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送禮
原本喧鬧的拍賣行已經變得空蕩蕩的,葉安歌放眼望去,客人們離開至少也有一段時間了,這裡只剩下了她和男子,葉安歌嘆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睡得跟頭豬似的,怎麼叫都叫不醒,否則你以為我想在這裡干坐著等你?」
葉安歌一噎,她方才是睡得熟了些,可也沒他說得那麼誇張吧,什麼叫跟豬似的,豬能有她這麼活潑可愛嗎?
將身上的湛藍錦袍遞還給他,葉安歌雖然不滿他說的話,卻也知道男子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道謝道:「謝謝你的衣服。」
「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說聲謝謝。」男子依舊傲氣地說著,接過錦袍的瞬間觸碰到了葉安歌微涼的手指,霎時似乎有一股異樣的感覺直抵心臟,酥酥麻麻的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客棧了,告辭。」葉安歌並沒有察覺男子的異常,想著她離開了這麼久,林雨澤沒有見到她,怕是著急壞了。
錦袍在葉安歌身上蓋了三個時辰,她身上的味道也沾染了一些上去,男子鼻尖一動,只覺得這股味道格外清新淡雅,不似一般女子滿身的脂粉味。
男子眼裡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熟練地將錦袍穿好,也出了包廂。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葉安歌還在逗留,清麗的小臉上滿是鬱悶,看著蒙蒙的雨簾,喃喃自語:「明明來得時候還艷陽高照,怎麼這雨說下就下?」
男子看著她鬱悶的目光,故意在旁邊道:「我就說和你一出門准沒好事,果然……」
葉安歌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又不是她逼著他來拍賣會的,怎麼現在下雨也要怪在她的頭上了嗎?
要不是看在他身上有傷,她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不可,葉安歌握緊了小拳頭,氣呼呼地想著。
男子不知道葉安歌的小心思,若是知道了,只怕又得好好嘲笑她一番,就她這樣瘦弱的小身板和那三腳貓功夫,就算他讓她一隻手,她也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這雨似乎比方才小了些,葉安歌咬咬嘴唇,似乎決定就這樣淋著雨沖回客棧,她剛一動,就被男子扯住手腕一把拉了回來,喝道:「這裡可是城郊,且不說現在還下著雨,難道你打算一路走回去?」
「那不然怎麼辦?」葉安歌撇嘴道,她雖然學過一些武功,可她的內力太弱,實在不足以支持她從郊外用輕功飛回城中。
「雨總會停的,耐心等著吧。」
男子淡淡的聲音響起,葉安歌白了他一眼,她還以為他能有什麼好主意呢,其實也和她差不多嘛。
雨霧蒙蒙,男子目光沉了沉,將手中的錦盒塞到葉安歌的手上,也不等她反應過來,便脫口而出:「這是送給你的,不許拒絕。」
葉安歌滿臉不解,他這是又打得什麼主意?這盒子裡面裝著的該不會的某種讓她出醜的機關吧?
葉安歌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出乎她意料的是,錦盒裡裝著的並不是什麼捉弄人的機關,裡面只靜靜地躺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只一眼她就知道這顆夜明珠絕非凡品,價值不菲,「好端端的你送我夜明珠幹什麼?我不需要,還給你。」
「我說了不許你拒絕。」男子強硬地道。
葉安歌卻不怕他,道:「無功不受祿,我沒有理由收下這顆夜明珠,你還是把它收回去吧。」
男子執拗地道:「你就當是我還你的人情,你只管收下就好了。」
擰一擰眉頭,葉安歌道:「你既然答應幫我查首飾的事情,就已經算是還了我的人情,咱們已經兩清了,你這夜明珠我是萬萬不能收的,你倒不如自己留著,將來送給你的有緣人,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葉安歌說著,又將錦盒遞迴到了他的手中,男子見她神色堅決,知道她絕不會收下夜明珠,薄怒道:「不收就不收,我還不願意給呢。」
葉安歌詫異,只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又發起脾氣來了?
