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最大的缺點

如此後悔之事，朱祁鎮巴不得再無人提及，蔡忠卻主動說起，聽他的意思是觀察團是自己所派，就是出了問題也應該由自己負責。這可算是惹來了他的怒火。不等對方繼續的說下去，朱祁鎮已然一臉怒氣出聲質問著，「什麼叫做很多官員沒有問題，難道他們給你送了你銀子，就是沒有問題了嗎？」

正滔滔不絕而言的蔡忠，突然間聲音被打斷，然後得了這麼一個反問，一時間他愣在那裡，一臉的震驚。他沒有想到皇上竟然知道了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皇上竟然把這件事情公開的挑明了。

按說有些事情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會公開講出來，只需有限的提醒一下便是，這就是帝王心術，什麼事情我不說明白，讓下面的臣子自己去想，往往這更能起到震懾人心的作用。

一直以來，朱祁鎮也是這般去做的，的確是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以至於臣子們都有些怕這個皇上。但事情公開講是什麼意思，這是要翻臉的節奏嗎？

蔡忠或許是跟著朱祁鎮時間太長了，又一直身受皇恩，以至於他都開始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想一想，憑他一個太監，還想著皇上會和他翻臉，說治罪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罷了，還有何困難不成？

先是愣了愣神，他是被朱祁鎮這句話給打擊的有些發懵。而待很快的反應過來之後，頓時臉色大變，冷汗涔涔，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能把事情說明白的話，莫說皇上會替他做主了，怕是從此之後他就在無翻身的可能。

當下，蔡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自稱有罪，在抬頭的時候，開口說道：「皇上，這是臣在保護那些官員呀。而且這件事情牟木也有份，那些官員所送的錢最終都落入到他的手中了呀，皇上。」

咬出牟木也是不得以之事。在蔡忠看來，現在皇上身邊可有之人不多，牟木現在又十分得聖寵，如果可以把此人拉進來，想必就算是看在牟木的面子上，這件事情也能大事化小的。只要挺·過了這一次，他會低調做人一陣，時間合適在東山在起就是。

自以為找了一個墊背的，朱祁鎮就可以饒過自己。太監也是要做事的，總不能把所有人都給抓起來的吧。只是蔡忠根本就不知道，牟木早就防著他那一手了。

之前蔡忠送給牟木的錢也早就被送到了皇上的面前。說實話，牟木是不缺錢的，或者說楊晨東根本就不缺錢。更不要說現在交給朱祁鎮的錢，一旦南明成為了楊系的一份子之後，這些錢最終還是要回到口袋裡去。

就要蔡忠還想著朱祁鎮一定要放自己一馬的時候，一記吼聲傳來，「你還好意思說銀子的事情，你一共貪污了多少，說！」

朱祁鎮是真的生氣了。蔡忠先是不長眼睛的提了觀察團的事情，揭了自己的傷疤，接下來不知悔改不說，還想接著牟木下馬。當真以為自己好脾氣不成嗎？當真以為自己不敢收拾他不成？

是，朱祁鎮是很喜歡蔡忠這個奴才的，之前此人能夠從北明來到應天府，也證明了對方對自己的忠心。可想成為一個合適的臣子，僅僅只是忠心是不夠的，還需要有能力。

即沒有能力，還很貪婪，遇到事情不想自己的過錯，還想拉著別人下馬，達成讓自己投鼠忌器的目的，這樣的人是不能輕饒了。

「啊？這個.」朱祁鎮的反應完全出乎了蔡忠的意料，他沒有想到會直接問自己收了多少的銀子。而以他伺候朱祁鎮這些年的經驗來看，即然這樣問了，想必一定是已經有了答案。

一想到大明朝對於貪官的懲治手段，蔡忠害怕了，一頭就磕在了地上，口呼道：「皇上，臣有罪，臣有罪。但牟木真收了臣送的銀子呀。」

都這個時候了，蔡忠想的還是要拉著牟木下馬，來分擔自己的過錯。

如果他真的認了錯，或許朱祁鎮還真會看在對方忠心的份上，饒過他一回，最多就是以後不在重用便是。說起來朱祁鎮對於太監的重用程度，那絕對是歷史之最。

可是這個時候了，蔡忠想的還是找墊背的人，這哪裡是認錯，分明就是在狡辯。朱祁鎮現在是完全的失望了。搖了搖頭，聲音突然變得平淡了很多，「牟愛卿早就把你送給他的銀子一筆筆呈到了朕的面前，虧你現在還敢攀咬忠臣，你實在是讓朕太失望了。」

