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只覺得胸口悶痛,不知不覺紅了眼圈,哽咽說道:「大少爺,其實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人看過。」撂下這句話,她竟然扭身走了開去。
蘇梅詞沒料到秦春嬌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木在了當場。
易峋沒有去追秦春嬌,他看著蘇梅詞,目光森冷,淡淡說道:「如此,你滿意了?不在乎她的感受,盡情的傷害她,就是你的喜歡?你的喜歡,就只值一個妾的身份而已?是個男人,就該好生的照顧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她在相府里受人欺辱,甚而被賣出來的時候,你難道在睡夢裡?」
蘇梅詞惱羞成怒,急赤白臉道:「你這個鄉下莽漢,懂些什麼!我的婚事,哪裡由的著我自己做主?!那得是老太太、老爺太太點頭,才成的。你當是你們鄉下人娶妻,隨便哪個莊戶人家的女兒都可以的?!」
易峋劍眉微挑,頷首道:「然而你是相府的長子長孫,你若堅持,他們為著疼惜起見,說不準也會讓步。至少,你能留住她。」說到此處,他忽然冷笑了一下,一字一句道:「說到底,你心裡其實還是覺得,為了一個丫鬟,不值得如此。你不敢,也不想為了她,和自己的家族長輩抗衡。如今她嫁給了我,你覺得一個鄉下男人,比家中的那些長輩更好對付,所以你才又站了出來,擺出一副痴情種子的樣子,想從我這兒把她奪走。」
蘇梅詞瞠目結舌,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易峋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抹嘲諷至極的笑意,他說道:「蘇梅詞,你不過是個卑劣又怯懦的廢物而已。」
這一句話,讓蘇梅詞勃然大怒起來。
但還沒輪到他發作,易峋已先一步步的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蘇梅詞的衣領,將他拽到了面前。
蘇梅詞看著那雙如刀一般鋒利的眸子,一下下的刮著自己的臉,只覺得背脊陣陣的發涼,一股從未有過的懼意從心底里鑽了出來。
分明只是個鄉下莽夫,但這男人帶來的壓迫感,是他這近二十年來從未感受過的。
在易峋的手裡,他甚而連反抗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只聽易峋又淡淡說道:「你怎麼辱罵我,那都沒有關係。但你欺凌我的娘子,那我不能饒了你。」
一旁的程管家早已看傻了眼,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
這一個是指揮使家的姑爺,一個是相府的少爺,兩個人如果真的在這裡起了什麼紛爭,誰受了傷,他這個小小的管家,是真的擔待不起。雖然這眼下看來,吃虧的人必定是蘇梅詞。
他慌忙上前,勸說道:「易公子,有話好說。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動手呢?蘇公子是相府的少爺,若是在我們主人府上出了什麼事,主人沒法和相府交代,小的也要挨板子。求易公子看在我們家主人的面子上,放手罷。」
聽了這一番話,易峋不為所動,蘇梅詞卻醒悟過來了。
他竭力掙紮起來,嘴裡嚷叫道:「你快放開我,我是相府的少爺,不是你這樣的人能碰的!你若敢動我一下,我們老爺太太必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易峋冷眼看著他,這文弱的少爺在他手裡,如同一隻小雞崽子一般的弱小,他的掙扎也十分無力。
那程管家慌了神,跪在地下咚咚磕頭,求他放手。
易峋眼眸微微眯起,他向前走了兩步,將手中的力道微微放鬆了些。
蘇梅詞不知機關,只覺得領口的鉗制猛然一松,他連忙後退了幾步,卻又因適才掙扎過猛,步子踉蹌不穩,絆在了一塊石頭上,直直向後倒去。
湊巧,他身後是一小口池子。
那池子連著假山,沒有多大面積,只為了造景,夏日裡種些荷花。此刻十冬臘月,天寒地凍,池子上結了一層薄冰。
但聽得撲通一聲,薄冰被砸了個碎裂,一條人影投進了池中。
易峋和秦春嬌自翰林府離去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
原本,易峋還想押著那大少爺去相府責問,堂堂相府的少爺,光天化日竟然戲辱良家婦人,這怎樣也說不過去。
但秦春嬌卻不想再生事端,更不想再看見相府的人,兩人便匆匆離去了。
那翰林府闔府上下像開水鍋一樣,都慌著去救治蘇梅詞,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
回村的路上,風冷的像刀,嗖嗖的割的臉頰生疼。
易峋駕著馬車,問了一聲:「春嬌,冷么?」
馬車裡卻寂靜無聲。
易峋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西方天際已是陰雲低垂,冷風四起,帶著一絲濕冷。這個天氣,看來就要下雪了。
那大少爺嬌生慣養的,這十冬臘月的天氣,掉進冰水池子里,可夠他受得了。
然而易峋還是覺得,太過便宜他了。
適才,真該痛揍他一頓才是。
兩人回到下河村時,天上當真落起了雪粒子。
回到家中,秦春嬌便將自己關在了屋裡。
易嶟有些納悶,今兒大哥不是陪嫂子回門么?這好端端的,是怎麼了?
易峋將馬匹解了韁繩,安頓在牲口棚里,回到了屋中。
易嶟站在堂上,見他進來,便問道:「大哥,嫂子這是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為了免秦春嬌的尷尬,易峋沒有將實情告訴他,只是說道:「路上吹了風,她有些頭疼。」
易嶟雖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但這兩口子之間的事情,即便是當兄弟的,也不好插嘴。
秦春嬌蜷縮在床上,拿被子裹著自己的身軀。
房中燒著熱炕,十分的暖和,但她卻依然覺得身上冷的發顫,那是一種打從心底里冒出來的寒氣。
今天在京里遇見蘇梅詞,她有些恍惚,好像她永遠也掙脫不了那個牢籠。曾經為奴的經歷,像一張巨網,將她牢牢的纏住,卷裹在裡面,再也擺脫不得。
當過一次奴婢,這些人就再也不會拿她當人看了。
蘇婉然對她的輕賤,蘇梅詞對她的欺辱,彷彿都在告訴她一件事,她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做人。
這種痛苦,難以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那沉穩的步伐邁進了門內,伴隨著一股酒釀的甜香,在屋中瀰漫開來。
易峋端著一隻青花瓷湯碗,在床畔坐了下來,低聲說道:「給你煮了酒釀荷包蛋,吃點東西吧。」
秦春嬌卻沒有動彈,一臉木然,半晌才搖了搖頭,輕輕說道:「峋哥,我不想吃。」聲音柔軟中帶著一絲沙啞。
【公眾號】
02、添加公眾號(),原創小說平台,作者授權,完全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