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不曾知道的真相
(1)
「原來爹真的會把我獻祭給軒轅劍。」穆之突然低低地笑出了聲,「您以重病為借口,便是知道我與哥哥在一起吧?您料准了我會回來看您。」
軒轅慎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軒轅氏身為降妖人,沒有別的選擇,你是我的女兒,更是生來便背負了這個使命,能毀掉神石,你便是軒轅家最大的功臣,也是人族最大的英雄。」
「憑什麼?」穆之突然低喝出聲,她的眼眶有些泛紅,「我憑什麼要犧牲自己?我為什麼要做軒轅家的功臣?又為什麼要做人族的英雄?」
她只想好好地活著,做一個平凡的人。
穆之狠狠甩開軒轅慎的手,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我不會再回軒轅家了,您保重吧。」
穆之轉身就要走,可還沒走出兩步,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拽了回去,穆之被拽得措手不及,身子猛地搖晃了下,脖子上的墜子跟著晃了出來,白色的玉墜突然散發出不尋常的光芒。
穆之的身子猛地僵住了,她不敢相信地回頭看著已從床上站起來的軒轅慎,透過他泛著青黑的臉,她彷彿看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你是妖?」穆之的臉唰地白了。
軒轅慎聽了,狹長的眼睛里閃過一抹詭異的光,只見他的唇角浮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想到被你這個女娃看穿了。」
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閃著光芒的玲瓏玉上,眯著眼哼笑道:「天族尊主的玲瓏玉?可惜啊……」
「你不是我爹!你是誰?」穆之的血液彷彿被冰凍住了,連牙齒都忍不住打顫。
「我是誰?」「軒轅慎」的聲音驟然變了一種音調,他的指甲漸漸變長,仿若鷹爪,有意無意地在穆之的脖頸上撩動著,隨時都能戳進她纖細的血管里,眨眼之間,他便換了一張臉,那是一張陰陽臉,一側極紅,一側極白,極其可怖。
只聽他在穆之耳邊,以極輕極魅惑的嗓音道:「你可以叫我鷹弒。」
穆之的呼吸停止了。
她想哭,她若是不知道鷹弒是誰,沒準還不會這麼怕!可偏偏她知道!
《妖物志》上,論殺傷力最強的妖,鷹弒若是排第二,便沒人能排第一!他的原身是鷹,乃是妖族的戰神,最是嗜血,殺戮成性,據說曾經為了補元氣,曾將三千個人活剖取心。
「看來你知道我。」見穆之面如土色的樣子,鷹弒突然輕輕一笑。
他的笑聲詭異,穆之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鋒利的指尖還在她的脖頸上逡巡,穆之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突然,她眸光一閃,突地伸直脖頸,朝他的指尖狠狠撞上去,可鷹弒卻彷彿預知了她的意圖,在電光石火間將手指縮了回去。
轉瞬之間,他已經緊緊捏住她的下巴,陰測測地笑出了聲,「倒是個聰明的姑娘,不過我奉勸你還是省省你的血,想憑這點血讓我灰飛煙滅,簡直是痴人說夢。」
「我爹呢?」穆之顫著聲問道。
「不是躺著么?」鷹弒漫不經心地指了指床上。
穆之屏住呼吸望了過去,看到軒轅慎如剛剛一般躺在床上,雖然毫無動靜,然而仍有微弱的氣息。
穆之這才呼了口氣,她瞄了軒轅慎一眼,突然尖叫出聲:「哥!救我!」
可她明明用了最大的力氣,聲音卻彷彿困在了喉嚨里,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腦海里的最後一個念頭大概是:完了,司玉要守寡了……
穆之是在黑暗中醒來的,她隱約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個山洞裡,陰冷得很,洞口有微弱的月光流瀉進來。
穆之猛地坐了起來,她還沒死么?
還是說,已經在地獄了?
穆之的一顆心顫啊顫,游移不定時,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痛得差點飈出了眼淚。
會痛,就是沒死咯?
穆之頓時感動得眼淚汪汪的,老天爺果然還是厚待她的,落在鷹弒手裡都沒死成。
她看向洞口,連滾帶爬地奔了過去。
眼看就要跑出去了,一顆石子突然打到了她的腿上,穆之猛地超前撲倒,摔了個狗吃屎,她掙扎著回頭,這一看,差點把自己活活嚇死。
那站在自己身後的人,不是鷹弒是誰?