便都不語。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雨終於停了,葉安歌率先邁步走了出去,男子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身後,只每次在她走錯路的時候,不溫不火地提醒一句:「走這邊。」
明明他知道路,卻偏偏不帶路只跟在她的身後,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周圍都沒有什麼行人,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几絲急風呼嘯的聲音,十多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將兩人重重包圍,冰冷無情目光落在葉安歌的身上,眸子里滿是狠絕的光芒,冷聲道:「殺了她,重重有賞。」
「是!」黑衣人應聲,拔劍而出,毫不留情地刺向葉安歌。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戲?
葉安歌看著劃破長空而來的利劍,欲哭無淚,這些黑衣人擺明了都是箇中高手,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在他們眼裡可真不夠看的,只怕不出三招她就要命喪於此。
話雖如此,可葉安歌到底還是要掙扎一下的,雙足輕輕一點,堪堪避開黑衣人的襲擊,拿出了衣袖裡的「龍淵」,看著奔襲而來的黑衣人,靠著僅有的武功招式一點一點艱難地避開黑衣人的攻擊。
眼看著葉安歌就要被刺中,一道勁風呼嘯,男子的氣息陡然變地凌厲起來,瞬間擋在了葉安歌的前面,迎著黑衣人們沖了過去,手中長劍所過之處,不是劃破喉嚨,就是刺入敵人的心臟,一道道血線在空中飛濺。
葉安歌暗暗咋舌,她第一次見到男子時他受了重傷,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這般高強,只怕和楚博衍不相上下,他一出手,黑衣人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不一會兒,來刺殺的黑衣人們就死的死,傷的傷,哪裡還有之前半分的囂張氣焰。
葉安歌輕輕瞪了男子一眼,明明他出手很快就能解決,偏偏要等她支撐不下去了才肯出手幫忙,不過她還是很感謝男子能夠出手相救的,否則只怕她今日不能活著走出這條巷子了。
葉安歌朝著重傷的黑衣人走過去,揭開他們臉上的面紗,問道:「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
黑衣人冷冷地看著她,道:「你還不配知道。」說完,便以極快的速度咬舌自盡了。
看來這些人都是死士,從他們嘴裡是別想得到什麼消息了,葉安歌想著,她自從來到南胄后,得罪的人似乎只有良妃,難道這些人是良妃派來的?
一出手就是殺招,良妃也太狠了吧。
「咳咳咳!」身後男子重重咳嗽起來,面色蒼白得可怕,額頭大顆冷汗凝聚,撫著胸口的右手緊握成拳,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男子挺拔的身軀輕輕顫抖,胸口的衣服被右手揪成一團,英俊的面容痛的有些扭曲,大滴冷汗瀰漫額頭,眼裡中閃爍著濃濃的痛苦之色,嘴唇緊抿著,一言不發。
葉安歌連忙走上去,這才發現他湛藍色的錦袍被染成了血色,著急地道:「你舊傷複發了。」
葉安歌連忙扶著男子靠著牆根坐了下來,想解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傷勢,又不知該從何下手,男子看她如此糾結,安慰道:「放心,我沒事,還死不了。」
「你別說話了。」葉安歌憂心如焚,男子一張口她都能聞到一股血腥味,他上次的傷還沒痊癒,傷上加傷,情況不容樂觀。
男子看著她焦急的神色,心中突然劃過一絲暖意,眼裡輕含笑意,似乎連身上的傷也都沒那麼疼了,「你不是巴不得我離你遠點嗎?怎麼現在又這麼擔心我了?」
「怎麼說你也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怎麼可能扔下你不管。」葉安歌說著,她的確不想惹麻煩,可男子救了她的性命,她怎麼能不管不問地一走了之呢。
葉安歌深吸一口氣,也顧不上三七二十一了,一把扯開男子的衣服,只見他的胸口出剛結的痂已經迸裂,正往外冒出汩汩鮮血,葉安歌慌忙拿出帕子,按在男子的傷口上,企圖用這樣的方法來止血,可惜於事無補。
眼見著男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連呼吸都快要沒有了,葉安歌忍不住道:「喂……你醒醒,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我可不想當害死你的罪人啊……」
葉安歌低低說著,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哭腔,原本閉上了眼睛的男子忽地又睜開了眼睛,強撐著道:「衣服里有金瘡葯……」
有金瘡葯不早說!
