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陌生男子
他胸前的傷口又深又長,還在往外冒血,看起來傷得不輕,如此重的傷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忍耐力不是一般地強。
男子轉過頭來看著葉安歌,那兇狠的眼神就如同一頭餓狼一般,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沈芷芙跟在葉安歌的身後,見她一直不進車廂,從旁邊探出個小腦袋,道:「安姐姐,你怎麼不進去啊?」
話音未落,便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沈芷芙驚詫地瞪大了眼睛,剛準備大聲叫喊,只覺耳邊一陣風吹過,她已經被人拖進了車廂,一雙大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巴,脖頸上那清涼的觸感昭示著那是一把鋒利萬分的匕首。
男子一隻手捂著沈芷芙的嘴,另一隻手拿著匕首橫在她的脖頸間,只要他的手輕輕一劃,沈芷芙立刻便會血濺當場。
「別叫,別亂動,否則我殺了他。」男子壓低了聲音,小聲地道。
葉安歌點點頭,道:「你先放開她,我保證不叫。」
男子緊緊盯著葉安歌,似乎是確認葉安歌的確不會亂叫,這才緩緩將匕首從沈芷芙的脖子上移開,只是一隻手依然捂著她的嘴。
葉安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如常進了馬車,與那男子保持了大概半米的距離,道:「你的傷口在流血。」
想來是剛才捉住沈芷芙的時候動作太大,導致傷口再次被撕裂,現在傷口流出的血比剛才更多了。
男子卻不說話,餓狼般的眼神死死盯著葉安歌,而後又低聲在沈芷芙耳邊道:「你若是不叫,我就放開你。」
沈芷芙撲閃著大眼睛,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而後只覺嘴巴上的力道一松,連忙起身坐到了葉安歌的身邊,呼呼地喘著氣:那男人差點兒沒悶死她!
見葉安歌一直看著他,男子心裡有些不快,也不管還在流血的傷口,抬手三下兩下地將衣裳攏好,轉身準備離開。
雖說這人是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但如果讓他就這樣離開,似乎不太人道,而且葉安歌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此次南胄如此嚴密的清查與這名男子肯定脫不了干係。
於是葉安歌不顧沈芷芙震驚的眼神,慢悠悠地道:「城裡,城外都布滿了搜查的士兵,你身受重傷,若是離開,絕對沒有這次這麼好的運氣。」
男子頓住腳步,臉上是黑色的血跡與污泥,一縷墨發散了下來,正好擋住他的右眼,看不清真實面目,衣服上亦是血跡斑斑,看起來狼狽不堪,可他卻是高傲地看著葉安歌,低聲道:「你在擔心我?」
葉安歌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人的自我感覺也太良好了吧,只好道:「我又不認識你,為何要擔心你?只是你身上都是血,想來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別人若是看到你從我的馬車上跑出去,定然會以為我和你是同夥,到時候我就算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了。」
男子從鼻中輕輕哼了一聲,道:「你該不會是想著先穩住我,然後趁機將我帶去衙門吧?」
葉安歌無奈,她不過是不想惹麻煩罷了,這人怎麼疑心病這麼重,「你若是不怕被抓,大可以現在就下車,只要別連累我們就好。」
「你讓我下,我就騙不下。」男子欠扁地說著,大手捂住胸口的傷口,順勢坐了下來。
馬車外的林雨澤自然也聽到了車內的動靜,只是葉安歌沒吩咐他也不好出手,只是在車外問道:「小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走吧。」葉安歌淡淡回了一句,而後馬車便又行駛了起來。
在通過城門的時候,葉安歌心裡難免有些緊張,只想著快些進城,快些擺脫這個麻煩。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越怕什麼便越來什麼,在馬車即將通過城門的瞬間,只聽林雨澤「吁」了一聲,拉住韁繩,堪堪停住馬車。
葉安歌猝不及防,好不容易穩住后,問道:「阿澤,怎麼了?」
只是回答她的卻不是林雨澤,而是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擾小姐了,只是方才本宮聞到一陣血腥味,似是從小姐的馬車上傳來,有些擔心小姐,這才攔住了馬車。」
車外柳如陽緩緩說著,車裡葉安歌卻是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腹誹:隔得這麼遠都能聞到血腥味,這柳如陽是屬狗的不成?
