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解剖

十個小時候后。

天空那如同橙紅色燃料被水浸濕后擴散的色澤，與佔據蒼穹的波浪雲交相輝印。這讓祈誠想起了幼時居住一段時間的，被稱為山林大冒險的體驗村。

他常在那裡的山中淺谷玩耍，那是個像在茂林山林中開了個小庭院似的地方。

每當傍晚，天空的顏色便如現在這樣，連雲的形狀也是如此相似。

「……好美。」

不由自主的，祈誠由衷發出感慨。

「什麼？」

駕駛員驚訝地問。

「沒什麼。」

祈誠隨意回答，視線從天空中轉移至海面，那裡出現了一個黑點。似乎是注意到他看到那個東西，駕駛員說道：

「就是那了。」

隨著靠近，黑點逐漸顯現出了原貌。

那是一艘造型極為新穎的艦船。雖然是在海面上飄著，不如說是因為此刻暫時停在海面，過一會就要飛到天空一樣。

簡單點說，它簡直就是一艘擁有未來視覺的——天空戰艦。

跟隨著前方樞密院專機，祈誠所在的直升機很快到達艦船上方。

虛和皇君音等人先降落的緣故……抑或是身份尊貴的人物，一下直升機便被穿著白色制服的人接走了。

「祈誠准尉？」

一個人走近祈誠，行禮喊道。

「是。」

「請跟我來。」

這個人帶祈誠所走的方向與皇君音等人離去的方向並不一樣，祈誠忍不住砸了一下嘴，問道：

「她們為什麼走的是另外一個地方？」

「那是艦長專用通道。」

「哦……啊？！」

祈誠吃驚的瞪著他，問道：

「艦長？誰是艦長？」

「啊……」

白制服極為警惕的向四周盯了盯，靠近他壓低聲音說道：

「就那個背劍的就是。」

「就她？」

「……你若是抱著這樣的態度，我勸你還是趕快從這裡跳到海里去好了。艦長根本不是女人，不，她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

白制服頗為無奈的拍了拍祈誠肩膀，一副「你要是編入這艘艦船你一定生不如死」的表情。

「……」

跟隨他穿過甲板進入一處螺旋階梯，來到一處寬廣的房間。

不過說是寬廣，只是單說這個地方的容納空間，實際上現在這個房間站了二十多人。

他們整整齊齊的按正方形的隊列站著，祈誠望過去，並沒有看見皇君音的身影。

「祈誠准尉？」

尾音雖有些上揚，但說話男人的聲音卻依舊很沉。

「是。」

祈誠立正身體的同時眼角向發出聲音的那個陰影地帶望去。

「歸隊。」

有光學投影在隊伍的末端標註了立體影像，裡面有祈誠的照片、姓名和編號。

「喏。」

祈誠身體站的筆直，右拳比在胸口行標準的軍禮，走到標註的位置上。

剛才說話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那與他沉穩聲音形成強烈對比的邋遢裝扮，讓祈誠不由睜圓了眼睛。

「好了，開始吧。」

男人沒有穿軍裝，身上套著一間滿是污漬的、研究院才穿的白大褂。

那是灰大褂吧。祈誠心裡想到。

突然——

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綁著雙馬尾的少女從旁邊一截鋼梯上跳下來，她雙手叉在腰間，兩眼放光的掃視面前數十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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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筆挺的軍人，用極為調皮的聲音大聲喊道：

「嗨嗨嗨，大家好，我是負責給大家檢驗『符合度』的小柚子，若是大家有機會跟我共事，那就要請大家多多關照咯……啊，還有哇，若是過了檢測，你們一定要給我把紅包準備好啊……你說是不是呢，大叔。」

這麼說著，言語及動作都極為誇張的少女側過身體揚起頭看向那名穿灰大褂的中年人。

「呃……收紅包違反軍紀，你……」

「好啦好啦，大叔同意了，第一排的帥哥們請集體右……轉！」

她那打斷灰大褂的語調在最後一個字時，突然變得嚴肅而冷冽，前後語速和音調間的強烈反差，讓第一排的眾人都愣了一下。

「還不滾進去！」

少女對這第一排某個男人一腳踹過去。

「啊……」

那個魁梧的軍人竟然被一腳踹翻，直接滾進旁邊的玻璃隔間。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哦，小柚子一不小心就發火了。」

少女可憐兮兮的看著這幾個人。

不過在等命令，那群人立刻衝進旁邊的四個隔間。

「真是的，一群蠢男人……哎呀，小柚子沒有說你們啦，別那麼瞪著人家，不好意啦。」

說著她還一隻手捂住臉，另一隻手按住制服的短裙邊。

——這女人……有毛病吧？

祈誠正這樣想著，那個灰大褂的人忽然走到他身邊站著，然後光明正大地拿起一個酒瓶喝起酒來。

「長官，這個艦船規定執行任務時可以喝酒嗎？」

祈誠很冷靜的問，眼睛卻斜著看向他。

「哦。在這個地方喝酒會被直接送上軍事法庭審判。」

「既然這樣……？」

灰大褂懶洋洋的偏過頭看著他，說道：

「我又不是軍人，軍事法庭怎麼審判我？」

祈誠接不下去了，心中忽然有一種「那個所謂的第五代機體駕駛員的事情是真的嗎」這種根本性的質疑。

說自己長官職位都要小心翼翼的船員。

懶散至極、邋裡邋遢、還在這種時候酗酒的研究員。

完全搞不懂性格、肩膀上竟然帶著上尉軍銜的少女。

「完了……」

祈誠不由自主的呢喃了這麼一句話。

也就在這時，少女忽然衝進第一個隔間，竟然一把將還躺在船型座椅上的軍人扯下來扔飛，不耐煩的說道：

「不合格，滾蛋。」

……

之後用相同的方法，在不過短短十分鐘里她一口氣扔了十九人走，頓時房間里就只剩下祈誠所在的最後一排。

「哎呀呀，小柚子好疼心哦……你們他媽的一群廢物，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合格嗎！？」

