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初長成 第五章 乾坤一現
此時是七月初七,這座北隅小城還正當盛夏。因此儘管已經夜深,但空氣仍是格外的悶熱。
這時的少年全身浸沒於冰涼的液體中,突然間他發覺自身的熱度已不知覺地流失許多,渾身有些發冷。
白日殘餘的燥熱,在這片鮮紅領域即刻間不復存在。
凌夜隱約間察覺到了身外有股陰暗的力量,正在無孔不入地抽取著自身的熱量和氣力,他卻不知如何反抗。
寒意漸漸遍布周身,凌夜的四肢已然僵硬,胸口也越發地沉悶。
他的觸感遲鈍了下來后,很快身體便沒了知覺,腦袋愈發得昏沉,連此刻自己是否還處在車子上都不再確定。
口中微張,吞了幾口血水,凌夜終於徹底昏了過去,而它頓時也肆無忌憚了起來。
只見不再動彈的少年的不遠處,血水中突地泛起一絲漣漪,隨即顯現出了一縷形狀不定的模糊幻影。
幻影快速接近了已經昏死過去的凌夜。
它在凌夜周身搖曳飄蕩了一圈,之後便急切地飛撲向他的軀體,瞬間便鑽了進去。
「嗬嘶!」
凌夜的身軀頓時緊繃了起來,眉頭緊扣,喉間不時痛苦不堪的嘶吼著。然而他卻傳不出聲音,只是徒勞地吞了許多液體入腹。
時間緩緩逝去,少年仍在半昏半醒之中承受著劇痛且窒息的折磨。然而就在這般折磨似乎將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異變再次生出。
倏然間,凌夜兩眼大睜,額頭正中略顯凹凸的痕迹,凹凸處漸漸明顯。很快額間就裂開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一道銀光從中飛射出來。
只見那道銀光飛射而出后,便停頓在凌夜上方,之後微微晃動了一下。
瞬間,凌夜整個人便毫無預兆地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銀光逐漸淡去,正要跟著消失之際。
整片血海突兀地震動了一瞬,又靜止了一刻。狂暴之意蘊生而起,立即便達到了某種不可測的極點,欲要爆發而出。
「轟隆隆!」
血浪發出巨響聲,並掀起了狂風惡浪。如巨人怒吼一般的層層浪潮,瞬間就幻化凝結成了一隻巨如遮天的血手,並如雷霆萬鈞般地向那道銀光壓去。
但見得那道銀光微微一震,似有些訝異。卻又於不急不慢之間,晃了晃泛著銀光的圓潤軀殼,立時便消失在了巨手之下。
氣勢洶洶的血手瞬間停滯在空中,空氣變得沉默而壓抑。過了好一會兒,它才漸漸消散開來。
隨著異象的消失,四周頓時歸於平靜,場景又變換回了原來的小巷子。
空氣中只餘下莫名傳響的一聲輕哼,以及摩托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
又過了近半小時,小巷外的街道角落才有了動靜。
只見一道人影從角落悄聲走出,他先是打量了眼已經撞牆損壞的某人的愛車。
而後,這位挺拔的人影眸子泛紫光,悄無聲息地向小巷緩緩走近。
行至巷子,仍未發現任何異常,這人神情才稍微放鬆了些。
他頭也不回地說道:「前輩,看樣子那位是真的走了。另外,您的寶貝徒兒可都不見了蹤影,還不捨得出來嘛?」
年輕人的語氣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與不滿。
「嘿嘿,」
另一人終於施施然走了過來,卻聽到他講說:
「我這徒兒也是剛收的,再換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咱們過會便回去繼續聊聊罷。」
青年人見平頭男子在自己的右側停下,滿不在乎地將雙手疊在腦後,神情隨意地瞧著剛剛還堪比特效大片,此時卻平凡至極的小巷。
「前輩!你怎麼能如此,」
這與青年人自幼所堅信的觀念完全相悖,他頓時氣憤地大聲斥責。
