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電話慰問

「哎喲，書大秘書，還有這個機器人……你們明天來是說真的啊。」

「難不成是假的嗎。」

「可老杜說我今天休息一天……」

「白天難道不夠？」

「不跟你爭…你們擺出這幅樣子是要幹嘛？等下，又又又是一下開門進來了，有個問題我很想說了，你們到底配了幾把我的屋子鑰匙？」

「……」

晚間的昏黃照進了窗戶，潔凈的地板撩開幾縷美麗的弧度，普通家居公寓間的玄關口站著三人，話語冒了出來，彷彿和外邊小區廣場斷斷續續傳來的熱鬧一樣，不自覺染上飯後的慵懶。

三月四日這一天顧明侑好歹收到消息，可以放假一天，算是為了緩緩昨日在飛車和爆炸衝擊下的心情，顧明侑雙手贊同，感覺聯軍體制里還是很人性化的嘛。他也被書副長教育得煩了，不是記東西就是教禮儀規範，活像中世紀時孜孜不倦教導貴族小姐的女僕長。

誒，其實如果是女僕長的話……

「你在看什麼呢？」

「沒，只是好奇你們過來做什麼。」顧明侑不動聲色，男人的偷看那能叫偷看嗎。

難得能安心地宅在家，他好好地重溫了下以往雙休時的自在，雖然新的身份新的關係帶來著大量的陌生與信息，但幾日埋頭汲取，跟在別人身後，顧明侑的心態在慢慢地回到平穩，至少不再會有無所適從的不安全感和抗拒。

來之安之，而變化的狀況，不是可以一口吃成胖子的，他打打遊戲看看劇集，欣賞下賓士車主的方法，抱著手機圍觀各式各樣的瓜一晃就過去了，本來正想等會學習cxk的球技呢，然後書單一就流暢地開門進了家。

書副長依舊是簡練的黑色裝扮，進門后又鑽出一個稍小的身影，裹著米黃色棉服的伊莎貝爾，換下日常裝的對方少了冷冽，多出一份正值芳華的可愛。

「鑰匙就兩把而已，我一副，杜祁溪那邊一副。」書單一畫著精細眉線，好看的眼睛似有不忿地停留在顧明侑身上一會，回應著剛才瞄來全身上下的目光。

「以前的顧部長」，習慣如何，喜歡打開什麼樣的瀏覽器之類的信息不會被人遺漏……肯定是想了壞的東西，別以為不知道……

書單一拉著人到沙發坐好，「兩把還不多呢。」對面的男人小聲嘀咕，卻是同樣乖乖地坐下。

「杜上尉對你發消息了？」書單一隨口說道，給過伊莎貝爾一個眼神，少女按照準備好地拿出一份名單，攤在桌上。

「是啊，人家給我名片，我就存了號碼，後備什麼的委員會很有能量，人不是也一臉大叔滄桑可靠啊……」

「那總得發個信息知呼一下吧，誰知……」

顧明侑說話的功夫，書單一也打開了紙筆記錄，對方還在說……絮絮叨叨之中，她算是了解了那位杜調員熱情在手機上回復且收件人一樣開心聊天的過程。男人們這麼無聊嗎？

「所以，你們是加了微信？」書單一併不感興趣，頗為勉強地接著說道。

「對對。」桌几一邊晃了晃屏幕，顧明侑點開來一個花啊草啊的頭像，「我看了老杜的朋友圈，哈哈，當兵的就……」

「行了，沒人想聽。」書單一果斷地出聲打斷，「開始工作吧。」

「……」顧明侑還什麼都沒划動呢，下面才是重點啊，有訓練照有坦克的炮彈，一群拉練完的兵在夕陽下抱著槍合影，多熱血激動啊……

伊莎貝爾同樣默默看著他，表情是蠻端正的，但估計是在期待他什麼時候停止吧。

「哦。」

呵，許多男人遙想過的浪漫，女人怎麼會懂？顧明侑酷酷地說道，「什麼工作？」

書單一移了移那份名單，同時一伸手迅速拿過了顧明侑的手機，看也不看地劃掉某人的朋友圈，言簡意賅地說：「打電話。」

***

儘管有些一頭霧水，而在經過書副長的解釋，並著手實操了前幾例，顧明侑也明白了對方說的「打電話」是什麼意思了。

概括來講，即顧大校受到異星反應的事已經被上頭得知，然而其身份仍是過於重要，所處的位置決定不是簡單地通告幾位大佬就完事了的，所以會有後續進展，依不同的情況立場而進行探明病情或對接事宜。

