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人類真是短命與健忘的種族……僅僅一百年的時光，就讓你們淡忘了我的名字么？」沙啞的聲音充滿了譏誚。

「……」古德里安一頭霧水。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就用你的鮮血與靈魂，來宣示我的歸來吧，卑微的人類！」來人漂浮起來離地面半米左右，右手深處黑色的斗篷向古德里安一指。

一道血紅色光線快如閃電向古德里安射來。古德里安聽到來人那句「卑微的人類」的時候剛來得及緊握騎槍側身倒下戰馬，血紅色光線便擊中了空無一人的戰馬。頓時，戰馬都沒來得及慘叫便炸得四分五裂，把剛倒到地上的古德里安濺了一身。若古德里安再慢哪怕零點一秒，迎接他的就是戰馬的下場。

「咦？」漂浮的黑色斗篷稍微有些詫異，古德里安居然沒有死。於是右手再次一台，又一道血紅色光線射向剛落地的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在落地瞬間迅速向右邊翻滾然後躍起，此時血紅色光線射到之前古德里安落地的地方，炸出一個臉盆大小一尺多深的土坑。泥土又飛濺了古德里安一身。

古德里安躍起之後，騎槍直指漂浮的斗篷向前衝去。

「有點意思……也好，就讓我好好舒展下筋骨。」沙啞的聲音自言自語。但是手上的動作並不慢，僅僅兩三秒之後，漂浮斗篷的雙手上閃耀出巨大的光芒，然後就那樣看著古德里安挺著騎槍飛奔而來。

「快些，再快些，噢，人類，你真是慢……」黑色斗篷等古德里安衝過六十米的距離，雙手上捧著的巨大光芒猛地向前推去——事實上，古德里安的衝鋒並不慢，他已經在用控制血液的技巧，雖然有些生澀，但是加速呼吸震蕩血液爆發出來的力量與速度，衝過這五十米的距離不過三、四秒的時間，也就是黑色斗篷那句話剛說完。在黑色斗篷說到「你真是慢」的時候，古德里安的騎槍已經距離他不到五米。

只見，黑色斗篷推出的巨大光芒與古德里安的騎槍槍尖對了上去——

古德里安迎著刺眼的光芒奮力躍起向黑色斗篷刺去。耀眼的巨大光芒在騎槍尖上炸開，照得方圓一里之內有如白晝。古德里安手上的騎槍直接汽化消失，古德里安整個人有如出弦的羽箭，被炸裂的衝擊波狠狠地推了回來。古德里安人在半空，「轟」的聲音才穿透過來震蕩他的耳膜……

黑色斗篷在推出巨大光芒之後，就閃現回到了牛頭人陣列前撐起一片淡黃色的光牆。然後衝擊波撞在光牆上，光牆有如平靜的水面投入了石子盪起的波紋，碎裂了，黑色的兜帽被狂風扦開，露出了蒼白而枯槁的容顏，還有，貼著頭骨的沒有頭髮的頭皮。最後才是那「轟」的一聲震蕩在他耳邊。

古德里安飛出十數遠的距離仰身摔落在地上，盔甲撞擊地面的聲音也隨後傳向黑斗篷，古德里安整個人還向後犁出了五六米，一動不動。

「桀桀桀……可憐可悲的人類。」

黑袍人再次漂浮了起來，緩緩向古德里安行去。

此時，敵人的法術隊列又激發了法陣，又是一大波火球衝天而起飛向羅格里斯的方向……

古德里安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連手指頭動一下都要積蓄幾秒的時間。而透過破裂的面甲，黑袍光頭那如同死屍一般的面孔已經在遠處戰場閃耀的火光中若隱若現。

必須要做點什麼，此時的古德里安唯一的想法。

「卑微的人類，鑒於你的英勇，嗯，確實英勇，偉大的巫妖弗坦尤利斯我，將賜予你永生！桀桀桀……」弗坦尤利斯漂浮在古德里安面前五米外，對著古德里安伸出了皮包骨頭的右手。

古德里安知道巫妖將要把他轉變成不死生物，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加速血液在肺部的流動，積蓄出了全身最後的力量。

