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再遇丁香
傻瓜。
她的眼淚抑制不住,從眼眶裡往下落。
「顧維安,你就是一個傻瓜,十足的大傻瓜!」
面上的潮濕。
讓墨白禁不住在心裡苦笑。
原本本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在顧維安走的這半年裡,她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已經流幹流盡。
她是一個刀槍不入的、堅強的母親。
卻沒想到,當這人再次回來的時候,當她看到顧維安帶著傷,卻從來不說什麼時。
原本乾涸的土地里,下起了傾盆大雨。
墨白不想要這樣。
因為這樣哭哭啼啼的自己,會顯得很沒有用。
「別哭。」男人將她摟進懷中。
「你說得對,我們都是傻瓜。」
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擔驚受怕的日子不在,眼下的安穩,是用巨大的犧牲,換回來的代價。
「對了。」他在藏西的時候,興許不知道,空間可以能夠治癒一些傷痕。
也許,顧維安進入到空間的靈泉當中,可以將耳朵治好。
如此想著,墨白輕輕地轉動了下脖子中掛著的吊墜。
因為剛剛她跟顧維安發生過一些事情。
這連除去的步驟,都省了。
半個小時后。
墨白在舞會上,被顧維安踩到腳上的烏青,都已經被消除了。
「阿舟。」
她叫著男人。
「你感覺怎麼樣?」
不知道為什麼,顧維安還是聽不到。
「我感覺渾身又有了無限的能量。」她不想要讓她擔心,故作寬鬆的說道。
本來打算不用哭解決問題的,現在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不可能!」墨白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小魚兒,你出來呀。」
「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我的腳傷都已經好了,而他卻沒有好!」
小魚兒聽到墨白的呼喚。
現在的她是一個臃腫貓的狀態,這離維維的功勞密不可分。
「墨白。」
靈泉有一層厚厚的霧。
小魚兒在湖邊,是看不到裡面的狀況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我。」小魚兒淡淡道,「你不是想問為什麼你的傷已經好了,而主人的傷還沒有好嗎?」
「因為在藏西的時候,主人險些就要死掉了。」
關於這個事。
顧維安一直沒有告訴墨白。
「靈泉治癒的功能是有限的。」小魚兒見維維過來尋她,又幻成人形,「主人經歷過重創,使用過一次。然後短時間內,又發生了二次傷害,所以沒辦法治癒。」
「難道他以後就這樣保持著失聰的狀態嗎?」墨白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不是水神的靈獸嗎?你一定有辦法的,不是嗎?就像上一次,我用回憶換空間,這一次如果可以治好他的聽力,你讓我用什麼換都可以。」
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男人斷不可能說,再次把精心營造的回憶,就這樣拱手於別人。
「阿嵐。」顧維安搖了搖頭,「若你用身上的什麼物件換,我寧可聾一輩子。」
再說,現在的他全然沒什麼影響。
只要能顧看著人,依然能夠讀出對方的意思。
墨白聽后無不動容,她明白他的執拗,她是明白的。
小魚兒也很無奈,見兩個人為難著,它輕咳幾聲,「你們也不沒必要搞得那麼嚴肅。」
天機不可泄露。
那隻叫做維維的狗,本來就是墨白的坐騎,它才不會像小魚兒那樣坑自家主子,「辦法不是沒有。」
「什麼辦法?」
墨白隔著水霧,焦急地問道。
「只要你們在這個年代里,功德圓滿,河神大人自然可以恢復神力,回到蠻荒。」
顧維安聽不到那些,他偏偏醋勁犯起來,哪怕是貓與狗都不放過。
轉動了墨白脖頸上的玉墜,兩個人從空間走了出去。
「小白。」顧維安扶著墨白的肩膀,他說:「只要你能留我在你的身邊,哪怕我是殘缺的,也有生活的勇氣。」
「......我......」
還未講完話,念白與念涼的肚子便餓了。
