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勝利者

十一月中旬，深秋，何歡報名的一個星期後。子衿高中的秋季校運會如期而至。

那兩天的學校是開學以來除了軍訓之外最熱鬧的時候。學校的操場外圍插滿了不同顏色的旗子，塑膠跑道上標記好了一二三四五，各班加油吶喊的位置也清晰地分配下來。隨著校長開幕儀式致詞的結束，同學們歡呼聲的響起，高中的第一個運動會開始了。

運動服上別了125號碼牌的何歡站在塑膠跑道的三號跑道上，朝著高一一班的同學們揮手。他故作帥氣的動作引起了一片來自本班和其他班女生的尖叫。周笑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何歡無疑是耀眼的。

何歡見周笑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對著她眨了一下眼。還沒等周笑笑回饋他一個不屑的表情，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周笑笑身旁的陸缺身上，並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而周笑笑身旁的陸缺，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輕聲對何歡說了句:「加油。」

陸缺話音一落，跑道上就響起了一聲乾脆利落的槍聲。剛剛還嬉皮笑臉的何歡一秒入戲，認真地向前奔跑。而這時，周笑笑也跟著陸缺，在跑道外圍陪著何歡跑步。

王莉真的不能明白周笑笑和陸缺的行為，既然可以陪跑，當初為什麼不自己參加比賽，非要現在來這麼一出矯情戲。不過她看著周笑笑一臉痛苦的表情，竟然心生一秒的憐惜來。

「這個笨蛋。」王莉帶著關懷的目光自言自語地罵著周笑笑。雖然認識周笑笑還不到三個月，但她卻是極其喜歡周笑笑了。

她眼裡的周笑笑，雖然學習還不錯，但似乎總冒著一股傻氣。不管王莉怎麼忽悠她，只要是王莉說出的話，她都能無條件的選擇相信。王莉簡直不敢想象，即使周笑笑在何歡面前總是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但這麼十幾年，不知道何歡暗地裡欺負她多少次了。該死的是，她似乎有點羨慕這樣的周笑笑，這樣傻傻的，容易相信別人的周笑笑。

王莉想到這裡，為自己可怕的念頭搖了搖頭，她才不要像周笑笑一樣傻。

「莉莉。」一個熟悉的男聲從雜亂的聲音中清晰地傳入王莉的耳中。

王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張她意料之中的臉。那個叫波波的男孩，站在操場的另一端，一邊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一邊向她努力地揮手。

後來，王莉告訴周笑笑，當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人群多麼擁擠，你總是能第一眼認出他。

兩千米的長跑，一千米下來，何歡已略微領先於其他參賽者。何歡擁有這樣的體質，應該得益於他平時的運動愛好——打籃球。

平時更酷愛安靜的東西的陸缺，已然是在努力堅持著，勉強能跟上何歡的速度。可是周笑笑就沒有那麼有毅力了。她看著何歡越來越遠的背影，喘著粗氣一屁股跌在操場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笑笑。」從前面折回來的陸缺喘著氣，要扶周笑笑起來。

「不用管我，你去陪何歡。」周笑笑推開陸缺伸來的手，讓他去找何歡。

陸缺看了看周笑笑，轉身向前跑去。跑出幾米后又回過頭來，對著周笑笑大聲說:「你在這裡等我們。」

周笑笑微笑著點點頭，她看著陸缺轉過頭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

「笑笑。」周笑笑還沒有看到王莉的臉，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就能感覺到她的喜悅。

果然，周笑笑一抬頭，就看到一對金童玉女站在她面前。以前她只知道這個叫波波的男生長得好看，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原來男生也可以這麼好看。也就是這時，周笑笑才終於明白什麼是郎才女貌了。

「這是波波。」王莉故作隨意給周笑笑介紹他身旁的男生。卻絲毫沒有扶周笑笑起來的意思。

「原來你就是，你就是……」周笑笑顯然是很激動，激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了。

她的「波波」兩個字還沒有吐出來，王莉就生怕她說錯話似的，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周笑笑還沒反應過來她這個眼色的含義。她就打斷了周笑笑的話。

「她是周笑笑，我同班同學，也是我在這所學校最好的朋友。」

王莉說完，周笑笑就對著波波嘿嘿地笑起來。

「一直聽莉莉說你，今天總算是見到本人了。」那個叫波波的男生說著，笑起來，他的笑很好看，讓周笑笑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於是，她繼續對著波波嘿嘿地笑。

「周笑笑你這個傻子，是要把我的臉丟光嗎？」王莉內心一邊後悔著帶波波來見她，一邊才意識到要扶她起來。再讓她這樣下去，真的要被她蠢死了。

「比賽還沒結束，怎麼就在這兒坐下了？」聽王莉這麼說，站起來的周笑笑才想起她在這裡的原因，才想起何歡和陸缺來。

「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周笑笑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看得波波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朋友真可愛。」波波說著，再次笑起來。

眼看周笑笑就要無知地笑起來，王莉急忙給她潑了一盆冷水:「他只說蠢的人可愛。」

周笑笑賭氣般的冷哼一聲，就拉著王莉去找何歡和陸缺了。而那個叫波波的男孩，就靜靜地跟在她們身後。

她們剛剛靠近終點，就聽見一陣惋惜聲，接下來是高一一班同學的喊叫聲。他們大聲喊著何歡的名字，似乎是在給他鼓勵。

這樣的氛圍讓周笑笑直覺地感到大事不妙，她拉著王莉從圍觀的同學中努力擠到最前面去。看到何歡跪在跑道上，正在努力地站起來。他的表情很痛苦，而他的對手們，一個接一個從他身邊跑過。

「最後兩百米了呀。」王莉忍不住小聲說出來。

周笑笑說不出話來，她看了看何歡掙扎著站起來的樣子，又看了看何歡身旁，跑道外圍眉頭緊鎖的陸缺。

她知道陸缺在猶豫，如果他現在走上跑道將何歡扶起，那麼何歡的成績將作廢，可是從小一起長大，他又不忍心何歡這樣孤立無援。如果是她，她會怎麼選擇？

周笑笑還來不及給自己答案，陸缺就先做了選擇。他走上跑道，表情從容而堅定。他先把何歡慢慢地扶起來，跟何歡對視了一眼后，兩人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然後他緩緩蹲下身，將何歡背起來。很多人以為陸缺會背著何歡離開，卻沒想到，陸缺背著何歡一步步向前走去。

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世界是寂靜的。寂靜得只能聽到陸缺的腳步聲與他和何歡的呼吸聲。但也只是那麼一秒之後，操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夾雜著吶喊。

陸缺在掌聲和吶喊聲中把何歡背到了終點，而何歡則在掌聲和吶喊聲中高舉了雙手。他雖然是最後一個到達終點的人，但無疑，他才是這場比賽最終的勝利者。

「兩個大男人幹嘛這樣矯情啊。」周笑笑把頭埋在王莉的懷裡，將眼淚蹭在王莉的衣服上。

「你個笨蛋，千萬別流口水呀。」王莉佯裝生氣地大聲喊著，雙手卻將周笑笑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