「？%&#*……」在巫妖對著他念起聽不懂的咒語瞬間，弓腰彈射了起來向巫妖撲去。與此同此，右手握住了左腰間的劍柄——白光一閃。

只是，古德里安穿透了巫妖。

「桀桀桀，真是優秀的材料。」巫妖的聲音從古德里安後邊十米外傳來。而此時古德里安才剛落地。古德里安的拔劍術，斬中的只是巫妖的虛影。巫妖在那一瞬間已經閃現走了。

古德里安轉過身，胸口劇烈起伏著，長劍拖在地上微微顫抖，雙眼死死盯著十米開外的巫妖。

「憤怒吧，瘋狂吧，燃燒吧，桀桀桀……」巫妖那刺耳的聲音回蕩在戰場上。

「弗坦尤利斯！」一道聲音接著巫妖的狂笑由遠及近。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古德里安身邊。是道格拉斯大法師。

「嗯？道格拉斯，獸人那幫只有肌肉沒有腦子的傢伙居然沒有人對付你？」巫妖在白色身影出現的瞬間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根法杖。

「古德里安，這裡交給我，你去與羅格里斯匯合。」道格拉斯對身邊的古德里安道。

「多謝閣下。」古德里安也不矯情，目前的自己，實在沒有能力對付得了弗坦尤利斯，跟何況還有兩個中隊的牛頭人與敵人的法術隊列。若非巫妖在古德里安摔倒之後在戲弄他，讓道格拉斯趕上，古德里安早死了。當然，古德里安也沒有這麼不堪，起碼躲過了兩道死亡一指，還在光爆中存活了下來把巫妖逼退了不是？

古德里安深深望了一眼巫妖，然後拖著疲軟無力且充斥巨大疼痛的身體向羅格里斯的方向一瘸一拐走去。

「桀桀桀……下次再相遇，就是你成為偉大的弗坦尤利斯我的僕人。」巫妖對著離去的古德里安道。

「弗坦尤利斯，你廢話真多。難道巫妖都像你這樣喋喋不休么？」道格拉斯舉起法杖對著巫妖一指。

「桀桀桀……道格拉斯，聽到偉大如我的聲音是你們的榮幸。」巫妖身影漸漸淡了去。聲音從牛頭人隊列方向傳來。

「哼，膽小鬼。」

古德里安找到羅格里斯隊伍的時候，獸人的狼騎已經潰敗並向另一邊撤退。羅格里斯的騎兵隊伍也只剩下六個中隊了。這還是算上古德里安帶走的兩個中隊的回歸。

此時戰場上響起了獸人聯軍撤隊的號角聲，於是膠著的戰況漸漸冷卻，雙方不約而同地退出了戰鬥並帶上了同伴的遺體。人類部隊集結著眼睜睜看著獸人聯軍撤出了戰場，然後消失在夜幕中。只有地上那殘留的血跡與在之前法術轟炸中到處燃燒著的器械，表明了曾經有一場激烈的戰鬥發生。

這場戰鬥發生的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從人類被包圍到敵人聯軍撤隊，戰鬥持續的時間還不到兩個小時。但是戰鬥的激烈超出想象，人類的戰損異常嚴重。

戰後統計，先前接應鷹揚衛共有近萬人的戰損。羅格里斯率領的威虎衛與沃頓的左前營占的最多。而此夜被包圍的戰鬥，也戰死近一萬兩千名戰士。除此之外人人帶傷，連元帥也不能倖免。至此，加上龍鑲衛與鷹揚衛的戰損，短短十日內，人類就失去了近五萬的精銳部隊，以及一名將軍——里昂.巴拿馬將軍。

低迷的氣氛瀰漫在隊伍中。戰士們帶著同伴的遺體，默默跟隨著元帥連夜撤隊。人類已經沒有能力繼續在阿斯嘉平原上與敵人野戰了。雖然，敵人的損失未必比人類少。此時，隊伍只期望快些回到阿斯嘉城牆。