他的陰陽臉本就可怖,此刻站在昏暗的山洞裡,簡直像是要來索命的惡鬼。
尖叫聲頓時響徹山洞。
「閉嘴。」鷹弒冷冷地盯著她,喝道。
穆之這才發現那駭人的尖叫聲是從自己嘴裡發出的,連忙閉了嘴,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想怎麼樣?」
見鷹弒不說話,她想了想,繼續道:「如果你擔心我會犧牲自己為軒轅劍開封,那大可不必!我這個人怕死得很,絕不會幹這種愚蠢的事!真的!」
鷹弒突然笑了一聲,他走到穆之面前,蹲下身,銳利的眸光直視著穆之,「軒轅家竟也有如此貪生怕死之人?」
「你有所不知,我從小就走失了,實在算不上是軒轅家的人。」穆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所以你放了我吧,我發誓離軒轅劍遠遠的!」
「放了你?」鷹弒嗤笑出聲,他的手指著穆之的胸口,勾了勾唇,「若你不是劍魂,此刻早已被我剖心取血。」
「……」穆之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可惜了這一身上等的血……」鷹弒的目光在穆之身上上下逡巡了一番,略帶遺憾道。
「你既然不殺我,為何還要將我帶在身邊?不覺得累贅嗎?」穆之想了想,忍不住問道。
「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累贅什麼?」
「……」所以還是沒說為什麼要把她帶在身邊啊……
穆之動了動唇,卻不敢再問了。
「你說什麼?」這天早上,因靈力損耗太多而昏迷的司玉堪堪蘇醒,就聽到了東白的彙報。
「軒轅慎重病,穆姑娘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東白解釋道。
「軒轅慎重病?」司玉喃喃地念了一聲后,腦子裡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猛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尊主,您的靈力還沒恢復,還需修養。」東白連忙上前扶住司玉。
司玉的面色有些蒼白,若他沒記錯,軒轅慎是在以重病為餌,誘穆之回去,但是他中途卻被鷹弒所控,導致穆之落在了鷹弒的手裡。
那之後,穆之被鷹弒帶回了妖族,然後……九死一生。
那本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可顯然,一切都提早了。
「大長老呢?」司玉突然問道。
「從昨日起便沒見過大長老。」東白撓了撓頭,道。
司玉的臉色越發凝重了,在他的記憶里,鷹弒以軒轅慎的名義傳信到無相山,說是劍魂已在,讓司玉帶著軒轅劍,去軒轅山莊為軒轅劍開封。
鷹弒知曉他修復結界后,靈力正是虛弱之時,本欲以劍魂為餌,想要誘殺他,但是那時他正在昏迷,大長老接到傳信,知曉穆之便是劍魂,擔心他會阻止此事,便孤身帶著軒轅劍前往軒轅山莊,結果死在了鷹弒手上,而軒轅劍,也落到了妖族手上。
「大長老有難,召集其他三位長老,即刻隨我前往軒轅山莊。」司玉的眸光越發冷硬,直接下了命令。
東白一聽,頓時白了臉色,也不敢多問,火速沖向了長老殿。
(2)
穆之已經一個人在山洞裡呆了三天,洞口設了結界,穆之使了吃奶的力都沒能突破。
鷹弒每天出現一次,每次只給她半個饅頭和半碗水。
一天只吃半個饅頭,簡直比當乞丐還要慘!
妖族之人果真沒有人性!
於是連著三天,穆之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基本上只能躺著,稍微動兩下就覺得頭暈,更別說研究結界逃跑了!
只能說,鷹弒此人很有心機,竟然用這種辦法防止她逃跑!
這日,又到了鷹弒來送餐的時候,仍然還是半個饅頭,穆之餓急了眼,一瞬間怒火攻心,她拼了全力拉住鷹弒的胳膊,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想殺我就給個痛快!每天只給半個饅頭是什麼意思?你還不如餓死我算了!」
鷹弒冷冷的眼神掃到穆之身上,穆之沒出息地慫了,她鬆開鷹弒,委屈道:「你好歹給一個饅頭啊!半個饅頭塞牙縫都不夠!」頓了頓,穆之小聲嘟囔道:「你這是虐待俘虜!」
鷹弒抽了抽嘴角,「行,就給你一個。」
鷹弒說完,掏出另外半個饅頭,扔給了穆之。
穆之受寵若驚,不敢相信地看著鷹弒,她轉了轉眼珠子,試探性地問道:「要麼……你再給我兩個?」
「貪心不足。」鷹弒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這也叫貪心不足?!她這是正常需求好嗎?!
一頓吃一個饅頭就已經夠慘了,更慘的是她一天只能吃一個!
