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方可如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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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是一絲勉強的笑,方可如臉色放的肅然一些,「你和昭陽的事情我都知道。」
「對不起。」我下意識地回答。
她微笑,「你上次為什麼不見我?」
上次?她給我發簡訊,說要談談的那次?哎,都過去了。我只能繼續表達歉意,「那時候不懂事,打擾到你們了。」
她仍是釋然的笑容,說:「我跟昭陽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你不用不好意思。」看到旁邊的休椅,方可如邀請我,「坐下聊聊?」
我點了下頭,和她隔著一張圓桌子相對坐下。
「你呢,現在怎麼樣,我聽說你結婚了?」方可如問。
她聽說,還不就是聽王昭陽說唄,王昭陽倒是什麼都告訴她的。我點了下頭,「都挺好的。」
方可如用類似王昭陽那種頗為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看我,我說:「他對我很好。」
「你結婚是因為?」
我急忙搖頭,「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情,跟那個沒有關係的。而且他真的對我很好。」
「那就好,不然我會覺得有點對不起你。」方可如說。
她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就因為她和王昭陽離婚離晚了,把我逼走了?每個人都是活給自己的,方可如沒什麼錯。
她說,「後來想想,跟昭陽離婚,還是我的錯多一點兒,我總不在他身邊陪著他,光想著忙自己的事業,根本沒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其實我也是自私,沒怎麼考慮過他的感受。」
「可如姐,」我打算,她目光淡然地看著我,我說:「王老師是個很踏實的人,他可能沒太多野心,只想把日子過得穩當一點兒,但是他做每件事情都是很認真負責的。所以當時,當時我們倆……是我一直在糾纏他,」看著方可如,我生怕她不相信我說的話,我說:「他一直都在拒絕我,確實是我很過分,真的。」
方可如皺眉,「你何必這麼說自己呢?我覺得你也沒做錯什麼呀?」
我搖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王老師對我有恩,我不懂事,我就是誤會了,以為他喜歡我,所以……我現在也結婚了,這些東西慢慢就想明白了,你們都是我的恩人,其實我一直挺想找你道個歉的。王老師人太好了,他也不是沒有志氣,只是他喜歡的,可能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他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你們以後在一起一定會很好的,」苦笑一下,「就是你得多陪陪他。」
我忍著,我不哭,我不能表現出一點點來。
方可如還是皺眉,「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就是覺得抱歉,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現在你們手續也辦好了,」看她一眼,我急忙承諾,「我會辭職的,等我……等我把手上的事情都辦完。」
嗯,我會辭職,再次遠離王昭陽的視線,不打擾他們。
方可如瞪了下眼,似乎不解,很快又反應過來了,「你以為我們復婚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
方可如笑了,「看樣子是我打擾到你們了。」
我依然茫然。
「你還愛他對么?」方可如問。
我愣了下,搖頭,「沒有。」
「別否認了,」苦笑一下,方可如說,「你們兩個有些地方還真是像,光想著讓對方好。我和昭陽沒有復婚,也不可能復婚。」
「那你們……不是辦手續……」
「嗨,那辦的是房子,離婚的時候昭陽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了,自己一樣也沒留。你看他現在三十多歲的人了,他自己過倒是也沒什麼,可是要是連個房子都沒有,怎麼給女人安全感,你說呢?」
我低頭。
她又笑了笑,笑得很輕鬆,「本來我說還給他,他一直都不肯要,前段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忽然肯收了。這麼看,還是因為你吧?」
因為我么,我低頭在思考這個問題,方可如接了個電話,說的是英語,語氣很親切,最後說了句你進來吧,我還算聽懂了。
