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四節 分曉
他也可以將歷史上最猙獰、最可怕的生物從實驗室里造出。
他甚至可以因為需要，將自己改造成為非人的怪物。
但是，他卻無法面對自己的死亡。
甚至於，在死亡臨近之前，他只能以喪失理智進行最無用的對抗。
畢竟，長生，是他腦海深處根深蒂固的夢想。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所放棄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當凄厲的慘叫聲，終於在陰暗房間的各個角落慢慢平復的時候。長有十顆頭顱猙獰恐怖的變異者身影，也徹底消失在淡薄的空氣中。只有那一縷充斥了無法洗凈血腥的氣息，如同幽靈一般，默默地來回飄蕩著。
老者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灘粘稠的漿液。
那顏色，似血、似水、又好似某種令人噁心的分泌物……
「嘩啦——」
從平坦的地面上，突然躥起一團高大的異物…。如果房間里此時有人正在仔細旁觀的話，肯定會被這莫名而來的意外，活活驚嚇成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呼呼——呼——真是想不到，竟然可以利用這樣的方式，再次——
站在血漿中的身影，高大、健壯。那雙在輪廓分明眉弓下的深邃眼球，其中放射出的光芒，充滿著無比地智慧、篤定、殘忍…。
雷震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老者的對手。
從踏入這個房間，看到罐中「上帝」標本的一剎那。他就已經明白——自己與林霽雲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不錯，我的身上，擁有前代人類中最優秀者遺留下來的產物。
一內、一外兩套裝置，足以將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生物，瞬間變成地球的最強者。
可是，在擁有第二世界生物基因的老者面前呢？
前代人類的最高智慧傑作，又能發揮出多大地作用？
這可不是什麼妄自菲薄。
而是有這真實依據，且必須全面考慮的問題。
畢竟。在那場毀滅一切地大戰中，來自第二世界的生物。佔據了全面優勢。
它們殺光了地球上的一切生物。
它們吃光嚼盡了所有的人類。就連骨頭也沒能剩下。
最終，它們毀滅了一切。
十頭邪神羅婆那的名字，雷震當然是從圖書館里那部《羅摩衍那》中得知。
一個擁有所謂神基因的對手，我究竟能不能贏？
事實上，老者所說的那些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在默默地飛快思索著——究竟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將其徹底擊敗。
利用寄生細胞地特性，將之吞噬。並且轉化成為自身的一部分。
當這個大膽無比的念頭。出現在腦子裡的時候，連他自己也猛然吃了一驚。
這，這可能嗎？
在那種情況下，時間絕對不等人。
林霽雲也根本不可能給你足夠的應對方法。
要麼，接受我的建議。
要麼，死——
將主導意識全部潛化，徹底進入假死狀態。使得體內的寄生細胞在大腦命令下，認為能量供應徹底斷絕。進而重新尋找最近，也是最適合的食物來源。這就是雷震迫不得已地應對之法。
事實上，這種方法並非他的獨創。
當日在昆明城中，瀕死前的「獵殺者」體內的細胞，同樣是在感應到能量耗盡的情況下，將寄生的目標重新轉移到自己身上。從而陰差陽錯間，造成自己被吞噬、操縱、且與細胞相互利用的結果。
如果老者的觀測能夠在仔細一些，他一定會發現——現在地雷震。其實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被寄生體。
他的身體與黏化細胞間，已經形成一種非常微妙的依存關係。
其中的道理，甚至就連當事人雷震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許，是因為無數次從死亡邊緣上，重新掙扎回來地結果。
也許。是因為細胞本身對於寄主地依存。
更或許。是因為寄主和細胞同時都在進化的緣故。
但是不管怎麼樣，雷震與細胞。已經形成一個密不可分地整體。
他完全可以做到，在身體結構徹底分解的情況下，將主導意識留存在細胞內部，短暫地延續著。並且，操縱著這些時刻處於飢餓狀態下的小傢伙，吞吃掉一切可以當作食物的東西。
這一招很險。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雷震也絕對不會用如此方法應付。
改造后的林霽雲，實在強大得過分。
在他的面前，自己毫無抗拒之力。
幸運的是，細胞…。站在自己一邊。
站在死樣寂靜的房間里，望著自己熟悉的雙手。雷震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操縱自己的人，就這樣死了。確切地說，應該是被自己所吞噬。
林霽雲…。就這樣被我「吃」掉了？
他的基因。
他的細胞。
他所擁有的一切一切。
現在，全都變成了我的私有物。
這絕對不是沒有根據的妄言。
細胞在吞噬對方身體的情況下，獲取的並不僅僅只是生存所需要的能量。
基因、新的排列組合方式、生命特徵、新的強化部分……
任何有用的東西，都會被這些貪婪的小傢伙毫不客氣地留為己用。畢竟，在殘酷無情的獵殺中，獲取更多的實用物，也是進化的一種途徑。
從這個角度來看，細胞也許比人類，更加具有智慧性……
慢慢抬起頭，一邊適應著這具新的身體。雷震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房間中央，那隻用高強度合金製造的罐式存儲器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很難令人相信，封閉在罐體中央這隻骯髒醜陋的類人型標本，竟然會是中無所不能的上帝？
但是，林霽雲並沒有說謊。
在互相合為一體的情況下，雷震自然能夠清楚地得知任何秘密。一個神的標本…
它，死了嗎？
不知為什麼，雷震忽然從地上撿起一塊遍體通紅的石頭。慢慢湊近罐體。
那是一塊血紅晶石。
也是在其身體分解的時候，掉落下的身體附著物。
屋內的光線並不充足。乍看上去，晶石本身也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塵埃。
就在石塊貼近罐壁的一剎那。雷震忽然怔住了。
他分明看見——晶石的內部，竟然放射出一團莫名的熒光。
它是那麼紅。
彷彿，一團被凝固的鮮血。
紅光，隨著與罐體的距離接近而越來越耀眼。
見狀，雷震下意識地將石塊挪開。就在這種人為的距離延伸中，醒目的光線，也變得越來越暗淡。最終，徹底消散在一片幽暗之中。
罐子里的生物標本，仍然還是那麼一副僵硬的死狀。
雷震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極其古怪的念頭。
他當然知道血紅晶石的來源。
按照林霽雲的說法，造成所有活屍的源頭，正是這個基地中的冷藏基因庫。其中所存放的，全是前代人類在大戰中捕獲、搜集到第二世界生物的各種樣本。那麼，是否可以理解為——遍布黃區的變異生物，正是第二世界生物的延續？
它們是異界生命體的後裔。
它們同樣有著第二世界生物的某些獨特性。
比如，頭部是全身的要害。也是唯一的致命點。
這樣的遺傳，完全出於人為。
望著眼前浮泛著幽幽藍光的儲存器，雷震長長地嘆了口氣。
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竟然就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