他又努力地平復了下心情,而後仍帶著不滿的口吻問說道,「師者即為父兄,你怎能如此薄情?」
「何況凌兄身上還關係本門的,的……」
說到這,青年人卻暗道一聲不好,急忙止住話語,便有些露怯了。
但這時他右側的人反倒不肯罷休了,他微眯著雙眼,立即反問道:
「關係什麼?看來你的目的也不是那麼單純嘛。」
青年人已反應過來,有些警覺瞧了眼身側的人。
他轉過身,正臉回答:
「晚輩確實身懷師命下山,但您也知道,吾派行事一向端正,是絕不會傷害無辜的!」
接著他雙手抱拳、稍垂下頭部,說著:「但個中詳情,卻是不便告知,還望韓前輩見諒。」
這位前輩的反應再次出乎了青年人的意料,只見對方揮了揮手,笑眯眯道:
「嘛嘛,小事而已,小高你也不必介懷。倒是我這苦命的徒兒,如今卻不知身在何處,唉!」
說完,這位韓姓前輩還長嘆了口氣,神情也瞬間轉變成了愁苦悲憫之色。
高狩頓時無言,他瞠目結舌地望向旁邊的那人,心知自己雖與對方有過數面之緣,但仍是摸不清這位前輩底細。
青年人沉默了片刻,很快又問:
「前輩可有計量了?」
怕對方還是不著調地偏離主題,他隨即補充道,
「晚輩昨夜見您故意氣走凌兄時,還拍了拍他的肩,不知前輩可是使了千里追蹤符。」
這時,便見到韓非乾脆地點了點頭,回道:
「確實用了張追蹤符咒,不過我可不比你這名門大派,用不起那麼金貴的千里符。倒是沒差了,百里也足夠使的。」
接著,韓非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黃色符紙,說:
「看我用這母符搜索一下。」
說著,他念動口訣,捻紙的手一搓。
符紙瞬時便漂浮升在半空,顫動了片晌后,靜止了一瞬,就向正北方激射而去。
高狩當即向韓非點頭微微示意,手捏法訣,瞬間跟著符紙極速飛去。
韓非笑了笑,神情卻漸冷。他最後掃了眼周圍,就很快也跟了上去。
......
半個時辰過去了,小城北邊郊外。
一處寂靜的嶺地上,倏然間,前後緊接的「咻咻」兩聲極速臨近。
片刻后,一略大一稍年輕的兩人,已然出現在了空地上。
身後那人甫一落地,就見到了前面的青年人急忙轉身過來,對他的問詢:
「人呢?都搜遍了這個方向,甚至連東西兩邊的郊區都去找過了。凌夜到底去哪了?」
被問話的那人正是韓非,他緩了口氣,答道:
「我也在奇怪,按理說他是去不遠的,我們都離原來那裡有了五六十公里遠,這符紙竟還直指向北方。」
若有所思了片刻,韓非講道:「看來,是那珠子搞的古怪了。」
「不可能!乾坤珠若無人激發,絕不會有這麼強的功效!」說完,高狩面上一僵,瞧向身前不遠正笑眯眯看著自己老狐狸。
再次嘗試了人心險惡的滋味,稚嫩的青年頓時沮喪起來,暗道世俗之地果然不是輕易可以暢行的。
冷靜了好一會,神情複雜的高狩才緩緩說道:
「那寶珠涉及本門隱秘,不便向外人透露。」
韓非一直笑著不語,這時才發言:「這麼說,你是不想找到那顆珠子嘍。」
說完,他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口中還說著,「唉呀,找不到珠子就算了,只是可憐我的寶貝徒兒了。」
高狩一臉的為難,回說:「凌兄的安危在下也是記掛在心。可本門長老在下山前特意叮囑過我,絕不可講寶珠的隱秘泄露分毫。」
聽到這裡,韓非便取笑了起青年人:「可你不是都說出來了嘛?」
看對方耳紅面赤,就要反駁的樣子,韓非再次說:「算了,我也不為難你。這樣吧,你既然不願透漏,又想救我那可憐徒兒。那不用你說,我提些問題,你只管點頭或搖頭便是。」
聽到這裡,青年人臉色顯得陰晴不定。
然而,韓非並不著急,他徑直站在原地,甚至還有閑情觀賞起了周身無甚可看的山野風光。
等了好一會兒,便見到青年人沒有回話,只是稍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