「啊！」蔡忠又一次的發出了一聲特有的公鴨嗓子一般的尖叫，再然後整個人頹然般的跪倒在了地上，全身就像是沒有骨頭支撐了一般。他沒有想到牟木竟然會這樣去做，那豈不是早就把自己賣了嗎？虧得他還以此為借口來脫罪，這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字的。

太監終是太監，就算是實力再強，皇上一句話也不過就是灰飛煙滅的事情。

蔡忠被守在殿外的大漢將軍給帶走了，走的時候都沒有在開口求饒，因為他知道，接下來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慘，此刻再說什麼都只是徒勞而已。

等到牟木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他的面以不變，心中有些激動。曹吉祥和蔡忠就這樣完了，接下來是不是就應該輪到錢僧保了呢？

一想到此，牟木認為自己應該還要做些什麼。

相比牟木的冷靜，錢僧保這一會正自開懷大笑。這些年來，他終於有了掌權整個太監集團的感覺，沒有了競爭對手，牟木又對自己言聽計從，那以後豈不是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一旦他將這股力量完全整合之後，在皇上面前聽到的將都是對自己有利的話，如此一來，誰還會動搖自己的根基，他就將成為了王振第二了。

不！王振在的時候，也還有其它的太監分權呢。他如果做的好了，完全可以比王振更威風。

心情大好之下的錢僧保，很快又迎來了好消息，很多的官員找到了他，尤其是一些外省的官員，在錦衣衛的目標由京都之地向外省移動之後，一旦京都附近的官員也開始有被抓的事情發生了。這些人為了自保，通過其它官員的指點，都找到了錢僧保。畢竟牟木不怎麼收銀子，且面見官員的時候都是冷著一張臉，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感覺。蔡忠又被徹底的拿下了，那他們除了找錢僧保已經在沒有什麼其它的辦法了。

求見的官員越來越多，送的銀子數量也是越來越多。短短的三天時間而已，便陸續的收到了三百萬兩白銀，如此可見官員的財富之多，也證明他們手中掌握的銀子遠遠非是俸祿所得。

錢僧保也是胃口好，但凡是送來銀子的，他會視多少給予答覆。送的少的，自然就是敷衍了；送的多的，他會明確表態保對方無事；送巨額的那一種，他更會抽出時間來直接與其見面，好生的安慰著。

一時間錢僧保就成為了很多官員的「再生父母」，讚譽之聲是此起彼伏。接著這些官員的說法，錢公公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就是他們的最大的靠山。

這樣的舉動自然引來了一些自詡為正義官員的抵制。他們或是為官還算清廉，或是為官的時間太短，根本就湊不起什麼銀兩。但他們有嫉妒心呀，所以紛紛的上摺子參錢僧保一本。

這些奏摺送到朱祁鎮面前的時候，全數被留中了。皇上並不在意，做事情的人就要被參嗎？就像是牟木太監一樣，參他的人不是一樣很多嗎？更不要說朱祁鎮很自負，認為了解錢僧保，他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去貪這麼多的錢。

如果說是十萬二十萬兩銀子或許還敢去做，這動輒說法是幾百萬兩，他可沒有那個膽量。

要說這就是朱祁鎮最大的缺點了，總是喜歡自以為是，總是認為自己了解了全部，總是認為自己看人很准，之前的王振是如此，現在的錢僧保還是如此，以後的牟木也會是這樣，也就難怪他最後會輸掉一切。

牟木靜靜的在一旁觀看著錢僧保的表演，對於對方給自己下達的命令，他也是全力的去完成。但凡是對方送來的人員名單，他是一個都不會動，儘管這些官員所送的銀子，他一個銅板都沒有看到。

他唯一去做就是將這些官員的名單通通記了下來，還有派人去調查那些官員到底送了多少銀子給錢僧保，他一樣也要心中有數。他的想法和所求遠比錢僧保要大的多了。

對於牟木如此的配合，錢僧保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相反他認為這是一切是應該的。想一想吧，連蔡忠這麼得寵的太監，不一樣也被他給扳倒了嗎？（錢僧保自負的以為蔡忠的倒台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再說，牟木有今天，能入主錦衣衛，當上那個廠公不也正是自己幫助下完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