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賭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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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這樣沉沉睡去。很長時間以來,我的睡眠質量都不太好,睡時夢多,睡醒腦袋昏昏沉沉。
也就是在這裡,在他的懷裡,可以睡得這樣香甜,這種安全感,是陳飛揚那副強硬的身軀所給不了的。
醒來,他微笑著看我,意識到自己和他睡了一晚,雖然啥也沒做,我還是有點罪惡感,對陳飛揚的罪惡感。
說到底我們還沒離婚。
淺吻我的額頭,他說:「要去工作了。」
我點頭。
他仍然笑容淡淡,「起床,我們去吃早飯。」
我微笑著繼續點頭。
他掀開被子起來,這晚上我們都沒有脫衣服,王昭陽找了新的牙刷,給我擠好牙膏,站在廁所門口笑吟吟地看我。
我在東張西望,看這個他生活了很長時間的地方,昨晚進來就光顧著親了,沒仔細看過。
儘管是幾年前裝修的了,現在看也不老套過時,傢具擺設非常簡練,從每一盞小燈到軟裝飾配套,都搭配得很好。
跟我和陳飛揚的那個破家,算了不比了,沒什麼可比性。
曾經曾經,在我還有很多浪漫幻想的時候,我就想有這樣一個家,後來實際了,覺得反正有個住的地方就好,對這些沒大有要求了。
王昭陽隨著我的目光一起看,他說,「這地方挺久沒人住了,這幾天有空我就回來,每天收拾一點點,差不多收拾完了。」
我點點頭。
他說:「我也想過,這是她住過的地方,你會不會介意,但是想想,覺得這些應該也沒什麼,你不會太計較。」
就好像他不會計較,曾經只屬於過他的燕小嫦,也曾給別人當過老婆,感情到了一種境界,什麼都不用太介意了。
我在想,想他自己收拾這個家的時候,擦過邊邊角角的灰塵,那時心裡在想什麼。滿滿的都是愛吧,懷著那種以後我將在這裡,在他的照顧下一起生活的快樂希望,為什麼那些充滿愛的畫面,我想來卻如此傷感。
「我只是想給你留好一條退路,如果你決定了,隨時都可以搬過來。」他說。
我看著他,有些感動地想哭,又感動的想笑,表情很糾結。王昭陽在我背上推一下,把牙刷遞給我,「去刷牙,臭死了。」
我翻他一個白眼,總算露出些俏皮的神色,他很喜歡看我這樣,沒壓力沒心思地胡鬧。在他眼裡,總還是把我當個小女孩兒在疼愛,他說想起我曾經是他的學生的時候,他會有一種莫名的罪惡感。
但師生,只是我們相識的方式而已。
再之後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了,一起吃了早飯,打車回學校。我念著自己到底還是個已婚婦女,不願和他同時走進校門,被人看到了始終不大好。
雖然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大大方方地牽手進進出出,那也要名正言順以後再說。
我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幫陳飛揚還錢,還清了這些錢,我才能幹乾脆脆地離開。
跟陳飛揚再次吵架,是一個周末,我在舞蹈教室帶學生,現在溫度越來越低,孩子們跳舞衣服穿的少,有兩個已經感冒了,我去校長辦公室,想問下供暖的事情。
最快什麼時候能開始供暖,如果時間太長的話,我得自己想想辦法了。不能為了我掙錢,就讓孩子們受罪。
辦公室里校長和王昭陽正一人捧著一個茶杯閑扯淡。
看見王昭陽,我不免覺得有點小尷尬,因為從回來以後,我已經好幾天沒正經搭理過他了。他看我,淡淡笑一眼。
我剛坐下,屁股還沒捂熱,手機收到一條信用卡消費提示。我這張卡是托朋友給辦的,透支額度一萬,但我很少用信用卡,怕還不上,這不最近我和陳飛揚缺錢么,我就把信用卡留在家裡了。
消費提示,一下花掉了三千多,我瞬間傻眼。
錢啊,我現在眼裡最大的問題,話我都沒跟校長說,笑一下走到辦公室外,給陳飛揚打電話。
「你剛才買什麼了?」
陳飛揚,「沒什麼。」
「卡呢?不會被偷了吧?」
陳飛揚:「沒有。」
「那你到底買什麼了?」
他說他那邊有點事,回家再跟我說。這些天,我們倆的對話也不多。
我不放心,打電話到信用卡那邊,查詢消費記錄,查到陳飛揚訂了一張飛機票,是飛往泰國的。
王昭陽站出來問我怎麼了,我看著簡訊里的消息,驀地想了一瞬,壞了!