「多謝太子殿下掛懷,我們無事。」葉安歌清朗的聲音響起,「阿澤,走吧。」
「小姐有所不知,最近城裡不太太平,為了確保小姐的安全,還是讓士兵檢查檢查吧。」柳如陽淡淡地說著,並沒有給葉安歌拒絕的機會,「來人,搜!」
葉安歌一驚,連忙轉頭,只見那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茫然一片的沈芷芙獃獃地坐在那裡。
心裡鬆了一口氣,葉安歌和沈芷芙一同下了馬車,任由柳如陽的人將馬車裡裡外外搜了個遍,可惜連根毛都沒有發現。
「回太子殿下,沒有發現異常!」
柳如陽微微皺眉,他明明聞見了血腥味,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三步並作兩步,柳如陽上了馬車,放眼望去,只見馬車上衣櫃,櫥櫃,檀木桌,書架……等等物件一應俱全,就像個小型的移動房子,而且桌子上擺放著的器物也十分精緻,每一樣皆是價值不菲的上品,角落裡的里白玉花熏中輕煙裊裊,奢華卻又低調,看得柳如陽挑了挑眉,目光不禁又深了幾分:她們究竟是什麼人?
查探了一番,甚至連座位底下的空間也細細查看了好幾遍,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柳如陽心中疑惑,正要下馬車,卻在轉身的一瞬間猛然看到了一滴血!
那滴血滴落的位置十分隱蔽,再加上與馬車座位的顏色十分相近,是以他剛才根本就沒有發現……
柳如陽微微眯起眼睛,緩緩走下馬車,看了葉安歌一眼,大手輕輕一揮,手持兵器的士兵們立即將葉安歌三人團團圍了起來,劍尖直指三人。
葉安歌挺直了後背,朗聲問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柳如陽伸出右手手掌,只見他拇指與食指指腹一片暗紅,「這是在你馬車上發現的血跡,你作何解釋?」
沒想到這柳如陽不僅是屬狗的,而且還是一隻老鼠,眼睛賊亮賊亮的,這麼小的一滴血都能讓他看出來。
微微嘆了一口氣,葉安歌將裙擺微微掀起,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腿來,故作可憐地道:「太子殿下想聽什麼解釋呢?方才我家二妹已經說了,這位軍爺想要輕薄於我,爭執推搡間不小心就留下了這道傷口。」
葉安歌的小腿上有著一道一尺長的傷口,雖然已經抹上了藥粉,但還是微微往外冒出幾地血珠,看著都令人心疼。
柳如陽思索片刻,反手就給了那頭目一個響亮的巴掌,清脆響亮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頭目的左臉頰上瞬間浮現出一座鮮紅的五指山,嘴角緩緩溢出一縷鮮血。
頭目捂著火辣辣的左臉頰,一句話也不敢說,不是查刺客嗎?這……怎麼兜兜繞繞的,又繞回到他的身上來了?他今天可真是點兒背,怕是出門忘了看黃曆了,又是掉牙又是斷手,的,如今還被太子爺賞了巴掌,唉……他的命可真苦啊……
「原來是這樣。」柳如陽微微點頭,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只是道:「他不僅衝撞了姑娘,還害姑娘受了傷,實在是該罰。」
「謝太子殿下為民女主持公道。」葉安歌說著,微微放鬆下來,幸虧方才她多留了個心眼,趁著所有人沒注意的時候,用「龍淵」在腿上劃了道傷口,雖然不深但流血卻是足夠了。
葉安歌知道這點把戲定然是騙不了柳如陽的,只可惜他現在沒有證據,只能順著她的說法往下說。
柳如陽深深地看了葉安歌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塞到她的手中,道:「這是上好的金瘡葯,姑娘留著用吧。」
雖然馬車裡已經有楚博衍為她們準備的頂級良藥,但她為了做戲,便用了一般的藥粉,是血液凝結得沒有那麼快,否則馬車上的血跡就難以解釋了,眼下柳如陽又送了一瓶良藥過來,她……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葉安歌微笑著收下柳如陽塞來的金瘡葯,道:「多謝太子殿下贈葯,若太子殿下無事,民女就先告辭了。」
