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漸漏鋒芒 第一百四十六章 麻煩
「喂,芝蘭姐,悠悠和周姐怎麼樣了?哦,一切安好。好的,好的。芝蘭姐,你就在海島市多待兩天,那環境不錯。要不是著急賺功德,我也不想這麼快就回來。好,你先忙,再聯繫。」
掛斷電話,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福叔這會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家看店。眼看著就快到中午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吃午飯之前趕回來。
我信步走出店門,朝街道兩邊張望著。心道:「是該給福叔配個手機了,不然聯繫起來還真不方便。」
轉身,剛要鎖上店門,就感到身後走過來一個人。我機敏的轉頭一看,卻是一個四十左右歲的中年大漢。此人生的橫眉豎目,膀大腰圓,一身凶厲之氣。若不是大中午的,我幾乎以為是碰見什麼厲害的凶物了。
只見他對我抱拳一禮,開口嗡嗡的道:「俺是趙任禮,來找先生算算卦。勞駕小兄弟給引個路,一點小意思…」說著,趙任禮從兜里掏出五張紅票子遞給了我。
我一看此人出手闊綽,必然是非同一般,不由得提上幾分興趣。說實話,看相可不是我的專長,降妖伏魔我倒是拿手。不過,幸好我的堂口裡還有一位大明白,灰五常!
這老耗子可是賊精賊精的,天天算計來算計去,一雙小手就沒看它停過,也不知道它掐算的是什麼。平時店裡要來算卦的,都是請它出來擺活幾下。
還別說,一來二去,店裡算卦靈準的名聲是越來越響了。時不時的,就有人前來算卦,卦金給的也不少。當然,錢我是一分都沒留,全給捐出去了。
今天來這位趙任禮,估計就是沖著店裡的名聲來的,不然怎麼會不認識我。
進門是客,我先把趙任禮引進門,安置在前廳的會客桌前。拿個杯子,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
趙任禮接過茶水,大大咧咧的喝了幾口,便直奔主題,讓店老闆出來給他算一卦。
我苦笑一聲,說我就是老闆,換來趙任禮一臉的不相信。於是我掏出一張「火焰符」,向空中一拋。打個響指,符籇無火自燃。趙任禮看我露了一手,這才告罪說有眼不識泰山。
擺了擺手,我直奔主題,問趙任禮要算什麼。趙任禮聞言只說了兩個字,「姻緣」。我聞言一陣無語,人到中年還有什麼姻緣可言,除非是「桃花運。」
瞅了一眼趙任禮,也不像是那種飆車出軌的人啊。難道他現在還是單身?這個年齡,不會吧,我有些狐疑的盯著他。趙任禮被我盯的有些不自在,雙手攪在一起,不自覺的摩挲著。
「那個,小李師傅,你倒是給俺算算啊!」終於,趙任禮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我沒有回應他,而是將一雙手放在桌面上,輕拍起來。節奏時快時慢,渾身跟著不住的哆嗦起來。架勢和普通的出馬弟子沒有什麼兩樣,但我心裡清楚,這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給趙金彪看罷了。我的堂口看事兒,根本不用那麼麻煩,直接叫出堂仙就可以了。
就在我拍桌子的時候,已經暗中派黃豆豆去堂口請灰五常。黃豆豆對這種事兒也算是駕輕就熟,很快就將灰五常請了過來。
因為沒有打竅,所以灰五常不可以直接附身算卦,只能在我身邊掐算后,再傳音入密給我,借我的嘴巴來解卦。
此刻它正站在我身邊,左手端在胸前,指尖上下飛舞,一通胡亂掐算,煞如其事。我以為它很快就能給個結果,誰知它忙活了半天嘴裡也蹦不出半個字來。而且它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陰沉,最後竟然掏出三枚金制大錢破局。
我心中暗暗吃驚,不由得專註了幾分。要知道這三枚大錢可是大有名頭,是傳說中的「三才斷運金錢」。藉助天時地利人和之泰,卜吉問凶,鮮有不中。我也是第二回看灰五常使出此錢,可見趙任禮所卜並不簡單。
就在我看的入神之際,灰五常將三枚大錢吞入腹中,身子一晃,禿自轉成旋風。左搖右擺之際,猛的從口中吐出一枚,接著又連續吐出另外兩枚。
其中天字錢和地字錢沒有什麼變化,人字錢卻變成了漆黑之色,上面還多出一串血色蝌蚪文字。灰五常看到這串血文,面色一僵。
又是捏爪一番掐算,良久,它才極不可思議的道:「方才屬下按少主所說,為此人搭卦問姻緣,可占卜出來的卻是此人的命數,實在是有違常理。再者,卦象顯示他壽元早盡,本應魂歸幽冥。然有奇術鎖神,故仍滯留人間。但此法甚是逆天,必遭天罰神譴。」
「至於他問的姻緣…只怕是段孽緣。屬下以三才斷運金錢卦窺探天機,發現施展奇術的正是他所屬的姻緣之人。也許那位根本就不是人,如此逆天之舉,單憑人力幾乎不可能辦到。依屬下看,少主切不可與其沾上半點因果,以免日後有所牽連。」
