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等丫鬟
放佛誰在她面前耍心思,都要原形畢露。
果真是宮裡出來的嬤嬤,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就令人膽寒。
靖雯低著頭走近,給她施了禮:「吳嬤嬤。」
對方只是點了點頭:「靖夫人,王爺今日跟老奴說教教您怎麼管賬,您知道吧。」
吳嬤嬤連身子都沒起來,面上掛著疏離的笑意,端著上位者的姿態說道。
靖雯也不與她計較,在這府里,如今除了王爺,也就數這位吳嬤嬤了,病王爺的奶娘,能在深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跟著王爺二十幾年,不必想,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她剛來,還是不得罪的好。
她面上掛著善意的笑容,看著柔弱謙卑,不是個惹事的性子。
吳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妾氏被王爺納進府里,身子就一直羸弱,吳嬤嬤原本對她沒什麼好印象。
府里王爺的身子本就羸弱,一陣風吹來都能吹出一場風寒,沒想到納個妾氏的身子骨也是這般,若是傳出去,說宸王府的主子都是病癆子。
豈不是讓人笑話。
所以她進府後,吳嬤嬤也沒怎麼見過,她還算安分守己,不出院,也不鬧事。
如今見她這精緻的小臉,竟升出一絲好感。
她朝旁邊的椅子擺了擺手:「坐吧。」
靖雯順從的坐在一旁。
吳嬤嬤便開口問道:「可識文斷字?」
靖雯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她之前在祁府也算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都比較出眾。
就是不知這原本的身子可認識書字,其他人又對她了解幾分?
吳嬤嬤見她不作答,蹙眉朝她看去,見她瓊眉微蹙,一副為難的模樣。
「可是不識字?」吳嬤嬤語氣不善的問道。
靖雯搖頭:「識得的。」
吳嬤嬤點了點頭,識得就好,若是連字都不識,這可讓她怎麼教。
她伸手將桌子上的一本賬本遞給她。
「靖夫人,您看看,這是上個月的收入和開銷。」
青竹走上前,將賬本接過,遞給了靖雯。
靖雯掀開賬本仔細看了兩眼。
在祁家,她雖不是當家主母,但也早已學了怎樣掌管家中中饋。
家姐說過,女子出嫁后,總要學著管家,所以早早的就讓她學了管賬。
而她,對這些數字的賬務似乎天生的敏感,被她看過之後,都能記住。
她在仔細翻看,吳嬤嬤坐在一旁端著茶杯品茶,絲毫沒有催促她的意思。
直到她將那一頁賬本看完,吳嬤嬤才笑著開口:「靖夫人看來學識不淺啊,一盞茶的功夫就將這頁看完了。」
其實吳嬤嬤也只不過是隨口誇讚罷了。
這速度,估計也會潦草的看了兩眼罷了,她卻不知道,靖雯已經看了明白。
靖雯也不解釋,笑著點頭,一副謙遜有禮的模樣。
吳嬤嬤開口道:「其實這賬房的事情並沒什麼大事,總是一些零碎瑣事,看多了總是有些頭痛的。」
「靖夫人身子羸弱,平時還是多以休息為主,若是閑的無趣,倒可以看看。」
「這是老奴讓賬房先生給你重新抄寫的一份賬本,你帶回去看,若是有不懂的,就來問老奴。」
靖雯點頭稱是。
吳嬤嬤將那一摞賬本都遞給了青竹。
之後就讓她們回去了。
走到半路,青竹蹙著眉,嘟著嘴。
靖雯回頭看她:「怎麼了?」
她猶豫片刻,開口道:「夫人,我總覺得吳嬤嬤是應付您,剛剛王爺說的是讓您跟著吳嬤嬤在一旁多看多學,可吳嬤嬤卻是拿出一些舊賬本讓您回去看,你說說就看這些賬本,沒人教,誰能看得懂啊,她擺明了就是在應付您。」
靖雯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吳嬤嬤的意思,她豈能看不懂。
只不過是給她一個下馬威罷了,想讓她清楚,在這府里,她沒什麼地位,也不想讓她插手這中饋的事物中。
她剛才已經壓低自己的姿態了。
這應付不應付的,且以後再說,先讓她站穩了腳再說。
回了院子,靖雯竟真的認真看起了賬本,病王爺白日去朝拜,她也不用去陪著用膳。
也就一連幾日都沒有出昭玉院的門。
飯食依舊是大廚房做好了給送來,昭玉院里的小廚房每日煎藥。
原本她想讓青竹將那個叫明歡的找來。
可院子里人多眼雜,她此時心裡有鬼,也不敢輕舉妄動。
四日凌晨。
靖雯做了一夜噩夢,只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追著,幾次三番差點被那東西抓住。
最後就在那東西撲上來時,她驚呼一聲,瞬間醒了過來。
她驚慌的朝四周打量,卻什麼都看不清楚,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紗簾微微飄動。
此時,外室榻上稀稀疏疏的響動。
憐玉還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夫人,您是怎麼了?」
正說著,她已掀簾走了進來,將桌子上的油燈點著,四周瞬間亮了起來。
靖雯一頭冷汗,臉色慘白,放佛還沒有從那夢中醒來。
「夫人可是做了噩夢?」
靖雯搖了搖頭,此時她也想不起來剛才夢到了什麼,只覺得好像很恐怖,至於為什麼恐怖,想不起來了。
「現在幾時了?」
憐玉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漏沙,說道:「夫人,差不多寅時了。」
靖雯伸出一口氣,擺了擺手:「你去睡吧,燈就亮著吧。」
此時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她睡不著了。
憐玉稱是,又回了外室的榻上繼續昏睡。
靖雯重新躺下,看著頭頂的床頂簾發愣。
今日,就到了她下葬的日子了。
也不知道家姐可從蘇州趕來了嗎?能看到她最後一眼嗎?
