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梁錚斷案

第六章 梁錚斷案

「我若是你,下一回栽贓別人的時候,會找個剛死的屍體冒充,而不會找一具死去多時的。」梁錚梁錚揚起頭,深邃的眼瞳此刻射出的眸光幾乎可以凍結空氣。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過劉二娃,指著地上的屍體,「你說你爹早上被我葯死了,對不對?可是你自己看看……」

他說著,伸手抬了抬屍體的手腳,臂彎、腳踝等處僵硬得堪比石頭,然後又問:「一個早上才死的人,屍體會是這個樣子的嗎?」

劉二娃兄妹猛一哆嗦,刷地一下白了臉色。

「屍僵是死亡經過一段時間,肌肉逐漸變得強硬僵直,輕度收縮,而使各關節固定的現象。」梁錚說,「一般來說,它在死後1-3個小時……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開始出現。由咬肌、頸肌開始,或者由下肢開始出現,經過六到九個時辰遍布全身,那時候整個屍體就像現這樣僵硬不堪,四肢不能屈伸,肌肉是堅硬的。你看他的頸部僵直,往左或者右移動都不太容易,手臂的肌肉觸上去跟磚頭一樣,沒有絲毫彈性,說明他死了至少六到九個時辰了。仵作大人,你說對不對?」

在古代,沒有統一的驗屍方法,仵作驗屍通過一些屍表一些簡單的特徵來推斷死亡的時間。

仵作一般遵循一個口訣: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醜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著手,亡人死去不差時。

意思就是23-凌晨1點、5-7點、11-13點、17-19點去世的人,會掐住自己的中指;凌晨1-3點、7-9點、13-15點、19-21點閉眼的,手呈放開形狀;凌晨3-5點、9-11點、15-17點、21-23點斷氣,手是握成拳的。

當然,有經驗的仵作,已經會用屍斑、屍僵等現象來推定被害者死亡時間了,但在全國範圍來說,那畢竟只是少數,而且當時的仵作並沒有形成一個全國統一的行業,仵作在普通人眼裡是不入流,大都是父子相傳,師徒相繼,所以先進的驗屍知識並沒有擴散開來。

何況永寧只是一個小縣城,很明顯這位仵作並不具備這種能力。

不過結合他平時檢驗屍體看到的,那位仵作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不由得點了點頭。

而梁錚作為現代人,雖然這種知識並不屬於他的專業範疇,然而平時上網的時候,網上的資訊也能看到。

當時他正冥思苦想如何證明自己,結果就看到了仵作驗屍的時候翻動屍體,見屍體僵硬猶如石塊,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過來!

「我若是你,下一回栽贓別人的時候,不會用投毒這個借口,而會使用其他。」梁錚繼續說,「因為死前下毒和死後灌毒是不一樣的。」

他說著,一邊問仵作拿來銀針,一探死者胃部,銀針依然閃閃發光,而探到口腔、咽喉,銀針頓時發黑:

「大家可以看到,我把銀針探進死者的胃部,銀針毫無變化,而咽喉以上的部分,則會變黑?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如果是死前下毒,那麼毒會進入胃部,若是死後灌毒,則只能灌至咽喉。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眾人面面相覷,但仔細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不禁紛紛點頭。

劉二娃兄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我,我爹他……」

「你爹?你敢說他真是你爹嗎?」

梁錚猛地一回頭,在自己的語氣漸漸地終於開始有了些許張力的時候,輕輕地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真的,就只有一小步,僅此而已。

但是……

即使只有一小步,卻如同帶著無形的勁力,竟把身材欣長的劉二娃兄妹,直接震退了一大步。

「我若是你,下一回栽贓別人的時候,會找一個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冒充自己的父親,而不會找一個矮子。」

