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絕境
走出被黑暗籠罩的科研樓,皇君音回頭看向剛才在的那間房間。
什麼都看不見,她不由有些心慌。
「冷靜、冷靜……」
用手連續拍打胸脯好幾次才鎮定下來,她深深吸一口氣向前方走去。
樞密院的直升機已經降落了。
皇君音穿過廢墟和昏暗的柏油馬路,四名執劍衛立刻小跑到她身前行禮。
「郡主。」
「接待室準備好了嗎?」
「一切就緒。」
皇君音稍稍鬆口氣,點了點頭向前方的停機坪走去。
探照燈下,直升機強烈的風旋扭曲了空間,呼嘯的風聲吹得都趴倒在地。
這個僅次於滄瀾帝國皇帝陛下、代表軍隊最高權力機構意志的特派員,正從直升機一側凝視皇君音。
執劍士的金屬邊裙擺在這狂風中微微揚起,這種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音,不禁讓皇君音平靜的心情更加緊張。
並不是畏懼這名特派員,而是害怕著那兩張交予祈誠的樞密令。
她佇立在十幾名如劍般站立的執劍士身前,再度深吸一口氣,閉了一次眼睛后踏前一步,走向停穩的直升機前。
特派員是個女人,全身穿著緊身衣。
她從直升機上走下來時微微弓了下身子,背後那柄插在背部皮帶上的劍、在此時微弱的燈光下反射寒光。
皇君音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她。
——她是唯一一個斬殺皇子都被無罪釋放的樞密院特工。
兩人再度凝視,同時行禮滄瀾國軍禮。
「郡主,文……」
「特派員旅途勞頓,請先到接待室休息片刻。」
打斷特派員說話,皇君音立刻微微屈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特無緣皺了皺眉,只得「嗯」了一聲。皇君音再如何也是當朝郡主,且父親俊英親王,如今依舊在幾方軍政大臣間頗有影響力。
帶著特派員前往接待室的途中,皇君音說道:
「長谷郡的目前最新的戰況,特派員是否可以告知?」
「機密。」
特派員聲音冰冷,就連說話時依舊目視前方,齊耳的黑髮在走路時感覺都不會晃動。
「君音多嘴了。」
略帶歉意的笑了笑,皇君音也恢復她那如冰山般的面容。
若是光從冰冷這一點來看,兩人的氣質倒是可以一較高低。以至於這兩人並排向前走去,讓身後十幾名執劍士都不敢過於靠近。
大概十分鐘后,兩人繞過廢墟進入大樓,在剛剛踏進接待室那一刻特派員便立馬說道:
「文件。」
「……嗯?」
皇君音怔了一下,旋即「啊」了一聲,拍了下額頭,一副氣惱的樣子,說道:
「文件我鎖在宿舍里了,還請特派員稍等,我這就去拿。」
這麼說完,她便轉身準備向宿舍樓走去。
誰知特派員如同被扭到極致的彈簧般立刻轉身,扯住了她的胳膊。
「一起去。」
「!」
面前女人如同鬼魅般的動作、以及樞密令的壓迫,差點讓這位皇室郡主尖叫出聲。
十六年來,還未曾有幾人敢如此對待她,而她也從未經歷過如此關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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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危險之事。
說起來,自從見到祈誠后,已經連續發生兩起這種事情了。
皇君音像是要把腦海里這些不好的念頭甩出去似的、狠狠搖了搖頭。但這個動作讓特派員有了不同的理解。
「噌。」
幾乎看不見特派員拔劍的動作,位於她背後的那柄劍已經緊貼著皇君音耳邊、那黑直長發邊緣刺進木門裡。
聽其響聲,估計刺進門后的水泥牆壁里。
鴉雀無聲。就算皇君音被特派員這樣威脅,執劍士在此刻也無一人敢動。
「我有權利。」
特派員惜字如金,不願意再說下去,只是冷冷的盯著皇君音的冰藍雙眸。
只要與樞密令相關的時間,特派員有權利對皇室一等親以外的任何人,實施死刑。
而面前的這個女人,在執行某次樞密令問題時,就連貴為皇室一等親的皇子都殺了。
皇君音再如何尊貴,也只是郡主。
特派員這個權利寫在《戰時特別條例》前九條中,幾乎所有滄瀾國軍人都知曉。
「請……這邊走。」
皇君音用盡全力才擠出這句話,以至於聲音都有些沙啞。她轉過身就向前走去,根本不管插在旁邊的細劍。
在她距離細劍不足半厘米的時候,那柄劍宛如幻象一般消失了,再度出現時已經是在特派員的背上。
啊……周圍的執劍士紛紛發出驚呼聲。
哼!饒是一直忍讓的皇君音見她故意示威,此刻也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她伸出手撥了撥左邊的黑直長發,實則擦去額頭的冷汗。
她與祈誠約定的是在醫務室碰頭,所謂樞密令在宿舍,只不過想趁機拖住特派員罷了。
但是這件事情的前提是:祈誠順利完成樞密令復原、她在醫務室拿到復原的樞密令。
「郡主。」
特派員看了一眼一直捏著髮絲的皇君音。
「嗯。」
皇君音只得沉著心向宿舍樓方向走去。如果在此刻就放棄,那就真的死定了。
在路上,夜間的風吹過來。
除了右側綁著一根冰藍色緞帶的頭髮,左側的頭髮以及校服的裙擺都揚了起來。
在這般風與光交匯的陰影之中,好似有一個人影略過,那是否是此刻有些驚慌的皇君音出現的錯覺呢?