穆之狼吞虎咽地吃完饅頭,儘管仍未飽腹,好歹算是恢復了點力氣,她走到山洞門口蹲下,有些發愁。
她的視野所及之處都是些山巒峭壁,根本看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她摸了摸司玉送她的玲瓏玉,抬頭望著晴空萬里的天空,真希望他能從天而降啊,就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穆之剛想完,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旁邊的斜坡上一路滾了下來,伴隨著熟悉的哀嚎聲。
穆之愣了愣,還真有人從天而降!
穆之激動了,她跳了起來,沖著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大喊出聲:「荀二!」
此時的荀二滿身灰塵,頭髮也被樹枝鉤亂了,整個人狼狽不堪,一聽到穆之的聲音,他猛地抬頭,納悶道:「穆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會在這兒?」
荀二站起身拍了拍塵土,道:「軒轅山莊的後山有些奇花異草,我來找找看有沒有特別的。」
穆之瞪了瞪眼,「你說這裡是軒轅山莊的後山?」
荀二納悶地看了穆之一眼,心想,這是你家後山,你還問我?
穆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焦急道:「我爹被妖族的鷹弒附身了!你快去通知我哥他們,讓他們千萬小心!」
「妖族鷹弒?」荀二聽了,臉色難得認真了些。
「就是他!我就是發現了這點,才被他關在這裡,你別看沒人看守我,這洞門口被他設了結界,我根本就逃不出去!」穆之狠狠地點了點頭,「你快去找人救我!」
「結界?」荀二眨了眨桃花眼,上前兩步,仔細盯著那虛空的結界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伸手一指,喊了聲:「破!」
「……」穆之看得一頭霧水,「做什麼呢你?」
荀二抬了抬下巴,驕傲一笑,「結界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了。」
穆之有些懷疑地看了荀二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腳試探性地朝山洞外伸了出去,待她發現原先會將她反彈回來的無形屏障真的消失了之後,她驚呆了。
「荀二,你還有這能耐?我以為你只會侍弄花草呢!」穆之簡直要對荀二刮目相看。
荀二將下巴抬得越發高了,不高興地瞥了穆之一眼,「穆姑娘對在下的了解太少了,這區區結界,對荀家人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好好好……以後有時間再好好了解你,我們趕緊走吧!」穆之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走,生怕鷹弒會突然回來,連忙拽著荀二要走。
荀二平時雖然不太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能拎得清的,所以腳程也加快了些,「我今日見到伯父,他仍然重傷在床,與我們說幾句話就沒什麼力氣了,你確定他被鷹弒附身了?」
「確定!」穆之點頭,「他還留在軒轅家,肯定還有所圖。」
穆之急哄哄地要往軒轅山莊走,突然,她的腳步一頓,順手拉住了要往前沖的的荀二。
鷹弒就在軒轅山莊,她現在回去報信,那不是找死嗎?
「那什麼,荀二,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要麼你先回去報信?」穆之看向荀二,盡量露出友好的笑容。
「穆姑娘,你是想臨陣脫逃嗎?」荀二一眼就看穿了穆之的想法,偏偏還問得一本正經。
「是啊。」穆之也不是常人,承認地相當爽快,她拍了拍荀二的肩膀,道:「你是我哥從小到大的兄弟,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穆之說完,轉身換了個方向就跑。
她沒有告訴他,哪怕鷹弒不在軒轅山莊,她也是不會回去了。
因為鷹弒曾告訴她,在他現身之前,他並沒有操控軒轅慎的意識。
可見她的父親軒轅慎,是真的想要把她獻祭給軒轅劍,也是真的假裝重病騙她回來,鷹弒出現前的那番話,確確實實是軒轅慎說的真心話。
她不是沒想過鷹弒是否在騙她,可他似乎並沒有騙她的必要,他告訴她這些,也不過是藉此看些笑話打發下時間罷了。
穆之不由想起了她的母親洛雲煙,她應該也是知道真相的吧,否則那天見到她回來,不會那樣失態,洛雲煙是想保護她的,可惜……
穆之甩甩頭,不想再去細想,可沒走多少路,身後突然傳來荀二帶著哭腔的聲音,「穆姑娘……」
「你怎麼跟過……來了……」穆之轉頭就想罵人,可話說到一半,後面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看著被鷹弒拎在手裡、面如死灰的荀二,雙腳不由打了個顫。
鷹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來一個饅頭太多了。」
言下之意是:你還有力氣逃跑!
穆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那什麼,我不跑了,你別殺他行么?」
荀二聽到穆之這話,桃花眼頓時變得熠熠生輝,「穆姑娘,沒想到你如此俠肝義膽!」
俠肝義膽個屁啊!
她這不是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嗎?!