不久外面進來一個外國男人,長得挺高大的,對於外國人的長相,我也不懂怎麼審美,反正還挺帥氣的,挺有活力的樣子。
方可如站起來,微笑著向我介紹,「這是我男朋友,過完年打算結婚。」
她都有男朋友了,這不去年過完年才離婚,這又打算再結了?我愣一下,不禁說,「好快。」
方可如笑笑,讓男朋友到一邊等自己,她說:「婚離晚了,我還挺後悔的。其實後來想想,我跟昭陽就是不合適吧,他太悶了,我在外面轉來轉去的時候,才覺得像是活著,回家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樣,沒太大感覺,只是覺得應該回去。」
「那你愛過他么?」我問。
她想了想,「愛過,不過對女人來說,也許愛和感覺是兩回事,有時候愛不愛是機械的,是一種習慣。剛離婚的時候我也不好受,後來遇見他,」她轉頭看了男友一眼,「你吃過芥末么?」
我點頭。
她說,「沒吃芥末的時候,覺得太刺激不敢嘗試,試過以後,那種刺激有時候還挺想念的。我還是喜歡偶爾被刺激一下的感覺。」
看著方可如臉上的笑容,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其實看上去一點都不顯老,精神面貌非常的好。
如此我也放心了,替王昭陽感到放心。
和方可如分開,我彷彿也剛吃過一口芥末,內心回味著那種清爽辛辣的感覺。我想他了,想我的芥末了,雖然這芥末不辣,但合我的口味。
這天回到家,陳飛揚在修馬桶,不知道從哪裡扛來一個新的大馬桶,自己動手把舊的那個拆下來,又是抹水泥又是通管子的,從吃完飯就在搗鼓,直到我一潑尿實在憋不住了,站在門口夾著腿兒,「什麼時候好啊?」
他低著頭,「快了。」然後擰螺絲的時候稍不留神,扳手把手給傷著了。廁所里一股破味兒,我讓尿憋得有些不耐煩,說:「出去出去,我先解決了,別弄了,越弄越壞。」
陳飛揚沉著臉,在水龍頭下沖了沖自己流血的手指,工具扔下,走出去了,也不給我個好臉色。
我讓他弄的心情怪怪的,在下水口匆匆解決,看著地上亂七八糟一團,心情更糟糕。陳飛揚喜歡修理東西,但是每次修理完,他都不打掃,扔給我來做,而且經常他修不好,比方水龍頭壞了,我說找個工人來弄弄,他非覺得自己可以,纏一堆破膠帶,結果還是天天滴水,得拿個捅在下面接著。
一聽那滴答滴答的聲音,我就很煩。
我想跟陳飛揚說說這事兒,走出來,他用膠帶把自己的手指緊緊捆住,沒搭理我,回廁所接著弄。
這兩天他因為被騙的事心情不好,總在找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干。後來陳飛揚修好了,把舊馬桶搬出來扔在門口,然後在廁所里奮力打掃現場,那些抹的亂七八糟的水泥,他用砂紙不停地在擦,抹子在地上刮來刮去的聲音,還是很煩。
我受不了了,走到廁所門口,無奈地看著他。
陳飛揚盡量平靜地說,「換個馬桶,以後廁所就不會反味兒了。」
為了固定新馬桶,下面蹭的那些水泥,真的挺丑的,我們家這房子本來裝的就不好。很多包木的地方都翹起來了,地板鋪得也不平,雖然是新裝的,可是毛病一堆一堆的。
他依然在努力打掃現場,我看著他綁起來的手指那麼翹著,額頭在往下滴汗,我說:「別收拾了,放著我明天弄。」
他沒抬頭,「沒事兒。」
人活著,總有不如意的事情,可是我不喜歡他這種不振作的姿態,我覺得你要真是個男人,就別害怕打擊,重新站起來,踏踏實實地另尋發展,成天跟家裡這些擺設較什麼勁兒。
我就惱了,過去拉他的胳膊,「跟你說別弄了!」
他不搭理我,我又拉不動他,他胳膊上的肌肉可真硬。我無力地站在旁邊,有火沒處發,陳飛揚磨了幾下地板上的水泥,大概是心情不好,再次扔下東西走人。
我也知道個好賴,天天喊廁所反味道的是我,不是他陳飛揚,他弄這個也是為了不讓我煩心。我只是見不得他這兩天這麼陰沉。
我蹲下來試著打掃這個現場,才發現弄水泥留下的痕迹,是一件這麼糟心的活,想著陳飛揚在這裡糟了半天心,我打算對他溫柔點。
走出去,陳飛揚坐在沙發上抽煙,那隻手指還那麼翹著,都紫了。他沒有包紮,他只是直接把膠帶當繩子,一圈一圈纏在指節上,這樣血液不流通,傷口就不會流血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把陳飛揚的手拉過來,被繃住的指腹因為血流不暢,已經冰涼了。一邊拆那纏緊的膠帶,我一邊念叨,「你會不會照顧自己,這時間長了,你這手指頭就廢了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輕輕地說。
我覺得他在虐待自己,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但我到底還是心疼的,這到底是給我修馬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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