這種前面溫柔如蜜餞、隨之如婦女罵街的聲音風格轉換，祈誠聽了十分鐘都有些麻木了。

甚至中間這女人不爽到極點的時候，一腳踢在某個軍人的兩股之間，在那個人被送往醫務室急救的時候，少女卻在很厭惡的甩腿，似乎想要甩掉那噁心的觸感一樣。

「還有誰！？」

少女用斯巴達般的聲音喊過後，冷冷地盯著眾人。

提咚！很整齊的腳步聲，祈誠旁邊四個人極為整齊的向後退了一步。

「誒？怎麼了。」

祈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回頭迷茫的看了那往後退去的四個人。而這四個人極為默契的舉起手指著祈誠說道：

「他來。」

少女貼著雙掌放在臉旁邊，笑嘻嘻的邁著小碎步跑過來，說道：

「哎呀呀，很高興你能勇敢的參加檢測哦……你不合格老娘踢爆你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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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那四個軍人吸冷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還不去！」

少女突然抬起腳踹過來，速度之快、身體之敏捷，恐怕讓多數身經百戰的軍人都無法阻擋。

不過——

啪！祈誠的手以極快的速度抓住少女的腳腕，鉗的她根本收不回去。

哦哦哦……那四個軍人發出驚呼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快感。

「不要這麼欺負小柚子啦，快放哦……不放開老娘殺了你！」

「嘁。」

祈誠一把甩開她的腿，徑直走向旁邊那擺著船型座椅的玻璃隔間。想起剛才那明顯不及皇君音的腳腕觸感，他又回過頭對少女「嘁」了一聲。

少女怔了一下，氣的握著拳頭全身發抖。

在關上門的剎那，似乎聽到灰大褂用醉醺醺的聲音調侃少女，不過具體是什麼倒聽不清楚了。

無視玻璃外少女怨恨的目光，祈誠聽隨語音指示躺在座椅上。

「請帶上頭盔。」

帶有金屬音的稚嫩女童音說著，一個圓環狀的頭盔隨著一處暗格打開被遞到祈誠身前。

戴上那個頭盔，祈誠忍不住閉上眼睛，想要趁此休息一下。

這裡其他的環境先不說，這船形躺椅設計的還是相當舒服。坐了將近十個小時飛機，正需要躺一下。

「開始測試。」

好像開關一樣的命令響起，讓人不悅的、頻率逐漸增大的蜂鳴聲回蕩在祈誠的腦海中。

起初並未感覺到有什麼，但僅僅過了兩秒，那在腦海中響起的嗡鳴聲瞬間呈幾何倍數的增大。

「……啊啊啊啊啊！！」

根本無法阻攔那種恐怖聲音的祈誠瞬間叫喊起來，全身像痙攣一般抽動。

那個站在外面都已經準備離開的灰大褂眼角注意到這個特殊情況，在獃滯瞬間后，他猛地沖向祈誠所在的隔間，中途甚至因絆倒而在地上滾了一圈，頭都磕破了。

但他根本不在乎，在眾人驚愕到不能理解的眼神中踹碎緊閉的玻璃隔間，強行把祈誠頭上的圓形頭盔拔下來。

「鎮定劑，快！給我那鎮定劑！」

灰大褂一改剛才醉醺醺的聲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喝道。

「啊……喏！」

少女全身一個激靈，行禮后衝到一邊的通道里拿出針管和藥劑送到灰大褂身邊。

灰大褂一手按住仍在抽搐的祈誠，另一隻手同時拿起裝葯的小玻璃瓶和針管完成了抽葯，緊接著一針扎進祈誠脖頸上。

少女，還有那不敢接受檢測的四名機師都有點嚇呆了。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僅僅是個測試，竟然會出現危及生命的情況。

「呼……」

灰大褂身子好似癱軟一樣靠著牆滑坐到地上，擦去額頭冷汗。隨後他立刻按住旁邊輸入器一個按鈕說道：

「給我檢測數據。」

「語音許可權識別通過。正在讀取數據，傳輸中，請稍等……請查閱。」

光學屏幕直接投影到灰大褂身前。

「這……怎麼可能……」

驚呼出這句話的不是灰大褂，而是那個蠻橫的少女。她瞪著屏幕上那幾條幾乎達到滿值的條形數據，一臉不敢相信。

「大叔，是不是儀器出現什麼問題了……大叔？」

少女伸出手在驚愕的下巴都脫臼了的灰大褂眼前晃了晃。

「啊！我要把他解剖了！」

灰大褂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扛起昏迷過去的祈誠就往外跑。

「……喂，大叔！」

少女嚇了一跳，急忙跟隨著灰大褂跑去。

頓時空間里只剩下那四名沒有參加檢測的士兵，一臉驚恐的站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