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第二性》：一夜長大

等到158班結束晚間地理課時已經八點鐘了，老班交代了一聲交通安全后就散了學。念昔坐在位置上磨磨蹭蹭總不起身，等到周圍同學都走完，個頭長高后調到後面去的劉雨和沈青衣都過來了，她還坐著。

「走啊，念昔，還不走，待會兒你爸媽要著急了。」劉雨催促道。

「我知道。已經收拾好了，馬上就走。」念昔看著站在旁邊的沈青衣，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劉雨問。

可能是真不舒服，可能是尷尬，可能是緊張，念昔覺得小腹緊得發疼，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教室燈光的照射下煞白一片。

劉雨見她沒有回答，仔細看了一眼，頓時有點嚇到了，「是哪兒不舒服嗎？，你臉好白。」她隨即一把握住念昔的手，冰涼的，大家都是短袖還熱得不行，念昔的狀況反常得太明顯。

劉雨的反應也讓沈青衣愣了一下，他馬上衝出教室門，準備跑到157班教室找向宇。結果才剛把頭湊到157教師口，就聽見後面傳來向宇的聲音：「幹嘛呢？探頭探腦。」

「我跟你說，念昔好像不舒服。」

「我知道了。」向宇的回答很淡定，沈青衣覺得這個反應不太正常啊。一打量，發現對方手裡拿了一杯熱水，他嘿嘿一笑：「這是給念昔接的吧？你早知道了是吧？」向宇看了看他，沒做聲，走進只剩下他們幾個人的158班。

「念昔，喝口熱水，書包我拿上，劉雨你陪著她在後面慢慢走。」向宇把水瓶塞到了念昔手中，隨後轉向沈青衣，「我們倆先去單車棚推車，今天念昔坐我車回家。」說完扯著沈青衣先下去了。

劉雨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念昔看到沈青衣走後才站了起來，向宇的校服還圍在她的腰間。上個學期末來了例假的劉雨恍然大悟，「你來那個了？」「嗯，我都不知道，裙子上面有血，是向宇看見了。」念昔不好意思，聲音越說越低。

「哎呀，這有什麼啊，正常現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來了。」劉雨覺得這沒什麼。

「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弄髒了裙子被看見了，哎呀，你不明白。」念昔難得有點煩躁。

劉雨看著這樣的念昔很新鮮，「沒事沒事，又沒別人看見，向宇看見了不算個事。」

「誰說的？」念昔輕打了劉雨一下。

「哦，你覺得自己美少女形象在向宇那兒垮掉了是吧，放心！無論你做什麼，在他心裡都是美美的。」這是劉雨第一次大剌剌的在念昔面前直接表達向宇對她的特殊。

念昔說不出自己的感受，看著手中的熱水杯，想著勞動周前那袋子東西，她自己也覺得不承認向宇對她不一樣似乎說不過去了。「你別說了，別人聽見了不好的。」念昔碎碎念。

「沒人聽見，大家都走了我才說的。行了，咱們下去吧，他們倆估計從單車棚出來了。」

果然走到教學樓大廳，兩個挺拔的身影已經在樓梯下等著了，沈青衣一個人推著兩台車。

「劉雨，我好吧，替你把車都推過來。」沈青衣扯著嗓門表功。

「我感謝你？不是我拜託你幫我推過來的，真是又不是你主動的。」

「上來吧。」向宇拍拍車後座。「你先騎，我跳上來。」

「不用，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嗎？別蹦蹦跳跳，你又不重，我撐得起你。」向宇知道念昔擔心什麼，他的小姑娘自己不舒服時候還會為別人考慮，上哪兒去找這麼軟軟可愛的人去？

不明所以的沈青衣催著，「快點啊，你們倆怎麼這麼啰嗦？」

「你又找事是吧，我們先走。」劉雨又是一掌拍了過去，「念昔，不著急，我們在前面慢慢悠。」

念昔摸著後座做了上去，向宇往後看了一眼，腳下一用力，車輪開始向前滑行。

8點多鐘的城市還比較熱鬧，一路上時不時看到下了晚自習蹬著自行車回家的學生。路燈很亮，但是街道兩旁的樟樹實在太大，燈光只能找到樹與樹之間的空隙灑下，這樣倒是沒有給已經入夏的夜晚多添熱意。一絲絲暖風徐徐而來，她聽到了向宇輕聲哼唱的:「我對你有一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坐在向宇車後座的念昔一陣羞澀。

再不願意也進了師範大學，向宇當然希望這條回家路能越長越好，不過像今天這樣送念昔回家他也挺滿足了。只是可惜軍分區和師範大學不在一個方向，不然就可以天天結伴而行了。「回家以後早點休息，我們明天見。」向宇輕聲對念昔說。

「好的，你和劉雨他們路上回去要小心。」念昔也叮囑著，她其實很不好意思他們三人還得走重返路一截回去。

「沒事沒事，我們三個人，再說今天的作業也很少，你先上去吧。」向宇不等劉雨他們過來和念昔說再見，推推她的背讓她上樓了。

「老大，我還沒和念昔說再見呢。」落在後面的劉雨趕過來。

「說什麼說，讓她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又不是不見面了。」向宇回道，「走了，回去！」

念昔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門嘩啦一聲被打開，「昔昔，回來了，你爸爸前腳下課進門，你後腳就跟進來了。」開門的是媽媽。

「不是吧，爸爸應該沒有看見向宇送我回來吧？」念昔不知道為什麼擔心被父母知道她被人送回來，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她也是有特殊情況，可就是心裡覺得有些小惶恐。

「昔昔，今天觀測怎麼樣啊？」爸爸從書房走了出來。

念昔還沒來得及回答了，媽媽發現了圍在腰間的校服，「這麼熱還圍件衣服幹什麼啊？」

「媽媽，你來一下。」念昔一把把媽媽拉到廁所，解下衣服，給她看了看裙子上的狀況。

「哎呀，我家昔昔長大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是今天下午還是晚上？」校醫院工作的媽媽對此接受很快，馬上開始關心相應的問題。

「沒，不知道是下午還是晚上，不過發現時候應該是晚上了。」念昔想了想。

「沒事，把衣服脫了乾脆洗個澡，媽媽去幫你準備東西，水洗熱一點。」媽媽交代完就出去了。

洗完澡后的念昔按媽媽的指導和要求整理妥當，去自己房間完成今天不多的家庭作業。快10點鐘時，有敲門聲傳來。

「進來。」回頭一看是爸爸，「爸爸怎麼了？」

「昔昔，爸爸和媽媽商量了一下，我們覺得可以開始看看這本書了。」爸爸遞過來一本厚厚的簡裝書，一看邊封應該是師範大學圖書館的藏書。「這本書是我和你媽之前商量后提前給你借的。你有時間就翻翻，不著急，書比較厚，慢慢看。寫完作業就早點休息好吧？」爸爸看念昔接過書就推門出去了。

「好的。謝謝爸爸媽媽。」念昔答應著接過了這本書，封面上三個字的書名簡潔醒目：《第二性》，作者西蒙波伏娃。

誰也不知道那天念昔看書看到了很晚，書沒看完，但是整個人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那些關於女性出生、青春期、戀愛、結婚、生育到衰老各個階段的描述，以及對農婦、女工、妓女、明星或知識分子等各個階層中的真實處境的記錄分析研究，給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她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了身為女性的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和無限新的可能。

同樣是一夜之間，念昔從生理和心理上都完成了一次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