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宮羽,起風了啊
誦唱完最後一篇佛經,韓松綾吹熄蠟燭上床睡覺。除開特殊情況,她從來都是先打坐冥想一炷香的時間再躺下。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她不由得佩服起南宮羽和門外的賊子來。一個料事如神,一個膽大包天。
未嫁人時,覺得韓部落的宮廷不乾不淨骯髒齷齪是因為王姬多了王后也惡毒,畢竟女人總愛耍心機做誣陷之事。
現在看來,南宮部落一樣人才濟濟,居然有人敢趁世子不在夜探世子府主屋,真把自己當軟柿子了?
八歲前任人欺辱是反抗不了,八歲后一直待在山裡報不了仇且師傅不讓她滿心仇恨修行,只得作罷放過他們。
現在成了世子妃,又因防備賊子是世子安排囑咐的,她自然不會對他心慈手軟。
公子俊得知世子離宮去災區時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他向胭脂要來迷藥,心裡萬隻螞蟻爬過似的捱到了晚上,終於換上夜行衣出發。
他打小習武,自認輕功已練至上乘,便趁著夜深人靜摸到了世子府。公子羽臨走前吩咐了暗衛伺機而動,他們藏身暗處只等公子俊進屋然後抓他現行。
然而不過幾息間,一聲慘叫從屋裡傳來,聽得人心顫。暗衛們衝進主屋查看世子妃的安全,卻只看到一個白花花的身子在地上翻滾,嘴裡不時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世子妃,您可安好?」不敢進裡間唐突,暗衛隊長只能大聲詢問。韓松綾慢悠悠繫上披風出來,滿臉厭惡地瞥了一眼地上已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男人,轉而問一群黑衣的侍衛:「你們認識他嗎?」暗衛隊長點點頭,拱手稟報:「是公子俊。」
「什麼?」世子妃差點把下巴驚掉,她快步走到吱哇亂叫的白肉面前,試探地叫了一聲,
「南宮俊?」公子俊一進門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脖頸里,隨即便是全身奇癢,衣服扒光了撓也覺得止不住,接下來就是難以忍受的劇痛,痛得他滿地打滾嘶吼亂叫。
「韓松綾!你對我做了什麼?!地位低下的賤女人,還不快給本公子解藥!啊——快!要疼死了!好癢——癢死了!」韓松綾本來覺得自己一人在家不該給南宮羽惹麻煩,反正他又沒得逞,乾脆警告一下就放他離開。
然而這人卻不知悔改,想來若是放了他,第二日宮裡就會謠傳世子妃獨守空閨耐不住寂寞勾|引公子俊,恬不知恥,放蕩下賤……她記得從前嫡母柳氏就這樣罵過母親,後來整個宮裡的人也跟著這麼罵。
念及此,韓松綾站起身,冷得像是從冰里撈起來一樣,沖暗衛隊長命令道:「把這個死豬扔到柴房去,他宮裡的柴房。」公子俊見世子妃沒有給自己解藥的意思,氣得破口大罵:「韓松綾!趕緊把解藥給我!這仇我記下了,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壓在身下弄得你哭爹喊娘!低賤女人只配做男人的玩物!韓松綾!給我解藥!!」
「真想讓你永遠閉上那張臭嘴!」韓松綾右掌抬起,三根銀針從她袖間飛出,沒入南宮俊的百會、啞門、風池穴中,亂吠的男人霎時閉嘴暈倒。
兩名暗衛扛起昏迷的公子俊潛入他的逸安殿,進入柴房為他穿好衣衫又將他扔到馬廄里去了。
公子俊善淫,也好養馬。他認為騎馬能鍛煉他的房中術,所以在宮裡修了一座馬廄,有時喝醉了也會去那邊轉轉,第二日才被馬夫發現。
當他再一次被人從馬廄扛回寢殿時,胭脂見怪不怪也沒放在心上。然而公子俊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逸安殿的人才慌了神,忙請來御醫。
眾御醫皆束手無策,本以為藥石無靈只有去求菩薩了,他居然突然起身喊餓。
御醫們又去把脈,發現除了腎虧外並沒有其他問題,當下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再說這是怪病,是三王子沒有休息好而致。
然而這邊三王子剛醒,勤華殿的王上卻又在與王后努力製造
「六王子」時突然口吐鮮血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徐氏不敢請御醫,擔心消息外傳引起朝中震蕩,慌亂中想起韓松綾會醫術,急里忙慌地命人請她過來。
韓松綾正坐在屋裡讀南宮羽給她的回信。對於公子俊意欲奸|淫世子妃一事他覺得妻子下手太輕了,弄個半身不遂剛剛好。
看到信上說災區無甚危險,女人勾起嘴角笑了笑,總算安了心。她剛放下心不久,勤華殿便傳信來說王君要見她。
韓松綾心頭咯噔一聲,父君出事了?徐氏被嚇壞了,見兒媳進來緊握住她的手顫著音道:「松綾~你快看看王上如何了!他病得突然,我不敢貿然請御醫,一旦消息傳出去,對我南宮部落很是不利啊!」