鷹弒又陰測測地笑了,穆之被他笑的頭皮發麻,差點就要跪地求饒。
「自己送上門的,你讓我別殺?」鷹弒哼了一聲,抬手就要往荀二腦門上拍去。
穆之驀地瞪大了眼,驚恐地看著荀二。
就在這時,一束白色的流光飛了過來,打到了鷹弒的手上,鷹弒手一松,將荀二甩到了地上。
荀二抓住這個機會,連滾帶爬地爬到了穆之的腳邊。
「大長老,帶他們先走!」只見軒轅宸和大長老擋在穆之和荀二面前,軒轅宸大聲喝道。
「走!」大長老也不推辭,抓起穆之和荀二就跑。
穆之和荀二對視一眼,紛紛鬆了口氣,可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大長老跑到一半,突然將荀二放下,道:「我帶穆姑娘往這邊,你往那邊,分開跑。」
說完,也不管荀二,拎著穆之就往另一邊跑去。
大長老尋到一處隱蔽的角落後,這才將穆之放下。
「大長老,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司玉也來了?」穆之忍不住問道。
大長老看了穆之一眼,道:「尊主自然在無相山休養,如何會來這裡?」
穆之聞言,不由有些失望。
突然,穆之看到大長老從背後抽出一把劍,不由納悶道:「欸,這不是無相山那把劍嗎?」
就是這把劍,穿透了司玉的肩膀,差點將她給殺了。
「穆姑娘可知這是什麼劍?」大長老撫摸著劍身,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穆之搖頭。
「這把便是軒轅劍,只有穆姑娘的血,才能為它開封。」大長老看向穆之,緩緩道,「難怪當日石門會自己打開,軒轅劍會長鳴出竅,便是它感應到了你的存在,想要與你合二為一。」
穆之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戒備地看向大長老,「你想做什麼?」
(3)
「穆姑娘可知,不管是天族,還是你軒轅家,都已經等你等得太久了。」大長老說著,朝穆之走近一步,「只要軒轅劍開封,妖族神石便能被摧毀,那麼,妖族便能消亡,我天族尊主便不必付出一代又一代的性命去修復無相山的結界,你軒轅家,也不必世世代代守在這雲州城外,一生為降妖而活。」
穆之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她的心中漸漸明白了大長老的意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白著一張臉,問道:「所以大長老的意思是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人?」
大長老看著穆之,眼中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穆姑娘大約不知,若你不肯犧牲,那麼明年,犧牲的便是尊主。二十年後,犧牲的便是天族和軒轅家無數個為斬妖除魔、守護人族而活的人。」
「什麼意思?」穆之的臉越發白了,顫著聲問道。
「無相山結界每隔二十年便會出現巨大的動蕩,需要天族尊主獻上性命,才能修復。而如今,尊主為你拒絕與聖女成婚,天族不再會有尊主血脈,那麼二十年後,將再無人能修復結界,莫說是天族和無相山,整個人族都將面臨滅頂之災。」大長老閉了閉眼,痛下決心道:「所以穆姑娘,莫怪老夫!」
大長老說完,就舉起軒轅劍,往穆之刺去。
穆之心中被大長老所說的事震撼,但求生的本能依然驅使她下意識地逃跑。
可她本就餓得沒什麼力氣,經過這一番折騰后,更是覺得雙腿發軟,沒跑幾步就被石頭絆倒在地。
她回頭,看著大長老朝她越走越近,他的臉上並沒有殺氣,反倒還有一種哀憫,可穆之仍然覺得渾身的血液變得冰涼。
如果她只是為軒轅劍而生的劍魂,上蒼為什麼要給予她情感?為什麼要讓她懂得害怕?為什麼要讓她留戀生命?