古德里安換了一匹受了些輕傷的戰馬默默地跟隨在羅格里斯左右。威虎衛來的時候，有如洪流的六千鐵騎，如今稀稀拉拉不滿兩千（不算後勤）。回去之後，補充的新兵最少要經過一年多的訓練，才能把威虎衛恢復到之前的模樣與戰鬥力。古德里安之前與巫妖的戰鬥內臟被震傷，所以也是有氣無力。再加上劇烈戰鬥之下，舊傷的崩裂，渾身疼痛。唯有腦袋好一些，沒有之前那般炸裂的疼痛了。

「古德里安，之前回來的騎兵們說你被敵人的強者留住了，是誰？」羅格里斯向落後半個身位的古德里安問道。

「弗坦尤利斯。巫妖。」古德里安心餘悸：「若非道格拉斯閣下到來，我必死無疑。」

「一百年前那位弗坦尤利斯？」羅格里斯訝然。

古德里安把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問道：「他很出名么？」

羅格里斯知道古德里安失憶的事，解釋道：「曾經最有機會問鼎法術盡頭的大法師。只是忽然間性情大變，然後轉化成巫妖召喚大量不死生物，欲在大陸上建立死亡國度。這引起公憤，遭到全大陸強者的圍剿，之後不知所蹤。原來是逃到了地底世界。」

羅格里斯剛說完，奧古斯丁就帶來了元帥招集的命令，羅格里斯與古德里安便隨奧古斯丁前往元帥車駕所在。

元帥沒有戴頭盔，額頭上纏了幾圈繃帶，正站在路邊看著撤隊的隊伍。之前就聽說是和牛頭人戰鬥受了傷，看來傷的不算重。

羅格里斯帶著古德里安下馬與一眾將軍站在元帥身後。除了羅格里斯，眾人身上多少都帶了傷，可想而知之前的戰鬥激烈到什麼程度。

「敵人的戰略，我大概明白了。」元帥沒有轉身。「只是，他們的撤隊有些不合常理。誰來說說。」

沒有人說話。

「之前被伏擊，敵人若是再堅持半個小時，我們將大潰敗。」元帥沒有聽到回答，繼續道：「我想，他們僅僅是要打殘我們，讓我們沒有餘力在短時間內在平原上與他們野戰，以及收復阿斯嘉山道。」

「那，消滅我們不是更好么？」奧賽羅不解。眾人也疑惑著等待元帥解答。

「要消滅我們，他們也一樣會大傷元氣。他們的戰損，並不比我們差多少。」元帥道：「阿斯嘉平原上有什麼？他們明顯是要保存必要的實力來面對一些未知的情況。」

「從龍鑲衛的覆沒，到利用鷹揚衛做餌，再到利用疲兵之計騙過我們到前頭埋伏包圍我們。之前我也以為他們要一鼓作氣把我們消滅在阿斯嘉城牆之外，以好攻打阿斯嘉城牆。」元帥頓了下繼續說：「但是這樣優勢的包圍，他們並沒有儘力攻打，反而再我們戰損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撤隊。」

「阿斯嘉平原千年以來一直是我們和獸人的現場，阿斯嘉山道也幾經易手。但是有記載以來，獸人確實沒有強攻過阿斯嘉城牆。那麼他們進阿斯嘉平原是為了什麼？這一次還聯合了地底種族，這是之前很少有的。」奧古斯都疑惑道。重複了元帥的問題。

眾人一時頭大起來。古德里安更不用說，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的人，哪裡會可能從歷史上找到什麼線索。他知道歷史么？

「這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多注意下。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承受敵人的攻擊了，儘快趕回阿斯嘉城牆吧。」元帥也沒期望眾人能馬上給出什麼答案和線索，召集眾人過來是安排之後的撤隊路線與偵查斷後等等任務的分配。提出這個問題只是讓眾人重視，能找到答案、線索最好，找不到也不影響什麼。反正，三五年內，人類沒有可能把敵人趕出阿斯嘉平原奪回阿斯嘉山道的。

於是眾人在確定各自的任務后離開了。古德里安因為觀念親衛隊的眾人，則留下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