的。
用魯老頭兒的話說:這畜生平日里,不是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嗚……汪……嗚……汪!」平頭哥兒拱著嘴,竟然學出了幾聲狗叫,雖然學的不倫不類,可也讓唐閑明白了它的意思。
「又跟屠夫家的大狼狗打架了?贏了沒?」唐閑笑著追問。
「吼!」平頭哥兒齜著牙,耀武揚威的低吼了一聲。
「哈哈!贏了就好!」唐閑誇獎道。
唐閑將平頭哥兒緊緊摟在懷裡,繼續借著月光,繼續看起《評天下》來。
魯老頭兒睡在隔壁,傳來的鼾聲、磨牙聲延綿不絕。應該是老頭兒上了年紀,再加上今天講的太多,累著了。
「評天下……」唐閑翻著最新的那一頁,口中叨念著。
唐閑從小到大,看見誰都羨慕。
羨慕莊稼漢,因為人家有田有地。
羨慕賣肉的屠夫,因為人家有吃不完的醬肘子。
甚至羨慕隔壁街的裁縫,因為人家天天能給小姑娘量身材。
唯獨沒羨慕過魯老頭兒,整天靠著一張嘴混日子,聽風就是雨。但凡是聽到點江湖傳聞,明天就能編上一整段純忽悠的故事,騙人家的茶水錢。簡直就是滿嘴胡言。
可是,今日他竟然憑藉著這本瞎扯淡的《評天下》,躲過了王珊那凌厲的兩招。
《評天下》裡面講的到底是真是假?
唐閑往前翻了翻,借著油燈小聲一頁一頁念給平頭哥兒聽:
「江南盜聖……修鍊身法……踩著竹葉過江……」
「切!扯淡,哪有人能踩著竹葉過江……」唐閑不屑評價道。
「蘆花盪水鬼……修鍊龜息功……在水下盤坐一月之久……」
「放屁!在水下呆一個月?那可就真成了鬼了!你說是不是?平頭哥兒?」唐閑也不管平頭哥兒能不能聽懂,只顧自說自的。
……
罵了半天,唐閑依舊沒有解開自己的心結,畢竟自己靠著這本書里的講述,躲過了一劫。
「難道……魯老頭兒還是個高手?」唐閑疑神疑鬼。
這時,隔壁傳來魯老頭兒起身的動靜,唐閑不用想也知道,魯老頭兒又起夜去廁所了。
上了年紀,按照魯老頭兒的習慣,一晚上至少跑上五六次廁所。
想到這,唐閑搖了搖腦袋,魯老頭兒怎麼可能是個高手?
江湖上的高手都是那些穿著白衣服站在城牆上打架的那種人。千里約架,打個你死我活,只為了掙個誰是第一的名頭。
而魯老頭兒……每天晚上打鼾、磨牙、放屁再加上五六次的廁所,說他是高手?
唐閑思考著,手中撫摸著平頭哥兒的那撮銀毛,隱約間,那撮銀毛竟若隱若現的散發出如同月光般的光亮。
「王家刀法……」唐閑叨咕。
平頭哥兒頭頂的銀光微弱……唐閑集中精力思考,根本沒發現任何異常。
「王珊已經練出了內力,竟然還是被我躲過了兩招……」唐閑思考著。
銀光稍微強了些……唐閑依舊沒發現!
「連續半個月要去王家砍柴……」唐閑繼續念叨。
銀光盛了些……與月光融為一體……
陡然間,銀光猛然增強,瞬間籠罩唐閑,似刀鋒般刺入唐閑的雙眼,竟然讓唐閑雙目失明!
什麼情況!
唐閑大駭,雙眼刺痛,淚流不止,大腦彷彿被鈍器猛敲一下,一片混亂,嘴裡想喊,可卻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響!
腦海中,呈現出一片山崩海嘯的景象,彷彿天塌下來一樣,砸碎了唐閑所有的思緒!
大腦里狂風呼嘯,巨浪滔天,隱約間似乎有獸吼、有鳥鳴、有龍吟……
這特娘的是什麼情況!
一個山鎮里的少年,何經歷過如此境遇?
這時,一道蒼涼厚重的聲音,彷彿從遠古撕裂空間,傳進唐閑耳中:
「《海經》……劈柴十年鍛體,可入門……大成之日,可移山,可填海……」
隨著這道聲音,一股洪流伴隨著從唐閑的胸口湧入,經過四肢百骸,流向全身!
形成一股獨特的循環,流淌在唐閑的經脈中,印刻在唐閑的腦海里!
心中的驚,已經上升到了恐懼的地步。
自己這是怎麼了?
唐閑想要讓一旁的平頭哥兒去叫醒魯老頭兒,來救自己,可是發現自己卻依舊沒法動彈半分。
無奈之下,唐閑只能強壓下心中的驚駭,跟著體內的循環,回憶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海經》。
循環一遍……兩遍……三遍……四遍……
隨著那洪流的循環,一種莫名的感覺逐漸湧上自己的腦海。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唐閑說不上來。就像洪流循環是一個鑰匙,開啟了自己血液里本身便存在的某種力量,讓那種力量如同水中的浮萍,漸漸浮出水面。
七遍……八遍……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
十遍!十五遍!
那種感覺已經湧進了唐閑的心臟,呼之欲出!不吐不快!
循環二十遍!
那種感覺填滿了唐閑,唐閑的心臟彷彿成為了一個充滿了氣的皮球,再多一點……就要爆炸了!
陡然間,銀光瞬間消失,整個房間煞時回歸昏暗,唐閑也恢復了身體的控制,猛地向前撲去,拳頭狠狠地砸在牆面上。
渾身大汗,雙目布滿血絲,兩排鋼牙如同捕獸夾一般狠狠地咬在一起。
此時唐閑根本沒有半點興趣考慮到底發生了什麼。
銀光?海經?移山?填海?
統統拋之腦後!
因為那股來源於血脈中的感覺,如同炸藥般在血液中炸裂,狠狠震撼著唐閑的內心。
此時,那種感覺已經完全浮出水面,呈現在唐閑的腦海當中。
唐閑雙目赤紅,在牙縫中狠狠地將那種感覺低吼出來:
「我……我……我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