如果她是劍魂,她該是英勇無畏的,該會以犧牲自己為榮。
可她偏偏貪生怕死,她沒有英雄的氣魄,她只是一個小女子。
軒轅劍朝她刺來的那一瞬,穆之流著淚閉了眼。
「夢兒!」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了起來,有人撲到了穆之身上,緊跟著而來的,是「哧」地一聲,那是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
穆之怔了片刻,驀地睜開眼,這一眼看去,她的眼淚突然噴薄了。
只見軒轅劍從洛雲煙身上穿膛而過,洛雲煙的血順著劍尖滴到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娘!」穆之尖叫一聲,扶住洛雲煙即將倒下的身體,她的眼淚洶湧,哭得不能自已,「為什麼?」
洛雲煙的臉頰上亦有淚痕,她抓住穆之的手,眼裡儘是內疚,顫著聲道:「夢兒,娘對不起你……娘把你送走,害你流落街頭,好不容易你回來了,又沒辦法保全你。」
穆之一邊哭一邊猛搖頭,「不是的,我知道你把我送走是為我好。」
如果軒轅慎早知道她是劍魂,會早早地讓她為軒轅劍開封,那時候,她更沒有反抗的餘地。
「生在軒轅家,是娘對不起你……」洛雲煙還欲說些什麼,一口血突然噴了出來。
「娘!不要死,不要死……夢兒還未孝順過你……」穆之緊緊地抓住洛雲煙的手,哭喊道。
洛雲煙的動作變緩慢了,她眼神溫柔地看向穆之,露出一個慈愛又滿足的笑容,輕聲道:「娘終於……也保護了你一次……」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闔上,只聽到她發出最後的呢喃:「不要恨你爹,他……也是不得已……」
在最後的時刻,洛雲煙的腦海里想起十年前的畫面,那時,她帶著心愛的女兒在後山玩樂,有妖物驟然闖入,將她抓住,想要吸食她的元氣,生死關頭,六歲的女兒突然衝上來捶打那妖物,然後那妖物便在她震驚的眼神中,灰飛煙滅。
她這才發現,女兒的手上留著玩樂時擦傷的一點血跡。
她看著懵懂天真、眼裡只有她的女兒,想起一輩子都在等劍魂出現的丈夫,不禁放聲痛哭,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了。
夢兒……她苦命的女兒……世人都想讓她一死換天下人活,可只有做母親的,不願去管旁人的死活,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好好活著。
可惜,她再也護不了她了……
「娘!」看著洛雲煙闔上眼眸,漸漸沒了聲息,穆之絕望地哭喊出聲。
她的手上、身上,全是洛雲煙的血,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洛雲煙會為了保護她而死。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怪她的,甚至恨她,她怪洛雲煙讓自己流落街頭,從小顛沛流離,受盡苦楚,怪她明知軒轅慎裝病騙她,卻縱容默許……
她忽視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一生仰仗著丈夫而活,她能瞞天過海偷偷將她送走,便已作了身為母親最大的努力。
而如今,這個柔弱的母親為了救自己的女兒,不惜以身擋劍,生死不計。
原來她的母親是愛她的,愛到可以以生命作為代價。
可她明白地這麼晚,這麼晚……
穆之抱著洛雲煙,淚如雨下。
終於,她抬起頭,直視著怔愣在原地的大長老,他似是也沒想到洛雲煙會衝出來,他是天族人,一生以守護人族而活,從未殺過無辜之人,他為大局向穆之下手已然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堅守和原則,而此刻,死在他劍下的卻不是穆之,而是更無辜的洛雲煙。
穆之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出深刻的恨意,她這一生,從未真正恨過什麼人,哪怕是兒時被輾轉發賣打罵的時候,她也不曾恨過那些人。
即便是大長老想殺她,她也不曾恨他。
她只是怪自己命苦,怪上蒼不公。
可此刻,當洛雲煙本溫熱的身體在她懷裡漸漸涼卻,她知道了什麼是痛,什麼是悔,也知道了什麼是恨。
電光石火間,穆之嗖得抽出插在洛雲煙身上的軒轅劍,然後以平生最大的速度,趁著大長老怔忪的片刻,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大長老!」軒轅劍沒入大長老身體的剎那,有滾燙的血液濺到了穆之的臉上,與此同時,東白驚痛的喊聲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穆之紅著眼睛看著在她面前緩緩倒下的大長老,眼中淚水未乾,她怔怔地轉頭,看到司玉、東白、還有其他三位長老一起出現不遠處,震驚地看著她。