「用詞這麼多，不就是『領導打電話慰問』啊。」

撥完一個，顧明侑放下手機，無語地說。

「下一個，聯軍華亞函夏分屬外交方面總理事務官。」伊莎貝爾在旁邊一板一眼地講述，宛如提詞器。

提詞器和對方的物理性質挺像的噢，顧明侑飄開的思緒聯想到這茬……一開始一邊捧著手機一邊瞅著未知的來電號碼，覺得肅穆，在做一件嚴肅的事，不過在新鮮感過去后，這件事其實就是相當無聊的，他也變得乏味起來。

「大校你理解得沒錯。」伊莎貝爾點頭認同似的，「請稍安勿躁，語音交流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試圖激發回憶，能不能挽救癥狀，但基本沒戲。」

顧明侑：「還有人在呢，不能說的委婉點嗎？」

「由於絕密的性質，這次與各方聯繫只有寥寥幾人，不用擔心時長。」少女說。

「下一個。」書副長敲下桌子，嚴格地提醒。

「知道了，知道，那我撥了。」

與各位大佬們的談話，語言風格多偏向於正式，這點是體制決定的，即使在藍星聯軍這支年輕的隊伍，也或多或少沾染著習慣，不好改掉，所以能有多少有趣的地方？

顧明侑沒啥話好說的，基本就是在「嗯嗯」，「好」，「謝謝」這幾個詞輪番切換……還是得在書副長的指導下，他聽聞最多是有些關心擔憂，哪怕言辭誠懇，耐不住是一個路數套過來的，一張名單下來印象深刻的沒幾個。

「顧明侑？」一名老人的穩重祥和的聲音。

「是，您好，有勞挂念。」顧明侑有些機械地重複說著。

老人沒有多說什麼，極為簡潔，道了「一定保重身體」便淡淡地掛斷電話。

好快啊，顧明侑小小驚訝，一看屏幕，不到一分鐘，可以啊這位選手的用時最短。

「沒有了。」伊莎貝爾黑筆劃掉最後一欄的空間，說道。

終於結束，顧明侑伸了個懶腰，覺得少了點什麼，「對了，剛才那人是誰？」瞥了一眼，好像表格欄目是空白的。

少女手指撫過那欄特殊的留白，神情未有變化地說：「最後一位是華亞函夏領導人。」

「哦，那麼是咱們國家的……」顧明侑點點頭，手驀地一顫，他把另外一隻手搭上去，好的，手穩住了。

「我，我沒聽錯？」他雙手就保持一種怪異的姿勢，抓著智能機，頭伸得老長，往名單里看。答案昭然若揭。

一陣莫名的安靜，哼，肯定嚇住了，書單一收起記錄，她故意不說就等著這一幕笑話，過了片刻，她仍沒聽到反應，瞧見男人一直對著屏幕猛瞅，不禁道：「你幹嘛呢顧明侑？」

「先別說話，等等，我存下號碼。」

啪，書單一忍不住一摞紙打在了對方的腦袋上，什麼部長領袖啊，她投去的眼神彷彿在看傻子。

書副長遂進行起了「成何體統」為中心的思想教育，顧明侑才不管，抱著手機猶如藏著傳家寶，這可是大大的號碼啊，管它是座機還是辦公用的，第一次聽到真聲的，而且不是新年賀詞里「我同樣心繫著貧困群眾，困難群眾們……」巴拉巴拉的雲關心，貨真價實！他猶在惋惜方才沒能錄音。