葉安歌連忙翻了一圈,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骨碌碌滾了出來,葉安歌連忙倒出藥粉抹在他的傷口上,這才止住了血。
見男子無事,葉安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也靠著牆坐了下來,道:「我發現你這人挺奇怪的,雖然毒舌,脾氣又古怪,但你還是挺仗義的。」
男子雖然止住了血,可還是沒什麼力氣,閉著眼睛道:「彼此彼此。」
葉安歌突然有些想笑,他都傷了這麼重了,這張嘴還是依然這麼不饒人,不過這也說明他精神不錯,「你說這些人會是誰派來的?」
男子依舊閉著眼睛,淡淡道:「這些人都是杜府的死士。」
不過男子為何會對杜府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
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但聽到男子如此肯定的回答,葉安歌還是愣了一下,道:「這良妃下手可真夠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她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呢!」
男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不得不讓他閉了嘴。
一直坐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兩人又坐了好一會兒,葉安歌見男子似乎已經恢復了些力氣,問道:「怎麼樣?能走嗎?」
男子沉默著點了點頭,葉安歌小心地攙扶起他,兩個人一瘸一拐地朝著城裡的方向走去,因著男子的傷,兩人走得很慢很慢,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才走到長林客棧。
還未進門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林雨澤,在看到葉安歌的瞬間,眼神一亮,剛想開口詢問,卻被她搶了先:「阿澤,愣著做什麼?快把他扶過去啊。」
林雨澤聞言,連忙手忙腳亂地扶過男子,葉安歌頓時輕鬆了不少,一路扶著男子走回城中,她大半邊身子都沒有了知覺,現在將男子交給了林雨澤,她也放心了,「他對我有救命之恩,你找個好的醫館,讓大夫替他好好醫治。」
雖然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但林雨澤見兩人渾身血跡,什麼都沒有問,目光凝重地扶著男子去了醫館。
兩人走後,葉安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鼻尖縈繞著血腥味,嘆了一聲,讓客棧老闆娘陸溪準備了一桶熱水沐浴。
這長林客棧的老闆娘陸溪也是個妙人,見她如此狼狽,不僅不意外,反而迅速地讓人備好了熱水,這雷厲風行的方式就好像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葉安歌沐浴完后,正準備脫了衣裳躲進被窩,突聞房間中有什麼東西被風吹倒。
葉安歌連忙起身,走出屏風后,正見銀白色月光中,一道黑影正站在陰影里,從他修長的身材看,應該是名成年男子。
心裡一驚,葉安歌想著,難道是良妃白日派人刺殺不成,竟然又派人來暗下毒手?
葉安歌壯起什麼,並沒有高聲叫喊,低聲喝道:「是誰在那裡?」
那黑影身子微動,並不做聲,葉安歌心下更疑,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夜裡來此,莫非想圖謀行刺不成?」
那人長嘆一聲,從陰影中走出,彼時明月高懸,清色光芒灑落一地,映出他一張英俊的君臨天下的臉。
葉安歌雖看得真切,卻猶不置信,遲疑地試探道:「皇上?」
楚博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淡淡道:「是朕。」
夜風吹來,樹葉輕響,因逆著月光,葉安歌看不清他是何種表情,只見他若剪影般立於深藍色的夜空之中,一輪淡黃色清輝渾圓地斜掛在他肩頭,彷彿夜之慧眼,溫溫潤潤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