既然無法用空間自愈,墨白想著去找丁香也是可以的。
算起來,墨白與丁香一年沒有見面,彼此都有通信聯絡著。
葉大哥的腿,就是在她的治療下得到良好的發展。
「我們明天去陵城一趟吧。」墨白提議著,她雖然並不嫌棄顧維安,但是還是希望他的身體是健全著的。
孩子最近能夠開口叫爸爸,她希望這些聲音,顧維安可以聽到。
感受到他明顯的僵硬,「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女兒在墨白的懷裡動了動,奶聲奶氣道,「爸-爸。」
顧維安因為聽不到,所以只是回答墨白:「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孩子現在會叫爸爸,這世界上還有許多的聲音,我希望你能夠聽到。」
墨白將吃飽的孩子送進搖籃,她轉過身,「阿舟。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嗯。」
若說是失聰一輩子,顧維安將會錯過這世上很多美妙的語言。最近的例子,便是兒女開口叫的爸爸。
就算是孩子,他也不孩這般自暴自棄著。
「我們明早就出發。」
陵城的冬,和蘭城還不同。
因為是南方,雖然也冷,但並不幹燥。
墨白和顧維安兩個人是昨晚做出的決定,也沒能夠給丁香他們提前說一聲。
上次來陵城還是在兩年前,顧維安因為海城的工作,沒能夠陪著她,現在日子輕鬆以後,終於能夠將這些慢慢地補給她。
順著熟悉的路況,兩個人抱著孩子,走到了丁香住的地方。
家裡並沒有人。
聽鄰居說,葉修忙著鎮上的工作,而丁香則是在鎮上開了家衛生所,若是他們急著找人,可以去那裡尋她。
關於徐家那位老太太,興許是人到了歲數,沒能等到丁香的孩子出生,便撒手人寰,與世隔絕。
丁香這一年,過得可以說幸,也可以說不幸。
她雖死了丈夫,卻也是二婚。
儘管葉修失去了雙腿,丁香也是配不上葉修的,她還比他大了些歲數。
當年陵城被屠城,葉修倖存,后又得到一對老夫妻的照顧,送去基地,這才有了今天。
「阿修被我的原主救時,腦袋受過傷。」顧維安解釋著,「很多事情,他不記得了,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孤兒。」
直到幾年前,親人們尋到那對老夫妻的面前,他才回到了葉家。
想一想,家家其實都有本難念的經。
墨白騰出一隻手,她拉著顧維安,「等會兒到了丁香姐那裡,咱們就不要提這些敏感的話題。」
「這是自然。」
來的時候是清早,這會兒,正值中午。
葉修忙完手裡的活計,準備去食堂打些飯找丁香一起吃。
他坐在輪椅上,雖然自如,可終究到了下樓梯的時候,還是有些麻煩。
「葉伯爵。」
以前在基地的稱呼,到現在還被他們保留著。
一個俏生生的年輕姑娘,是陵城大學剛畢業的學生,她扶著葉修的輪椅,「你也去吃飯?」
「嗯。」
葉修對這些工作上的女同志,保持疏離的態度。
那姑娘也不嫌棄葉修的態度冷淡,她有英雄的情結,聽說葉修的事迹之後,她便對這個人肅然起敬著。
「您中午想吃什麼飯?」因為食堂人多,姑娘擔心葉修一個人,不行動不太方便。
「白菜和粉條吧。」葉修記得,丁香是喜歡吃白菜的。
「那您在這裡等一等,我去給你打來。」
葉修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涼薄的唇角,難得染上了幾抹暖意。
小姑娘走了。
他才推著輪椅,走到老槐樹下,沉聲道,「我正要去找你,沒想到你倒親自過來了。」
丁香就在老槐樹下,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不來,險些要錯過一些好戲了。」丁香淡淡的說,「看不出,你們單位兒的小姑娘,倒是挺水靈。」
「我與她並無什麼。」葉修搶先道,
「你慌什麼——」丁香捂著嘴,偷偷地樂著。
若說怎麼歲月能夠洗滌一切,人與人都會改變。
近年,葉修的性格收斂許多。
丁香亦是,不再是爛好人,學會了區別對待。
瘋言瘋語的大浪后,忍耐下來的,大多是歷經蛻變。
小姑娘滿心歡喜地給葉修打來了飯,卻看到了一個陌生很成熟的女人。
「葉伯爵。這位是——」小姑娘抱著飯盒,臉上卻還是掛著恬淡的笑容。
「你好。」沒等葉修回話,丁香主動伸出手,對那個小姑娘說:「我是葉伯爵的愛人,丁香。」