伊莎貝爾波瀾不驚地看著兩人顯得幼稚的吵鬧，起身去燒了壺水，學著昨天顧明侑的樣子灑了點劣質茶葉，捧起喝了一口……眯起眼睛。

等她托著杯子回來，倒著水，書單一那邊已經是拿顧明侑沒辦法了。

這幾天以來頓覺朽木難雕的大姐姐揚起紙張就要再拍，「你別動，老人家說過讓我保重身體！」

「喝茶吧。」伊莎貝爾把熱氣騰騰的水杯推過去。

「懶得說你。」書單一找到台階，放下手，冷聲哼了哼，露出不想理會男人的模樣。

總算勝過了一回，顧明侑輕咳地把手機裝回口袋，心裡喜滋滋。

「還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書單一把紙質東西整理好，今晚領導來電確認情況的主要任務算是完成了，她握住熱燙的杯口烘手，說道。

「什麼？」顧明侑好奇看去。

彷彿猶豫了一下，書單一繼續說：「我有事要離開……我的工作會由伊莎貝爾接手，繼續實行。」

顧明侑聽聞愣了愣，剛一會還歡跳的喜悅似乎馬上冷卻了下去。

「好好的為什麼離……」下意識說到一半，顧明侑止住了，「哦有事忙……」

他對著已經漸漸認識覺得某種意義上成為朋友的女人，撓撓頭，低下頭去。

「顧部長你依舊是保持原樣，在專業團隊進一步診斷認可前，短時間內不會有變化的。杜祁溪上尉是聯軍老人……這麼些日子，差不多也要進入有關實踐方面，伊莎貝爾會比我更加合適。」

書單一視線垂在手裡的紙上，彷彿有繁忙處理不完的事務，語氣井井有條。

可說到後來，書單一頓了頓，停下過於詳細而啰嗦的解釋，抬頭看向轉眼間顯得提不起勁的顧部長。

「放心。」

「感覺稍微有點突然。」顧明侑聳聳肩，露出牙齒，「我還想再讓書副長你換幾次葯呢。」

指了指臉，書單一視線落到上面，羞意莫名生涌，起初演習失誤的傷口仍能看出紗布的印子。

「早就可以不塗了。」

顧明侑笑了笑，說道：「什麼時候走啊？」

「就在這兩天，隨時待命。」

若是處於戰爭之中，那各種各樣的狀況下都應聽從上級安排，立刻響應，顧明侑大致理解對方的辛苦，想然聯軍本部有了需要書副長處理的情況，理由瑣碎與否都不重要，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對方的職責所在，目前的他並沒有什麼資格干預。

「好了。」

書單一離席座位，拎上來隨身物品，作勢離開，微妙的情緒不適宜在空氣中逗留太久，也實在無此必要，「離開前剩餘的最後一項已經弄完，那麼便差不多告辭……」

「我會留下。」伊莎貝爾舉手說道。

「行，沒人駁回你。」書單一無奈地看了眼少女，繼而轉頭對著顧明侑，「顧部長，你先和伊莎貝爾多多熟悉，以後對方就將與你一同相處，保護安全與協助恢復的主要工作也是由她來做了。」

「等一等。」顧明侑制止了貌似十分默契決定好了什麼事的兩個女人，不對是一個女人一個機器人，「這個機器…姓伊女孩住我家的問題我是要提出的，好像，不方便吧？」

「伊莎貝爾就是一個姓，部長。」書單一充滿智慧地糾正道，「另外伊莎貝爾歷來隸屬於你部，與其說是安排不如說是回到了正常軌道……」

「對方機器人的身份，你在顧慮什麼，想到哪個方面了嗎？」書單一連環問下來，慢慢流露不齒的表情顧明侑都看出來了。

實在有理有據，實在不好意思……可顧明侑的平常心在看到伊莎貝爾精緻可人的面孔就靜不下來啊，而且這意思表明了是同居，心情更加坎坷了。

他掃到門口立放著的一個拉杆箱，她們來時是準備好了的……拉杆箱是紅白相間的顏色，粘貼著五花八門的可愛貼紙，像是濾鏡一加持里就會冒出粉色的泡泡。

嘖，這機器人選的箱子這麼富有人文氣息么。

彷彿注意到了顧明侑的眼神，伊莎貝爾馬上說道：「大校，這個行李箱不是我的，是書單一女士的。」

賣得好快。

「唔……」但是感覺完全沒料到啊，顧部長轉頭，用上審視的目光。

「誰說的，這個，並不是我的箱子，是……」書單一閃躲迴避，「對，是我表妹的。」

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