陳飛揚跟我講過泰國的事情,泰國是一個非常偏愛打黑拳的地方。我給陳飛揚的師父打電話,問他們是不是要去泰國交流,師父說沒這回事兒,他說陳飛揚剛到拳館,正在和老黑過招。
扔下王昭陽我就跑了,殺到拳館揪走陳飛揚。
他師父休息的房間里,我抿嘴瞪著陳飛揚,他沉默許久,終於說話,「你別跟師父他們說。」
「為什麼不能說!你也知道不能說啊,你也知道你說了他們不會讓你去。陳飛揚你要玩兒命是不是,你真當自己是打敗天下無敵手么?」
陳飛揚低頭,想了想,認真地問我,「那我還能幹什麼,除了打拳我還能幹什麼!你不是想離婚么,我要是沒從拳台上下來,你也不用麻煩了。」
我劈手甩他一個嘴巴,點頭,「行,你有種,陳飛揚打從一開始我就看錯你了,你去吧,你最好死在上面別下來,你他媽要是死在外面了,連屍我都不給你收。」
從房間里跑出來,陳飛揚不反駁我什麼。我是想走的,但我不能真的不管他死活,我去找陳飛揚的師父,告訴他陳飛揚訂了晚上八點的票,要去泰國打黑拳,請他們務必把他拖住。
師父收拾陳飛揚有的是辦法,我不擔心。
我還得回學校教課,學生還扔在那裡呢。
好在是王昭陽一直在舞蹈教室外面幫我看著,我氣喘吁吁地跑回去,在門口看到他,用手掌狠狠砸了幾下額頭,麻痹,愁死老娘了。
放走了學生,我沒吃晚飯,出去買了包煙,自己坐在舞蹈教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
我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兒,不就是錢么,掙就完了,為什麼陳飛揚就不懂,明明吃了虧,為什麼還要犯傻,他腦子裡到底在較個什麼勁。
這是陳飛揚他媽還不知道,我要是陳飛揚他媽,我真愁死了,我現在不是他媽,我都要愁死了。
我覺得他簡直無藥可救。
王昭陽到底還是溜達過來了,把我手裡的煙奪走碾滅,我心情不好,什麼也不想跟他說,直接找了一根接著點,王昭陽直接奪了打火機,那麼目光嚴厲地看著我。
我垂下眼睛,「你先不管我行不行?」
「到底怎麼了?」王昭陽還問,我就簡單回答了,「他要去打黑拳,我攔下來了。」
「你們缺錢?」
我垂了下眼睛,我還是覺得這不是錢的問題,反正也沒人催債,慢慢還就是了,我一女人都不著急。
王昭陽在我旁邊坐下,「缺錢我可以幫你。」
我搖頭。
他說:「你知道賭徒心理么?」
我看他一眼,他說:「比方開紅和開黑,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而在賭徒眼裡,如果連續幾把都開了黑,那麼下一局開紅的幾率就很大,如果下一局還是黑,下下局就更可能是紅,其實開紅和開黑,永遠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你想說什麼?」
他說,「我們總說人要越挫越勇,所以總有一部分人逆流而上,又像談戀愛,談了一個不合適,分手,也許下一個就是幸福,下一個不是,下下個就是。但追求不是堅持就可以,盲目的追求,只會讓你走進更深的死胡同,所以古人說,退一步海闊天空。」
嘆口氣,「你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是我想告訴你,許多事情需要的只是時間,你要學會等待,學會讓自己真正的平靜下來,一旦心平靜了,除非世界末日,那麼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你。」
「那你平靜了么?」我問。
他微笑一下,點點頭,「所以我願意等你,等你把這些事情都處理完,即使最後開的是黑也無所謂。你可以把人生當成一場歷練,只有傻子才能每天都樂呵呵的,苦與愁永遠都會伴隨我們,不需要把它看得太重。」
太哲理了,我這腦袋瓜不行,看他一眼,「謝謝你安慰我,雖然我沒怎麼聽懂。」
他笑,「那你現在心情好點兒了么?」
我點點頭。
他說:「聽不聽得懂,有用就好,我也是瞎說。」
這句話才真的讓我笑了,他站起來,伸出一隻手要拉我,「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我愣了下,並沒有把手交給他,撐著身後的休息凳站起來,拿了自己的東西,鎖了舞蹈教室的門離開。
飯還是要吃的,吃飽了才有力氣和明天戰鬥。
剛走出學校大門,王昭陽正要打車,那邊陳飛揚已經一步步走過來了。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八點,陳飛揚登不了機了,票也已經被我退掉了,他師父也就把他放出來了。
我看著陳飛揚漸漸逼近的腳步,忽然感覺有些害怕,王昭陽正打車什麼都不知道呢。左邊還是右邊,我有些進退兩難,算了還是先管陳飛揚。
我朝陳飛揚跑過去,張張口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陳飛揚卻好像沒看見我,眼睛里就盯著王昭陽,腳步越走越疾,王昭陽打到車正打算叫我,回過頭看著這個朝自己逼近的小青年,微笑著跟計程車司機道了句抱歉,站在那裡,晚風拂動衣角,那個瞬間宛如遊戲裏手持大劍的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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