「姑娘走好。」柳如陽臉上掛著高貴得體的笑容,目送葉安歌離開。
低調奢華的馬車進了城,越走越遠,柳如陽一張英俊溫潤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朝著身後低聲吩咐道:「去查查,她們到底是什麼人?」
「是,太子殿下。」有人領命而去。
這邊剛進了城,葉安歌正打算喝杯茶緩口氣,忽然腳下車板一響,一塊木板鬆動,露出一個人腦袋來。
「你怎麼還沒走?」葉安歌抬手揉了揉額頭,她還以為那男子早就離開了,沒想到他根本就是藉機躲到了馬車底下,就這樣一路隨著她們進了城。
那男子一直趴在車廂底下,傷口早已迸裂,為了不讓柳如陽發現,他將衣裳全都褪了下來,死死地裹在傷口處,整件衣裳就像是從血里撈出來的,一片赤紅,卻是一滴血也沒落下!
這樣乾脆果斷的處理能力,這樣驚人的忍耐力,無一不讓葉安歌深深地佩服眼前這名陌生的男子,忍不住將方才柳如陽塞給她的金瘡葯扔給他,道:「上點葯吧。」
男子抬手輕輕鬆鬆地接住藥瓶,看了葉安歌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藥瓶,車簾一掀,只見藥瓶「唰」地一下被他扔了出去,骨碌碌地滾到地上,然後碎裂。
「你!」葉安歌沒想到他竟然將藥瓶就這樣隨手扔了,雖說是柳如陽給的,但也是珍貴藥品啊,這樣多可惜啊!
男子犀利的目光看向葉安歌,道:「你喜歡柳如陽?」
這……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葉安歌明媚的小臉瞬間變得無奈,無語地揉了揉額頭,道:「現在已經進了城了,你趕緊走吧。」
「被我說中了心事所以急著趕我走?」男子悠悠地道。
葉安歌聞言,無奈的小臉已經黑了下來,她不過是不想惹麻煩,還好心好意救了他,可他居然疑心病重得沒完沒了,還喋喋不休地說著她喜歡柳如陽,拜託,她今天才第一次見過柳如陽,他哪隻眼睛又看出她喜歡柳如陽來了?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眼睛如果用不到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葉安歌沒好氣地說著,也不管他身上的傷,伸手一推,便將男子推出了車外,道:「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就送你一程。」
馬車已經過了嚴防死守的城門,而且林雨澤走得這條路,附近人煙稀少,也不會有人看到他是從她的馬車上下去的。
男子猝不及防,被葉安歌推得撞開廂門,朝著堅硬的地面飛去,驚得他連忙運起全身的真氣穩住身形,這才堪堪落在了地上,不至於被凄慘地摔下去。
林雨澤雖然在車外駕駛著馬車,但一直在屏氣凝神地聽著葉安歌與那男子的對話,並且在心裡細細記了下來,只等著見到楚博衍的時候再一句不漏地上報給楚博衍。
華貴的馬車從男子身邊駛過,掀起車簾露出葉安歌清麗的小臉,望著他幸災樂禍地笑,那笑容看著實在礙眼,男子一張臉瞬間黑得如同墨汁:這女子,還真是膽大,居然敢推他下馬車,知不知道他是誰?要不是看在她為了幫他,狠心劃破了自己的腿,他絕對要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葉安歌可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只是看著他滿身血跡斑斑又灰塵撲撲的模樣,又同情又想笑,最後卻只是綳直了嘴角,問道:「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個楠字?」
男子面色陡然一變,眼神瞬間變得凌冽起來,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餓狼,只等著撲上去給敵人致命一擊,咬牙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