學院的宿舍樓是混住的,但每棟樓的頂層,鐵定都是地位較高之人的住處,其寬闊度和舒適度根本不是其他學員所能比擬。
皇君音便是其中之一。
走過宿舍樓底下的時候,皇君音忍不住看了一眼一天前、被歐吉亞ESA襲擊而損壞的窗檯。
之後才慢吞吞的繼續前行,等到達卧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是離開接待室近十五分鐘后的事情了。
將手放在門把手上,皇君音說道:
「……我房間有些亂,特派員在外面稍等下,我立馬就出來。」
「一起。」
特派員目光筆直,呼吸均勻,這讓目光逡巡、呼吸略顯急促的皇君音過於明顯。
皇君音緊咬著牙齒,不由自主的頻繁眨眼。忽然她左手極為迅速的摸到旁邊的指紋驗證儀,只打開子母雙開門較小的那一邊,身子一側就從裡面鑽了進去。
等特派員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立刻將門關上。
「抱歉!我房間真的有些髒亂,礙於顏面請特派員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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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小片刻,特派員冷哼的聲音傳來,看來是特例允許了。
「呼……」
長吐一口氣來調整自己氣息的皇君音,身體有些發軟地靠在子母門上,旋即靠著門滑坐到了地上。
——到絕境了。她默默地想到。
擺鐘的聲音清晰的傳進耳朵里,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此刻聽來就跟炸彈的倒計時一樣。
不知覺間,皇君音感覺雙眼朦朧起來,緊接著下眼瞼有些發癢,緊接著臉龐似乎滑落了什麼濕滑的東西。
她伸出手擦了一下,才發現是淚珠。
「什麼啊,我怎麼會……」
她止不住的抽泣起來。
在滄瀾首都天宮市她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即便是處於其皇宮中時、也無人敢欺負她。
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忽然覺得還是呆在天宮市比較好。
但隨即這個想法便被她否認。
呆在那種死氣沉沉、被皇權與樞密院雙重壓抑下的生活,被只知奉承的人們包圍,被自己的雙親寵溺,被自己的姐姐沒有任何理由的疼愛。
犯下任何錯誤、明明是自己的錯,卻看見對方向先自己露出卑微的笑容,父母溺愛的笑容,姐姐寵愛的笑容……
黑暗。
對於她來說那一切就像是掩藏在面具下的黑暗。起初只是那些僕人,接著是自己的父母,然後是最愛的姐姐。
一起的一切,都深藏著無窮無盡的惡意。
面具,全部都是面具。
她想要找尋一束光,脫掉偽善面具后,可以驅散她陰鬱的心靈之光……
突然——
「噌」一聲,一截鋒利的直劍劍尖從她胳膊邊刺過來,瞬間在上面撕裂一道口子,鮮血從劍尖滴落。
「啊!」
皇君音忘記了疼痛與煩惱,嚇得尖叫著跳離開門口,驚恐的盯著那截劍尖。
「開門!」
特派員冰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皇君音更加不知所措,一直如冰山般的他開始顫抖。
砰砰砰!
連續三聲槍響,緊接著是指紋鎖被破壞時才會響起的警報聲。
外面那十幾名執劍士當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更沒有任何一個人阻攔特派員的行動。
那些平日里對她說著信誓旦旦、願意守護她一生的的人,都沒有出現。
指紋鎖被破壞后,特派員繼續用她那鋒利的劍鑿鎖口。
皇君音不禁向後退,心中竟然開始期盼祈誠能在這一刻出現,但忽然有個惡魔般的聲音迴響在她腦海。
——祈誠只要銷毀證據,而自己被那個瘋子特派員處死之後,祈誠就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了。
這個宛如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希望,也在這一刻熄滅了。
石制欄杆擋了她一下,她才發現,在不知覺間已經靠在房間外的拱形陽台邊緣。
深夜的風吹拂,東方隱隱有一絲紅光。
明明是代表希望的黎明之光,此刻看起來卻更像是災厄之血光。
「這樣啊、是這樣啊。」
她的淚水不禁順著臉龐留下來,任憑風吹著。右邊的緞帶匆忙間散開了,她那黑直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她轉過身緊靠欄杆,閉起眼睛的同時,踮起腳尖。
就是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