小姑娘臉上恬淡的笑容,明顯的僵硬了一下。
「原來是丁香同志。」姑娘把打好的飯盒,交到了丁香的手裡,「那我就不打擾,你跟伯爵大人的聊天兒了。」
等到人走了以後,丁香打開了飯盒。吃驚地發現,裡面正是她自己喜歡吃的菜色。
「這……」
葉修笑了笑,聽出了她的遲疑。
「不然你以為呢?」男人推著輪椅走到丁香的面前,「我知道你的所有的擔憂。在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就跟你講過,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好的那一個,永遠是最純善的那一個,永遠也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如此樸實的一段告白。
天空中有幾片雪花,落入眼眸,丁香攤開手掌,她身旁的男人道,「你瞧。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葉修對身旁的女人說道:「咱們回屋子裡去吃吧。」
陵城的冬日極少下雪,一旦下雪,那便要是沒完沒了。
顧維安與墨白走在街道,他們冒著雪,還是決定找處地方,等到稍微小了以後,然後再行走。
「達令。」墨白看著顧維安和兒子,她問:「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剛來到這個年代的時候?」
「當然記得。」
男人笑了笑。
只是當時彼此的相貌,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可他還能夠一眼認出她是他的阿嵐。
可是阿嵐,卻已經用記憶換回了一個空間。
當時他是氣惱她的,但是後來想了想,人要生存,何況穿越前的那些痛苦的回憶,不記得也便罷了。
顧維安沒有想過,自己能有一天還能夠和阿嵐這樣走到一起。
如今,他的心愿已經了去。
接下來,就是要規劃的餘生要做的事了。
「我那時——和你有著很多的誤會,對你也不是特別的好。」
墨白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緩慢。
為了讓顧維安清晰地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這三年,每每想到自己當時的自私自利,墨白總是無比懊悔著。
「你已經付出了很多。」顧維安知道小白想表達什麼意思,「在我不在這個家的時候,是你一個人撐起了咱們的小家。我們誰也不虧欠誰,我們不也早早講過,誰也不說對不起了,不是嗎?」
北風吹,雪花絮絮地往下落。
瞧著此情此景,顧維安唯一覺得最慶幸的是阿嵐,即便失去所有記憶的時候,仍舊能夠重新的愛上自己。
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未來,總會很幸福的。
「瞧瞧。」墨白嗔怪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是變得無比脆弱,也逐漸變得不太像自己。」
「這還不是因為,你現在學會了依賴我。」男人笑了笑,「阿嵐,我很開心自己能夠成為你的依靠。」
陵城的雪雖說是斷斷續續的飄著,終究是下不大的,一雙兒女醒了過來。
「嘖。」念涼伸出小肉手,想要去撓顧維安懷裡的念白,「妹妹。」
「妹妹?」墨白勾起唇,「阿舟。你聽到念涼再說妹——」
她突然意識到,顧維安其實是聽不到這些的,於是笑容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對不起。」
道歉的話,也是沒有經過腦子就直接冒了出來。
畢竟孩子,大多數是說些含混不清的話,唇形也不準確。
「阿嵐。」男人頓了頓,「沒事兒。」
他們既然來到這裡,就是想要把聽力給治療好。
雪還在下著。
此時的視線中,出現了一位推著輪椅走過的白大褂。
即便是長時間不見,再次重逢時,墨白是輕易地認出了那人就是丁香。
「丁香姐。」
就像是深陷泥潭,有人此時伸出了一束救命的稻草。
丁香回過臉,也欣喜萬分:「小墨。你來陵城怎麼不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