東白和三位長老的臉上布滿了驚痛和憤怒之色,似乎馬上就能衝過來和她拚命。
她的眸光落到司玉臉上,他的眼中亦有驚痛之色,似是不敢相信。
一行淚從穆之的眼中無聲滾落,她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去看司玉,她知道,他們這一生,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她親手葬送了他們的未來。
(4)
「大長老,你怎麼樣?」二長老先行奔過來,用靈術止住了大長老的血,聲音略微顫抖。
「穆姑娘!大長老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下此狠手?」東白衝過來,紅著眼睛質問穆之。
穆之跪到洛雲煙身邊,將她抱進自己的懷中,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
「穆之!」
「穆姑娘!」
「穆姑娘!」
就在這時,幾道熟悉的聲音一同響了起來,穆之的身子微微一顫,這才抬頭看去,只見公孫景和荀二正扶著受了傷的軒轅宸,正快步朝她走過來。
穆之對上軒轅宸關切的眼神,眼中的淚再次噴薄而出,「哥哥!」
這一聲「哥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她看著軒轅宸,哽咽道:「對不起……娘,娘她……」
穆之已然說不下去,但軒轅宸已然看見她懷中毫無聲息的洛雲煙,只一瞬間,他就明白了。
軒轅宸踉蹌著朝她奔了過來,然後重重地跪倒在地,喊了一聲:「娘!」
他的聲音已經極力剋制,然而穆之仍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那巨大的悲痛,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軒轅宸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難以克制的熱淚滾滾而下。
公孫景和荀二也紅了眼眶,公孫景上前一步,蹲到穆之面前,咬牙問道:「是誰害了伯母?」
穆之的目光落到正在被天族眾人施救的大長老身上,喃喃道:「娘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已……報了仇。」
三人立刻便明白了穆之的意思。
「難怪那個老傢伙半路把我扔下,非要與我分開走,原來便是為了暗害穆姑娘!」荀二恍然大悟,義憤填膺地指著大長老道。
「休得胡說!大長老怎會暗害穆姑娘?」正在幫襯的三長老站起來,紅著臉怒斥道。
軒轅宸倏地站了起來,面色鐵青地看向三長老,「怎麼不會?!穆之是劍魂,想必你們早已知道!大長老為了給軒轅劍開封,不惜以慰問家父的名義趕來軒轅山莊暗害穆之,你們敢說,不是如此?!」
三長老一時啞口無言,穆之是劍魂一事,他確實從大長老口中知曉,但卻不知大長老會帶著軒轅劍離開無相山,直接來找穆之。
司玉和二長老正在為大長老療傷,他的面色泛白,體力有些許不濟,他的靈力本就受了大損,一路匆忙趕路,又與鷹弒正面交鋒了一場,早已到了極限,只不過強撐著罷了。
「尊主,二長老,莫要為我白費力氣……」大長老的口中吐出一口鮮血,艱難地開了口。
穆之那一劍,正中心臟,若是沒有司玉和二長老的靈力護持,他早已斷了氣。
「不行!大長老!你不能死!」二長老憋著勁兒,再次為大長老輸送靈力。
司玉卻住了手,平靜地開口道:「二長老,放手吧。」
二長老忍不住紅了眼。
「尊主,軒轅夫人確是我失手所殺,我死有餘辜!」大長老喘了口氣,緊緊抓住司玉的手,「然而我一人死無所謂,神石不毀,妖族終將為禍人間……尊主,軒轅劍必須開封啊!」
大長老話音剛落,就聽鏗的一聲,只見軒轅宸將手中長劍狠狠擲在地上,入地三分,只聽他帶著憤怒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響了起來,「我軒轅宸在此立誓,誰若敢動穆之一根汗毛,軒轅氏必將傾全族之力,誅殺之!」
「我公孫景也在此立誓,哪怕你們是天族之人,若是敢動穆姑娘,公孫一族也絕不善罷甘休!」又一把劍擲在地上,只見公孫景也上前一步,護在穆之面前,擲地有聲地道。
荀二也站了起來,面色難得嚴肅,開口道:「荀氏一族,亦與軒轅氏共進退!」
穆之的眼眶又濕了,她看著護在自己面前的三個男人,人生第一次,她體會到了一種家的感覺。
安穩、可靠、信賴,是她可以依靠的港灣。
