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初長成 第六章 城北三問
見高狩終於鬆口了,韓非微微一笑,又等了半晌。
「那我問了,」
韓非突然正臉說道,
「第一,那寶珠既然叫乾坤珠,還帶著我那徒兒瞬移了如此遙遠的距離。想必它就是你們道宗所宣稱的天命至寶中的那一件了?」
高狩無言,板著臉輕輕點了下頭。
「噢?這倒是有趣,堂堂天下第一門派的至寶,卻流落到了一個凡人身上……」
韓非輕笑著,用左手摩挲著下巴。
但看到邊上的人眼神急切的催促,韓非終於再次開口。
「第二,既然是門派至寶,我也不問其流落至此的各中緣由了,」看著青年人微微鬆了口氣,韓非狀似對另一事起了興趣,轉而問道,
「但我可是聽聞,但凡神器靈物,皆是需要認主后,方可發揮器物原本功效。這轉瞬千百里的神跡,難道還不是乾坤珠的十成功率?」
「乾坤寶珠自然不止這點效用,只是瞬移千里的能力,也不是隨意就能激發出來的。想來是凌兄那時遇險,寶珠被那位存在的力量所刺激,迫使寶靈由沉眠中蘇醒了過來。」
就見到高狩嘴上翕動數次,終於開口解答道,「它或是為了自保,才將凌兄傳送到了更遠處。」
「原來如此,」韓非回說,這時他眼眸中仍含著笑意,又問了第三個問題。「那便只有最後一問了。」
見眼前的年輕人神情越發輕鬆,韓非突的眼芒微寒,冷聲問了一句:「那我這徒兒倒是犯了什麼死罪,至於讓你下此毒手?」
天命派弟子愣了片刻,卻是詫異地反問道:「你這是何意,我與凌兄毫無恩怨,又怎會害他?」
「哼!毫無恩怨是真,但加害一人有時不需要恩怨,例如門派授命。天命道宗,旁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你們看似如同仙人般逍遙,實際卻是上令下從,門規極為森嚴。」
韓非連聲道,眸中冷光四射,直欲逼出對方的原形,「再加之,以貴派那群老頑固薄情寡義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門派至寶流落到一區區凡人身上,怕第一時間便想著殺人奪寶吧。」
「本門長老均是恢宏大度之人,怎會命我做這種傷害無辜的事情?而且就算如此,我也決不至於去傷害凌兄。」高狩語氣激烈地反駁,臉色漲紅且越發難堪。
韓非再次冷笑,說:「呵,不承認嘛?我可是有證據的。」
「何證?」高狩眼神略微閃爍了一瞬,面上鎮定自若道。
「你看這是何物?」只見韓非右手從口袋掏出了一張焦黑的紙張。
「這是何物?」高狩這時反而有些鬆了口氣,疑惑地問道。
「咦?」
韓非臉上篤定的笑意頓時掛不住了,他正了正身子,仔細審視起這位大門派的弟子的面容以及神情。
韓非上下打量著高狩,看他的神情坦然又不似說謊,腦中此時才逐漸思慮起這位高姓子弟也不知道全部情況的可能性。
他不漏聲色的地背著左手作了個暫緩的手勢,決定不再試探,直接攤開了講:
「這是我多年前機緣巧合,才從衍天宗得來的玄武護身符。你再仔細瞧瞧破其防禦的究竟是什麼法術?」
說完,韓非就把手中呈焦黑狀的物件輕擲了過去。
高狩接住這紙張樣的東西,凝神細看之下,他清亮的眼眸中這片焦黑紙張渾然變換了顏色和形態。
只見一隻黑色靈龜豁然躍與紙上的坎位,輕巧精緻,隱約又被霧氣環繞,端得祥瑞之態。
但美中不足的,其氣色萎靡,玄蛇耷拉在已崩裂大半的焦黑背殼上,看上去又凄慘悲涼極了。
高狩凝重地微微點頭,始終沉著臉。
「不錯,玄龜有靈,鎮守北位,主風雨,能使鬼神辟易,誅邪莫近。這確是極佳的玄武符咒了。只是,」
頓了頓,高狩繼續道,
「只是如今竟破損至此,看這龜甲的痕迹,想來是火雷法術強擊致使。而這五行法術,又確是我天命宗所長。但不知這符咒是在何處受擊?」年輕人神色間顯得有些疑惑。
韓非立時接話,一臉冷意:
「何處?當然是你前日夜裡,初次見我那徒兒時。你當時右手一搭上那小子的肩,就堪堪擊破了玄武的守護之力。」
「這符在凌兄身上?可我並無惡意,又怎會傷害於他呢!」
高狩剛說完,臉色就霎時蒼白了許多。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慌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物件,才瞥了眼就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
「這,這不可能!這本是大長老於晚輩臨行前,贈予了陰雷符以防身。晚輩因不喜陰晦,便一直不曾動用。這怎麼就,就……」
「怎麼這陰符自己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激活了呢?」韓非揶揄地打斷了其言。
天命宗的親傳弟子口中微張數次,卻一時失語。神色鬱郁沉悶,越發地獃滯無神。
韓非看著面前之人幾近崩潰的模樣,興緻索然地輕嘆口氣,背著的左手最後打了個終止的手勢,並漠然道:
「名門正派,哼哼!說是如此,行事卻依舊這樣的蠻橫霸道。你既然真是不知,那我也不會遷怒旁的,你且回去罷。」
高狩沉默了好一會兒,難堪的面色逐漸平復。他終於抬起了頭,雙手緊抱著拳,鄭重言道:
「前輩,事已至此,我也無法辯白。但吾以自身性命和高家的名譽擔保,絕對會將此事探究清楚,還你們師徒一個真相。」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短暫的沉默才被打破。
「哦?那我倒是拭目以待了。」韓非眼神有些莫名,似有些分神。
「關於凌兄的安危。乾坤珠的珠靈既已蘇醒,其性情溫和,自然會庇護宿主。就算那位再次出了手,想來凌兄也是無大礙的。只是您要向更北處搜尋了,理應是不會越過珠峰的……」
啰嗦了一通關於凌夜和寶珠的注意事項后,這位高狩終於向韓非辭行離去了。
很快地,曠野間便只余韓非一人的身影。
他反而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姿態,伸了個懶腰,眼中泛起一絲笑意,似在自言自語:「誒呀呀,高家,真是令人懷念的字眼。」
「確實,」四下無人,卻傳來了兩個字,接著這個聲音又頓字說道,「高家後人,依舊如此。」
韓非卻不接話了,眼神顯得深沉而複雜。
但他很快他就轉換了神態,擠眉弄眼地喊著:「哇,尊今天竟然一次性說了這麼多字。真是難得、稀奇。」
空氣始終寂靜,那人似不願理睬男子了。
韓非仍是胡鬧了好一會,方才消停。
他笑了笑,繼續談道:
「高姓小子最後交代的大致都對,只是他料錯了一件事,那就是靈珠其實已經認主。而認主后嘛,嘿嘿。」
「北地。」不知在何處的尊突的又蹦出兩個字。
韓非狹促一笑,說著:「是了,認主后靈珠自然能發揮更強的功效,凌夜現在應是在那裡了。」
「現在如何?」尊問道。
「不如何,既然到了那邊,想來也是無事的。再說就算有事,我們還能現在趕過去不成?等他自己回來便是了。」
韓非眼眸微微上翻,懶散地說道。同時,他轉了身往回去的路緩緩行去,「那幾個小傢伙差不多也要回來了,我們該提前準備一下才是......」
明月之下,清冷的光華重新覆上這片山間原野,陣陣涼風拂過,曠野間很快便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