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再生之恩,捨命相報
許向林昏死過去,頭破血流,怎麼叫也沒了反應,許昭此刻也嚇傻了眼,扔掉戒杖,將向林抱於床上,扯著嗓門吩咐僕人快請大夫來。
「相兒!」許母聽聞噩耗,趕到房中,看到地上一灘鮮血,愛子不省人事,當場暈倒。
許昭這下是真慌了神,犬子被自己失手打昏,現在夫人又暈倒,他又差人再去請醫,這一來弄的許府上下雞飛狗跳。
三九正要去書房,聽見廂房炸開了鍋,前去一看,嚇傻了眼,轉頭衝出許府去找梁庸。
「哎!等下。」馮子英遲遲不肯離開許府,躲在府門牆角愣神發怵,看見三九急匆匆出了府,攔住了他。
「娘子,你怎麼會躲在這?」三九清楚記得她的模樣。馮子英掩面啜泣,道:「許公子他怎麼樣了??」三九應:「昏迷不醒,怕是有性命之憂...事不宜遲,我要去請梁公!」三九沒空多言,匆匆離去。
馮子英癱坐在門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許公子因自己被打成重傷,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是自己害了他,她心裡越想越揪心。
許家的僕人來來回回,穿梭於許府內外,幾乎請遍了烏傷縣所有醫家,均無治疾良策,出了府門,盡皆搖頭嘆息。
天色已晚,秋寒侵襲,躲在角落的馮子英還未離去,抱頭蜷縮,單薄的衣裳根本無法擋住寒氣,她渾身發抖,不停地咳喘。
許府內院燈火通明,卻不聞人聲,也不見家僕內外忙活,馮子英幾欲進門看望許向林,卻又不忍。
「娘子?你怎麼還在這裡?」三九尋遍了整個烏傷縣,就是不見梁庸的蹤跡,也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又在何處遊盪,關鍵時刻沒了人影。三九心裡涼了一大截,悲傷痛心,哭著走回許府,卻發現馮子英還在門前守候。
「明日卯時,請放我進府,拜託照顧好許公子。」馮子英見三九獨自回府,沒有多問,託了言語,轉身離去。
「娘子,天色已晚,寒氣又這麼重,先前梁公再三叮囑娘子不能再受風寒,你到底要去哪裡?」
「尋來良藥,救許公子的命。」
三九哽咽著嗓子答應了她,雖然不太清楚她哪裡去尋良藥,但可以肯定她很想救活許公子。
許向林靜靜躺在床榻,頭上纏繞層層額帶,好歹是止住了血,但是依舊昏迷不醒,許昭和醒過來的許母,還有幾個時刻待命的僕人,守在廂房,寸步不離。
「相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人怎麼活哪!」許母趴在床沿哭了半晌,許昭一言不發,自顧唉聲嘆氣。
「相兒可是你親生骨肉!你下手怎能如此狠心哪!老天爺,救救我的相兒哪!」
「行了!哭,哭有何用!阿刁,多派人手,連夜尋那醫家!就是把烏傷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帶來!」許昭請遍了縣裡醫家,皆不敢確症下藥,最後才想起聲名遠揚的梁庸。
那些下人們折騰了一下午,累得半死,眼看這天色漸深,個個慢手笨腳,不願動彈,阿刁連打帶罵,僕人這才提了燈籠,出府去找梁庸。
馮子英瘸拐著步子,踉踉蹌蹌,全身冷的直哆嗦,咳喘愈來愈嚴重,似要咳出肺臟來,她哪裡有心思顧及這些,像瘋了一般使著勁兒儘力向前趕。
先前提及,馮子英的父親馮牧是一位花師,精通花道,對各種奇花異草研究頗深,聰明伶俐的馮子英從小耳濡目染。馮牧疼愛小女,見她對花花草草如此喜愛,便利用閑雜工夫,教她辨識花草,熟悉花性,講解花中之理。
除此之外,馮子英對醫道也頗為感興趣,在她七歲那年,她的母親因病離世,這給年幼的馮子英心裡烙下了陰影,她決意研習醫術,以此救助那些飽受疾病折磨的人。
勤奮好學的馮子英每天上山採花,往往流連忘返,待到天色將黑,這才回到家裡,花籃之中盛滿了各種花草,遇到不知名的花,便去請教馮牧。
花可入葯,以做引子,再結合醫理,往往能有奇效,這也是馮子英最想潛心研習的地方。但是她算不得醫家,亦無精湛醫術,略懂醫道的冰山一角罷了。
漸近深夜的烏傷縣寒氣逼人,月光倒是亮得出奇,沿街的屋舍茶鋪,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馮子英一瘸一拐,朝烏傷縣西北的山野而去,她要尋得一種花草,或許可以救許向林一命,而那片山野,就是她來到烏傷路過的地方,離烏傷縣並不是太遠。