司玉看向擋在穆之面前的三人,深邃的眼神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只聽他慢慢道:「三位盡可放心,我以天族尊主的名義起誓,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穆之一根毫毛。」
他的目光落到軒轅劍身上,繼續道:「至於軒轅劍,我會重新封印進天族禁地,除我之外,無人可取。」
穆之聽了,心中一酸,她低下頭,強行忍住眼中的淚。
「尊主,不可啊……」大長老的面色驟然激動起來,可他還來不及多說,便再次噴出一口血,他的雙眼不甘地瞪著司玉,赫然斷了氣。
「大長老!」東白和三位長老齊聲喊道。
司玉閉了閉眼,掩飾住眸中的痛色,伸手為大長老闔上眼。
「我們走。」軒轅宸說了一聲,俯身抱起洛雲煙冰冷的屍體,轉身往軒轅山莊走去。
「穆姑娘,走吧。」公孫景扶起穆之,說道。
穆之怔了會兒,想要看一眼司玉,卻最終還是提不起勇氣,只快步跟著軒轅宸走了上去。
司玉靜靜地看著穆之遠去,眸光深處的迷霧終於漸漸撥開。
原來,這是他不曾知道的真相。
在過去的那六場時光里,他一直以為洛雲煙和大長老是死在妖族鷹弒之手,原來,事實並非如此。
那時的穆之隱瞞了這一切,她不曾告訴軒轅宸大長老殺了洛雲煙,也不曾告訴他她為洛雲煙報了仇。
所以,他將她從妖族救回之後,她的表現會那般反常,她從那時開始疏遠他,因為她背了一個沉重的秘密,沉重到那麼珍惜生命的她最後不惜以一死來了結這一切。
「尊主!」耳邊響起東白和三位長老的驚叫聲。
那聲音似在近處,又似來自遠方,司玉卻聽不真切了,他只是闔了眼,放任自己暈了過去。
在無邊的黑暗中,司玉彷彿看到天空中有金黃色的光芒乍現,那金光漫過天際,看在他的眼裡卻如瘮人的血光,讓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他急奔過去,然後看到了那金光的源頭。
金黃色的軒轅劍飛上天際,然後以飛速落下,直直地插進穆之的胸膛。
鮮血飛濺……
穆之的生命像是被驟然吸走,她一瞬間便失了力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司玉覺得有一隻手鎖住了自己的咽喉,讓他完全無法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聲,只看到她艱難地轉頭看向他,瀕死的眸光里浮現一抹微弱的光芒,她張了張唇,吐出了幾個字。
從前那六次見證她死亡的瞬間,司玉都不曾聽清她在最後一刻說了什麼。
可是這一次,他聽清了。
她說——司玉,我無憾了。
那一瞬間,他突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畫面,那些畫面既陌生又熟悉,那是他曾夢到過的,一直為此費解的畫面。
那一刻,司玉突然明白了什麼。
眼前的一切盡數遠去,恍若過去的六場時光。
司玉驀地睜開了眼,他的眼睛再不復以往的平靜,似蒙了一層血色,他突然低低地笑出聲,眼角有淚光乍現。
原來她已無憾。
她殺了一人,救了蒼生,她無憾。
她愛一個人,於幻境中廝守一場,她無憾。
可他呢?
他不知她背負了那樣沉重的秘密,不知她會走上犧牲自己的不歸路,他甚至不知道他曾於幻境中與她結為夫妻……
他無法安慰她,無法拯救她,甚至……無法與她擁有一樣的記憶!
他有一生之憾!
(5)
司玉坐在書齋中,看著案几上的一本古籍,久久沒有動。
古籍上介紹了一種以幻術編織而成的秘境,名為歡喜天,一人點燃索情香,便可與心上人一同進入歡喜天。
古籍有云:歡喜天外睡一日,歡喜天內度一生。
進歡喜天的二人,將在秘境中相守一生,那秘境中沒有旁人,只有彼此,所以情可以以最炙熱最原始最熱情最直接的方式表現出來。
繾綣纏綿,長相廝守,那是所有有情人的夢。
而歡喜天,就是造夢的地方。
穆之點燃了索情香,所以他和她一同入了歡喜天,所以那裡面的他沒有了任何世俗的顧忌。
他與她在那個隱秘的天地,成了天地間最普通的一對有情人,他們成了親,洞了房,然後以纏綿入骨的方式,一同走向了白頭。
可是,夢之所以為夢,是因為你以為的一生,其實不過一夜而已。
然而這一場歡喜夢,代價卻是燃香者的半生壽命,夢醒之後,也只有燃香者才會記得夢中的一切。
所以,蘇醒后的穆之,帶著這一生最纏綿最美好的記憶了無遺憾地離開;蘇醒后的司玉,卻以為只是過了最平常的一個夜晚。
司玉眸光呆怔地看著古籍,其實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早已知道,只是,他從未想過,原來曾經的六場時光里,穆之都點燃了索情香,和他一起進了歡喜天。
而他,卻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
司玉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所以終於讓他想起來了嗎?