灰五常如此說來,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不過臉上卻沒有流露分毫,而是裝成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眼前這位趙任禮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主,鬧不好還是什麼大哥級的。我要是「直言不諱」,或者胡言亂語,恐怕日後在槐安這一畝三分地就別想消停了。
「不是我怕他,主要是圖個清凈。」我盡量在心裡勸服自己,一定要想個辦法,既不得罪他,又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該怎麼辦…我抬起右手食指,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趙任禮還以為我是在沉思分析卦象,呼吸都不敢稍微大點,只在一旁靜靜等候。殊不知,其實我心裡是在想該怎麼忽悠他。
眼珠子轉了幾下,我忽然想到了陳默,不禁計上心頭。嘴角一勾,我對趙任禮沉聲說道:「趙老闆,你這個事情不太好說啊。」
「小李師傅,你直接說就行了,俺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老話說的好,病急不晦醫。」說著,趙任禮從兜里掏出一顆香煙,點著了放在嘴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看的出來,他嘴上說的輕鬆,心裡卻是緊張的很。
我稍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沒有實話實說,只得有所保留的道:「趙老闆,恕小弟直言,你的姻緣恐怕有些波折。小弟的仙家施展了超凡卦術,都沒能算出來,還望趙老闆多多包涵。」
趙任禮聞言面色一沉,死死的盯著我的眼睛,厲聲道:「小李師傅可不要唬俺,來的時候,陳默陳大師說過了,你一定能夠辦好俺的事!」說著,趙任禮從兜里掏出一張卡片,一把拍在桌面上。
眼睛一眯,我不禁想罵死陳默這個混蛋。本來想陰他一下,沒想到他先算計到我的頭上了。不過,大哥是那麼好算計的嗎?陳默,你小子給我等著!
對趙任禮微微一拱手,我不卑不亢的道:「趙老闆,這事兒我還真辦不了。沒有金剛鑽,咱也不攬那瓷器活。趙老闆,您請吧…」。說完,我起身背對趙任禮,不再言語。
碰!
身後發出一聲悶響,趙任禮一拳砸在桌子上,起身走出了店門,我轉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許久,我回過神來,福叔已經回到店裡。他手中拎著一大堆吃食,招呼我趕緊坐下。
午飯吃罷,我給陳默去了個電話,直言不諱的問他趙任禮的事情,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大麻煩甩給我。陳默聽到我的責問,沉默片刻,從他嘴裡緩緩吐出兩個字「功德」。
他告訴我,趙任禮的事情要是解決好了,起碼也能賺下四五萬的功德。至於我願不願意去做,那就不是他陳大爺該操心的事兒了。最後,陳默還嬉笑的問我他夠不夠意思。我在電話里呵呵一笑,突然掛斷了電話。
一下午的時間,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腦子裡全是那四五萬「功德」的諄諄誘惑。最終,我還是沒有抵抗住,向命運妥協了。
明知道這件事兒不太靠譜,但是回報實在是太豐厚了。基本上幹完這一票,唐雅熙就能夠恢復。我一咬牙,一狠心,幹了!
待到夜裡九點多,我在店鋪前廳搭起法台。準備好筆墨紙硯,符劍草扎,雞血白米若干。掐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我一把召出法劍,持在手中。
腳下畫了個十字,右手抬起法劍,一劍穿起法台上貼著的三張靈符。揮劍繞著香爐順時針轉了三圈,逆時針轉了九圈。將法劍豎在胸前,閉目念咒。
不一會兒,法劍的符籇被引燃,升起三團血色焰火,每團都有拇指粗細。我揮劍一甩,三團血焰便從劍身分離,向著法台上擺放的草人飛去。
三團血焰分別落在草人的頭頂、胸腹和腳底,並且快速蔓延全身。頃刻間,草人被燒成了焦灰。我抓起一把白米,對著人形焦灰撒去,沾到焦灰的米粒瞬間被染成黑色。
將事先準備好的一碗雞血端起,用劍尖沾上一滴雞血,點在眉心,然後把整碗的雞血潑在米粒上。米粒滋啦作響,上面升起一團白色煙霧。
待煙霧散去,我一劍將法台劈成兩半,米粒散落一地,恰好圍成了常人大小,五官手腳一應俱全。收起法劍,我咬破手指,對著人形眉心滴了一滴鮮血。
接著,我雙手結印,用力跺腳,一個血色人影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模樣它與我有七八分相似,正是我按《截易術》中記載秘法所制的「陰陽替劫傀儡」。這次既然因果不小,我就用它來擋一擋。就算有什麼天罰神罰,也照顧不到我的身上。
手中印訣一變,對著頭頂上空遙遙一指。就見我頭頂驀然出現一個金邊裂口,血色人影一閃而沒。
忽然,廳內颳起一陣狂風,將法台上的符紙吹的七零八落,整個大廳都狼狽不堪。半掩著的店門也被風吹開,一道強烈的妖氣從門外直衝我的面門而來。