幾個時辰過去,馮子英這才趕到那片山地,髮絲凌亂,本就單薄的衣衫也被濃重的濕寒水氣打濕,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渾身冰冷刺骨,發抖的腿腳一軟摔在了半坡上。
殘秋凋敗伴月寒,淺霜淡點玉英禪。
不聞孤鳥山林客,獨見三更星辰色。
馮子英掙扎著爬起來,放眼看去,林間草木凋零,枯萎發黃,寒霜普降,枝丫殘葉之上落滿霜花,與月色相襯,瑩瑩發亮。
她蹲下身子,雙手扒開四周的斷枝殘葉,並未發現她要找的花,於是弓身爬了幾步,又開始找尋,寒氣侵入她的腿骨,舊傷複發,不一會只感覺生疼難忍。
寒霜漸濃,此地又是一處坡地,焦急的馮子英一跤滑倒,順著小坡往下滑,眼見就要滾起來,她一把抓住身側的葎草,這才沒有掉下去,爬起來一瞧,手心被葎草的葉刺劃出了一道道血口。
馮子英顧不上這麼多了,爬上坡去,彎腰又開始扒拉四側的亂草,就這樣折騰了好幾個時辰,依舊沒有找到她要尋的花。
此時,她已經全身無力,衣破衫褸,睫眉髮絲儘是寒霜,受傷的左腿似乎已經有些不聽使喚,雙手小臂布滿橫七豎八的血痕,還在不停地顫抖。
馮子英還想掙扎著爬起來,然而實在沒法站立,她雙膝跪地,終於忍不住大聲而泣,撕心裂肺,哭聲穿林透地,好不揪心。
正在這時,不知從哪裡竄出一群烏鴉,在馮子英頭頂的枯樹之間盤旋飛繞,嘶叫哀鳴,其聲蓋過她的哭聲。她抬頭一看,黑壓壓的一片,驚詫不已,片刻之後,群鴉卻沒了蹤跡。
馮子英俯首抹淚,卻發現眼前一株花隨秋風搖擺,嫩綠的株干,花葉紫中透著粉嫩,映襯著月色甚是鮮亮。她一剎間心頭大喜,這正是她苦苦找尋的花兒,名曰洛陽花。
洛陽花生於山野僻壤,卻不多見,於深秋開花結果,反萬物之習性,此花耐寒,有止血化瘀,通經舒絡等奇效,與其它具有相同藥效的花比起來,此花連根入葯,速效最好,藥性最佳。
馮子英將洛陽花連根拔起,用力撕下一片腕處破損的薄衫,將花包起來,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腿,一步一步下了山林,趕往許府。
等他走到許府,已是五更天,卯時恰到,她躲在府門側角,只等三九開了門,就將洛陽花交於他。
「娘子?娘子?」三九整整一夜無法入睡,熬到卯時時分,偷偷打開許府大門,探出腦袋左看右看。
馮子英聞聲立馬走到門前,見四下無人,顫著血手從懷中掏出布衫,遞給三九,道:「這裡面是洛陽花,大火煎熬半個時辰,用木碗相盛,趁熱端給許公子服下,切記。」
「娘子,你這?」三九看馮子英衣衫劃破,手臂滿是血痕,問道。
「沒...沒什麼,快去給許公子熬藥,照顧好你家公子,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他。」馮子英心知此地不可久留,轉身要走。
「娘子,等我一會。」三九跑到後院雜房,搜出些厚衣物來,又上灶房取了幾張麵餅,遞給馮子英。
「娘子,這些衣物和灶餅你拿著,我一個下人,不敢留你,待過些日子公子病好了,便去尋你。」
「照顧好你家公子...」馮子英嘴角發顫,想說什麼卻又憋了回去,瘸著腿腳走遠了。
三九趁著四下無人,開了灶火熬了湯藥,端進廂房,心裡卻有些害怕,因為許昭一整夜都沒有離開廂房,若是被他發現端倪,情況就有些糟糕了。
三九一夜未睡,頭腦沉重,他端著葯盤,站在廂房門口定了定神,這才進了屋。許昭一手托著側腦,坐在堂中,一個勁地打盹兒,卻不見阿刁的影子,怕是偷懶睡覺去了。
三九輕手躡腳,大氣都不敢出,葯盤不住地發顫,他屏住呼吸,將葯盤放在桌上,端起葯碗剛要走到床邊,許昭醒了。
「站住!」許昭拍桌而起,叫住了三九。三九嚇得全身顫慄,葯碗左右晃動,差點就摔下去,額頭直冒冷汗。
「三九!手裡端的什麼?」
「老...老爺,是葯,葯...」三九轉過身,低著頭不敢多說。
許昭上前來,盯著葯碗看了半晌,又看看三九,接過葯碗,置於桌上,道:「去準備熱水布巾來。」三九怕許昭起怒摔了葯碗,趕忙去灶房端來熱水。
三九扶起昏迷的許向林,許昭一邊給他喂葯,一邊用熱布巾擦他的嘴角和臉,等到許向林喝下整碗湯藥,三九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