所以這一次的他,會一而再地夢到那些纏綿的夢,那是他與她在歡喜天里真切發生過的,歡喜天是虛幻的,可他們之間的一切是真的。
成婚是真的,洞房也是真的。
竟然……都是真的呵……
「尊主,該用膳了。」也不知在書齋坐了多久,東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
司玉終於回過神來,他並未抬頭,只是問:「大長老的後事如何了?」
東白抿了抿唇,道:「都已妥當,只是三位長老,他們說要完成大長老的遺願,才肯讓大長老下葬。」
司玉面色不變,他抬頭看向東白,問道:「東白,你恨穆之嗎?」
東白垂了垂頭,「穆姑娘殺了大長老,我起初是恨的……可是是大長老先殺了軒轅夫人,穆姑娘只是為母報仇……」頓了頓,東白為難地皺起眉頭,「東白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那你是否也覺得,該完成大長老的遺願,犧牲穆之?」司玉繼續問道。
「這……」東白撓了撓頭,「我自然不想犧牲穆姑娘,可若是犧牲她一人,便能拯救天下蒼生……那……」
「東白你可知,她亦是蒼生之一?」司玉打斷東白的話,站起身道:「她亦是無辜之人,本該由我們守護,可如今,卻因為我們的無能,要去誅殺這個無辜之人?東白,你心中當真無愧嗎?」
「我……」東白垂了頭,說不出話了。
「莫要以為穆之是我心愛之人,我才這般說話。」司玉繼續道:「換做任何一人,只要他不願意,我們便沒有資格以我們的立場要求他為蒼生犧牲,你須知,一個人的性命,與千萬人的性命,都同樣珍重,他們本身,並無高下之分。若我們連一個人都無法守護,又談何守護天下蒼生?」
頓了頓,司玉的目光透過東白,看向門口,擲地有聲地問道:「大長老大錯已經鑄成,亦為此付出了代價,而你們,還要重蹈他的覆轍嗎?我天族之人,難道便是這般恃強凌弱、道貌岸然之人嗎?」
司玉這話,足夠重。
書齋的門被打開,三位長老齊齊跪在司玉面前,原本的滿腔憤懣已經化為慚愧,他們低下頭,齊聲道:「尊主所言有理,我等慚愧。」
司玉看著他們,道:「我既身為天族尊主,便不會置蒼生不顧,今日,我亦可與你們直言,無需軒轅劍開封,我亦有辦法毀掉妖族神石。」
司玉此言一出,東白和三大長老齊齊抬頭朝司玉看去。
「尊主,此言當真?」二長老的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激動地問道。
「自然當真。」
「不知尊主想到了什麼辦法?」三長老連忙問道。
「崑崙之北有弱水,可蝕萬物。」司玉的眸光落到高遠的天空之上,深邃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靜。
「可昆崙山早已消失,我們若是能找到,也不至於將軒轅劍看做唯一的希望。」四長老聞言,先是一喜,可仔細想了一番,又浮現了憂色。
「我知道有人能找到。」
「是誰?」三位長老的目光紛紛亮了。
司玉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安排,諸位不必憂心,只是如今大長老仙逝,天族大小事務,還要你們多多費心。」
司玉向來說一不二,他說能做到的事,便一定能做到,所以三位長老心中的大石漸漸放下,和東白一起退了下去。
司玉的目光重新落到古籍上,往後翻了幾頁,上面寫著:崑崙之北有弱水,可蝕萬物,蛟龍居千年,弱水之上化真龍。
軒轅山莊一派安靜,氣氛有些沉重。
穆之和軒轅宸跪在靈堂下,兩人眼睛通紅,卻沒有再流淚,該流的淚已經流過了,他們不能一直沉湎在痛苦之中。
「哥哥,你說爹娘這算不算共赴黃泉?兩人結伴,黃泉路上也不算孤單。」穆之看著靈堂上的兩個牌位,扯了扯唇,語氣強作輕快。
軒轅慎也過世了,是鷹弒下的手。
鷹弒得知來的人不是司玉而是大長老后,便失了興緻,走的時候,他直接殺了軒轅慎。
穆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知該作反應,她以為不愛她的母親,為救她而死;她以為還會逼她為軒轅劍開封的父親,已經無聲入了黃泉。
一日之間,她重新成了無父無母的人。
「嗯。」軒轅宸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拉著穆之一起站了起來,「穆之,從今往後,軒轅世家只剩你我二人,我知你不願留下,但若放你離開,我實在不放心,所以你能不能……」
「我留下,哥哥,我願意留下。」穆之打斷軒轅宸的話,眼眸里泛著淚光,堅定地道。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軒轅一族所有的責任都擔在了他的肩頭,她不能,再也不能自私地只考慮自己,她要為他分擔,與他一同守護軒轅家。
「哥哥,我會好好學降妖術。」穆之微微笑,「我爭取不拖你後腿。」
「穆之……」軒轅宸聽了,忍不住熱淚盈眶。
「穆之!」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口赫然響了起來。
穆之倏地轉頭,只見金圓圓扛著大鎚子飛快地朝她奔了過來,一副焦急擔心的模樣。
穆之鼻子一酸,唇角卻露出一個笑容,幾步迎了上去。
金圓圓跑至穆之面前,將大鎚子往邊上一扔,一把抱住了穆之,聲音強作霸道:「穆之,別難過!不怕,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