等她的屍體下葬后,那些害她的人要怎麼查呢?
現如今別說出這王府,就連出了這昭玉院,她都寸步難行。
上次被吳嬤嬤使了下馬威后,她就決定先躲著,看看這原本的身子在這府里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
現在讓她疑惑的是,作為妾氏,她本該有兩名一等丫鬟,三名二等丫鬟,其他打雜的八名。
如今聽青竹說的,明歡原本是她的一等丫鬟,被她打發了去做了粗使丫鬟。
一等丫鬟也只剩下青竹一人。
可如今她的二等丫鬟竟也只有一個。
粗使丫鬟四個,加上明歡才五個。
算下來,竟然少了六個丫鬟,兩個多月來,沒一人再這事上提一句。
看著情形,分配奴婢這事,應由吳嬤嬤掌管,作為府里唯一的妾氏,就不信她看不到。
想來那病王爺本就是男子,再加上病弱,也沒心思管這內院的芝麻小事。
這下子,她可找誰做主去。
想不到諾大的王府,她竟找不到一個靠山。
靖雯苦笑,想想活了兩世,自己竟都是孤家寡人,沒有人支撐。
原本在祁府,雖說沒人欺負,但也沒有多少疼愛,爹爹在前些年還能抱抱她,詢問一下功課,可自從姨母有了子嗣,生下祁亦軒后,她就見心思都用在了他的小兒身上。
家姐遠嫁,爹爹不寵,姨母不喜,姨娘打壓。
如今想想,能活到十六歲,自己還真是命大呢。
如今又進了宸王府。
夫君是個病王爺,自己都不到何時就歸西了,又有什麼心思在意她的死活。
吳嬤嬤一手稱大,也沒人敢說不。
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忍氣吞聲,得過且過嗎?
胡思亂想直到外面的天色漸明。
她起了身,將油燈吹滅。
自己換了身衣裳,披著長發,未梳洗打扮。
開了木窗,清晨,寒風撲面,讓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外麵灰蒙蒙的一片,陽光還未從東方升起。
她附在窗前,沖著外面發獃,直至青竹起身來敲門。
讓她起床洗漱。
整理好了妝容,外面卻沒有飯食送過來。
青竹不由疑惑,平時這時候飯食應該送來的,怎麼現在還沒有動靜?
她出了房門,喊了聲外面的二等丫鬟憐玉,本想讓她去問問怎麼回事。
就聽到外面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可是青竹妹妹。」
說完,昭玉院的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身著桃粉色的丫鬟。
面容靚麗,身材高挑,塗了胭脂,面如桃紅。
青竹一愣,忙笑著迎了上去。
「原來是君桃姐姐,你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是咱家王爺剛從宮裡回來,讓奴婢來請夫人去偏堂用膳。」
這君桃本是殷明宸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吳嬤嬤將她安排在病王爺身邊,一是為了照顧他病弱的身子,二也是為了讓她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本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平時王爺有事也是君桃差下面的人去辦,還是極少事情需要君桃親自去做。
特別是請去用膳的小事。
怎麼還需要她親自來請。
坐在屋裡看書的靖雯聽到門外的聲音,已經邁步走了出來。
看到滿面笑意的陌生女子,她微微一愣。
這位又是誰?看這打扮,不像是普通的丫鬟。
君桃見到靖雯,笑著行了個禮:「君桃拜見夫人。」
靖雯笑著點了下頭。
收拾一番,跟著她去偏堂。
半路上,君桃在前面領路,靖雯在後面,越看心裡越驚。
這君桃的儀態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大丫鬟該表現出來,反而像是府門裡的大家小姐。
靖雯不動聲色的將她打量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