「母后,您別急,兒媳已經囑咐好世子府的人了,他們不會亂說話,一切如常。」韓松綾進屋后沒來得及行禮就被拉著坐在床邊,她知道事情緊急,凝重地為王君把起脈來。
脈象時強時弱。強時好似有人在他體內打鼓,弱時又幾乎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韓松綾顧不得避諱,開口就問:「母后,父王昏迷前可是正在與您行夫妻之事?」徐氏本就急得臉色漲紅,聽兒媳這般問,只能紅著臉點頭。
「父王最近在房事上較之從前可有所不同?」
「什……什麼不同?」在
「翰」地隨便抓一個娶了媳婦的年輕婆婆出來與兒媳討論自己與丈夫的房事,任誰都會難以啟口。
徐氏也一樣,若不是為了幫助松綾了解王上的病情,打死她也不會說。
當角色轉換成大夫,韓松綾不再礙口識羞,提示道:「可有變得很頻繁?」徐氏又點了點頭。
「瑪瑙,去把今日王上用過的膳食端過來,酒水銀箸等能拿來的就拿,洗過的也拿來,空壺也一樣。」韓松綾吩咐一旁候著的瑪瑙,又轉過頭對徐氏說,
「母后,有人下毒。」王后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可置信地搖頭:「怎麼會?不可能!王君福運齊天,怎麼可能中毒?!」世子妃上前扶住徐氏,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母后,我定會設法醫治父君,您當心身體。」
「不!是我做的孽!是我做的孽!語嫣她回來報復我了!」昨夜身陷夢魘的王后卻捂著腦袋不住地抽噎,突然狠狠地抓住兒媳的衣領,雙眼赤紅地嘶吼,
「你娘回來了!她要殺我!哈哈哈哈!她要殺我!」雖說韓松綾聽不清王后抽抽搭搭在說什麼,但她聽懂了
「語嫣」和
「你娘」,她正欲開口問清楚,瑪瑙卻端了托盤過來。她張張嘴又閉上,畢竟現在父君危在旦夕,救醒他才是當務之急。
「母后,您冷靜一下,我需要你幫我找出毒物。」徐氏回過神來,擦去臉上的淚水,茫然道:「我方才是怎麼了?」
「母後過於擔心父君,氣急攻心說胡話了。」韓松綾扶著她坐在桌旁,按捏著王后的中沖穴助她緩過勁頭,
「我要檢查食物了,您坐著歇息會兒。」瑪瑙避開別人從廚間端來御廚存下的留樣和王上慣用的銀碗銀箸:「世子妃,太晚了,王上吃過的飯菜已經倒掉了,婢子只找到了留樣和餐具。」韓松綾依舊接過來放在桌上觀察,雖說御廚留樣是為了以防萬一,真正出事後其實並沒有多大用處,但總要抱些希望的。
一一檢查完飯食,她將注意力放到銀箸上。普通的重量,簡單的樣式,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徐氏也知道此時一切以王君的安危為重,她整理好衣裝,疑惑地問:「每頓飯食都有宦官試毒,怎麼還會著道?這銀箸有問題?」韓松綾搖搖苦笑道:「兒臣眼拙不曾發現問題。」
「這銀箸是十年前一個遊歷四方的蒙部落銀匠為王上打造的,王上覺著用得稱手便一直拿著它用膳,不曾出過事。」徐氏將箸子拿在手裡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
「父王用了它十年?」韓松綾抓住了關鍵,
「御宴外出都用它?」
「是,我也覺著只用一雙銀箸太寒酸,以前悄悄換過,不過王上用不慣其它的,又讓我換回來。松綾,我瞧不出這箸子有何問題啊!」徐氏虛眯著眼又打量一番。
韓松綾想通關節,笑著繼續問:「父王愛用這箸子宮裡人人皆知?」
「皆知……啊——」徐氏轉過彎來心頭一驚,紅腫的雙眼散發出凌厲的眼神,
「瑪瑙,本宮的五彩鳳釵丟失,你帶人去搜,勤華殿、寧安殿的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記住,要人贓俱獲!」瑪瑙跪地接旨,接過王后偷偷遞來的五彩鳳釵收好,倒退著出了門。
既然確定問題出現在箸子上,韓松綾也不管這是不是王君的最愛,運足內力掰斷兩根銀箸,白色藥粉紛紛揚揚飛出,看得王后目瞪口呆。
世子妃用手指沾了些粉末嘗了嘗隨即拿手帕捂嘴吐出來:「是這個了,催|情粉與壯|陽葯調出來的,雖然藥性不大,但勝在日積月累,以王君的病情來看,中毒時間半年有餘。我瞧著父王的的脈象到了要用極寒雪蓮的地步了,不知宮裡可有這味藥材?」韓松綾回憶著以前看過的醫書,細心為王后解釋。
徐氏失望地微微張張嘴,搖頭道::「未曾聽說過這味藥材,應該沒有。」之前聽宮裡的婢子說王宮外的龍脈山常年積雪煞是好看,韓松綾想待世子忙過了就央他帶自己去看雪,如今急用極寒雪蓮,只有獨自上山去碰碰運氣:「母后,兒臣知道何處有雪蓮,不過要出宮一趟,您一人主持大局可行?」有了希望的徐氏眸子一亮,激動地點頭道:「行!行!松綾啊~母后在家等你回來!」策馬狂奔,路過校場時聽到士兵們整齊的吼聲,韓松綾忽然心頭一動,沖著遠處喃喃道:「南宮羽,起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