梁錚指了指屍體:「你的身高,起碼七尺以上,你妹妹也六尺。可你看看他……你爹不過四尺不到,這可能嗎?」

突如其來的質問字字誅心,在梁錚一步步地進逼之下,劉二娃兄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這的確不是他爹,而是他從城郊亂葬崗隨便挖的死屍,然後放了他爹的「戶帖」在他身上,以便衙門勘合的時候混淆視聽的。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梁錚竟然連這都看出來了。

不過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

基因支持著生命的基本構造,儲存著生命的種族、血型、孕育、生長、凋亡等過程的全部信息。而我們身體里的基因是我們父母基因組成而來的,

因此我們的相貌與身材都會或多或少的隨父母,而人體有8個特徵有很大的概率會遺傳。

身高就是其中之一。

身高大都是遺傳決定的,後天因素也有,但所佔的比例不大。正常情況下,男孩身高應該比父親高3-5厘米,女孩的身高應該比母親高3-5厘米。

這種理論說來簡單,眾人回頭細想,果然確是如此,這一下個個如見天啟般地恍然大悟。

「這,這……我,我……」

劉氏兄妹瞠目結舌,就連辯駁也越來越語無倫次,越來越蒼白無力。

「你栽贓嫁禍,卻又破綻百出,還敢在此口出狂言,狺狺犬吠,不知道朗朗乾坤,激濁揚清?不知道天理昭彰,疏而不漏?不知道挾私彈者,誣告反坐?說吧,你究竟是受誰的指使?!」梁錚一句進逼一句,問得咄咄逼人。

而並不激昂地語氣,卻夾雜著無可抗拒的威嚴,彷彿一位帝王在俯視著自己的逆臣。

更彷彿不將劉二娃逼到走投無路就絕不罷休似的。

《大明律》明文規定:對誣告或者「挾私彈事者」要進行懲處,永樂年間,又從穩定社會秩序的目的出發,專門制定了《誣告法》,將「所誣重者從重論」作為嚴懲誣告的總原則。

想到這裡,劉二娃不禁趴在地上不住後退,一邊把求助似的目光投向四周。

可此時此刻,堂上所有的差官、衙役,彷彿都變成了一個個的木樁,只是默然靜立著。而投向他的目光,卻是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讓人不安的陌生。

而頭頂牌匾上那「明鏡高懸」的字樣,也彷彿化作了鐵鎚,重重地砸在了他的頭頂!

砸得他眼冒金星,更暈頭轉向。

「還有你們這些人!」梁錚霍地一抬頭,冷電似的目光掃向那些出面指證的災民,「我原以為天道不仁,災禍連綿,見你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念在大家同為河南子民,好心好意施粥救濟,可你們一個個誣良為盜,含血噴人,難道不知這等飛冤駕害、羅織構陷之事人能容天也不容!」

他說著,與他的控訴逐漸同調的,是那越來越陰冷地臉色。而他的腳步,更是隨著一句一句地質問,而一步一步地逼退窮於防守的證人們。

「是他……是他教我說的。」

「是劉二娃給了我二兩銀子,讓我出面指證的。」

「是啊是啊,他還說事成之後再給二兩。」

……

於是,各種各樣眾口鑠金的證詞,開始一句句地反射到了已經徹底崩潰在地的劉二娃的身上。

於是被逼到絕境的劉二娃突然生出了無窮的力氣,「騰」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你們撒謊!你們撒……」

話突然說不下去了。

只因為隨著他這一下過於劇烈的舉動,那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終於被徹底扯爛,而從中滾出了一錠一錠白花花地紋銀。

大堂之上,頓時靜了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一分鐘……

二分鐘……

三分鐘……

所有的人只是用冷漠如冰一般的目光盯著劉二娃,彷彿要盯入他的骨髓一般。

只可惜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

此刻的他,呆若木雞癱軟地在那裡,一雙手無意識地伸向半空,都口中卻依然夢囈一般念叨著:「挾私彈者,誣告反坐……挾私彈者,誣告反坐……」

而那原本還透露生氣的眼瞳,如今也已經徹底喪失了光輝,剩下的只有近似於迷茫的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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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大明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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