我左手急忙掐了一個
護身印,將近身的妖氣屏蔽。同時右手揮掌打向前方,如幕如布的妖氣頓時被撕開一條口子。
「咯咯,小朋友脾氣還挺大。姐姐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何必動粗呢?」隨著悅耳的聲音傳來,一個身穿紅衣,體態妖嬈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的一雙杏眼泛著絲絲媚意,一舉一動都頗為迷人,我不由得看呆了幾分。方一近前,廳內的妖氣便煙消雲散了,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見女子來歷非同尋常,我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將其請到一旁的茶桌坐下。當然,手中的印訣始終沒有散去,防備女子突然偷襲。
「咯咯,小朋友,還真是警惕呢。放心,姐姐對你這種小屁孩兒沒有任何興趣。今晚來找你,實在是有事相求。」
我心中一動,隨即脫口而出道:「莫非你就是趙任禮的姻緣…」
女子聞言又是咯咯一笑,沒有回應我,而是伸出玉手將桌面上的茶壺端起,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輕酌一口,這才開口道:「你猜的沒有錯,不過也不全對。咯咯,你再猜猜看。」
將手上印訣散去,我拍了兩下桌子。瞬間,五大堂主的身影自我的身後浮現而出。
「不管你是什麼人,你不該來這裡,我這一堂人馬也不是吃素的。」
「哎呦,你還是個急性子,怎麼兩句不順就找人打架呀。姐姐最不喜歡武力了,溫柔,還是溫柔好。」說著,女子對我拋了一個媚眼,對我身後的五位仙家拱了拱手。
「這位妹子,胡驚南有禮了。不知深夜來訪,有何貴幹?」老謀深算的胡驚南先切入主題,直接問到女子的來意。
「七哥,別來無恙,自雲窟一別,已有三百年了。」女子對胡驚南嘆道,她左手整理了一下衣角。
胡驚南聞言略有吃驚,它仔細打量了女子,然後眉頭緊鎖,似是回憶和女子有關的記憶。
「胡驚雪?不可能,絕不可能,驚雪已經仙逝百年有餘。你,你到底是誰!」
一向老成持重的胡驚南聽了女子的話,顯得有些倉皇失措。臉上的表情也極為豐富,大有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女子見胡驚南不信,嗤嗤一笑。也不知道施了什麼手段,一張傾國傾城的人類面孔立刻化成了狐狸狀,倒是和胡驚南妖化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咯咯,七哥,你這回信了吧。怎麼,還要幫外人欺負小妹不成?」胡驚雪笑意更盛,出言質問胡驚南道。
胡驚南神色一黯,沒有出聲。它對我微微躬身一禮,接著消失在我的身後。胡驚雪這時看向我,問我要不要一場大富貴。
我剛要回答,灰五常就按住了我的肩膀,將我想要說的話生生的憋了下去。只見他上前一步,對著胡驚雪一拱手,說道:「胡家妹子,有事就和灰某明說,少主他並不精通卜卦之術。」
「咯咯,那是自然,灰五常的大名眾仙堂誰不知曉。不過,咯咯,五常大哥。你也算不出來雪兒的事兒吧。白天任禮來的時候,雪兒就分神在他身上,將卦象看得一清二楚。」
「哦?既然如此,你今晚找上門來,意欲如何為。」灰五常被胡驚雪質疑卜卦能力,臉色有些難看,言語中也多了幾分不客氣。
「咯咯,自然是想請五常大哥再起一卦,然後再請這位小朋友為雪兒做點力所能及之事。相信五常大哥不會拒絕雪兒吧!」胡驚雪單手一捋秀髮,對著灰五常嬌媚的道。
「哼!胡家妹子,何必激灰某,狂悖之舉恕不奉陪!」說罷灰五常對我一拱手,也刷的一下消失了。剩餘三位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願意引火燒身,也都朝我微微一拱手,消失不見。
「咯咯,小朋友,這下清凈了。怎麼樣,幫姐姐的忙,可以嗎?」見一眾仙家離去,胡驚雪得意一笑,忽然對我問到。
「可以問問你需要我做什麼嗎?今天晚上我登壇做法,就是準備插手你和趙老闆的事兒。」我不卑不亢的反問到。
胡驚雪聽我如此一說,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她得知我要插手此事,臉上笑意更濃。從一側桌角繞到我的身邊,俯下身對我耳語幾句,聽得我是目瞪口呆。她居然想逆天!
我聽得直搖頭,瞬間改變了主意。這渾水確實趟不得,有替劫傀儡生死也不過五五之間,風險太大。於是我對胡驚雪說我做不到,讓她另請高明。
誰知胡驚雪見我反覆,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不再是笑嘻嘻的模樣。她目光凌厲,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必須幫,不然,我就殺了你。」
恐嚇的話語聽上去好像沒有什麼殺傷力,可落到我的耳中卻如同驚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