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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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夫人，我就問你，」趙蕎個輕易不給人面子的刺兒頭，「大公子沒覺委屈，二姑娘沒覺委屈，五姑娘憑委屈？憑母親臉大些啊？」

瓊夫人珠圓玉潤的面龐頓時慪成豬肝色，啞口無言。

瓊夫人與多福齋瑜夫人雙生姐妹，旁人都靠瓊夫人眉心那粒的硃砂美人痣區分二人。

趙蕎語帶雙關諷瓊夫人「臉大」，不單把瓊夫人的臉成豬肝色，瑜夫人也跟著不滋味了。

姐妹兩幾乎長得模樣，能不感同身受？

句話得罪倆，趙蕎卻沒事人似的，抬眼望向房頂橫樑，彷彿隨時能背起雙手吹口哨，囂張得很。

混不吝的郡王府二姑娘，又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歲，渾起來連父王都敢頂撞，只區區兩個見不得光的院夫人，哪管對方高興不高興。

孩子可以犯渾，大人卻不好由得場面僵著。側妃孟貞趙蕎生母，這時也只好來收拾女兒造的爛攤子了。

「阿蕎，你的話？」孟貞的語氣並無明顯斥責之意，甚至隱隱忍笑，「事情對不對，自有你母妃殿下定奪，要你孩子亂插嘴？」

徐蟬的面子趙蕎通常給的。畢恭畢敬向主座執禮：「請母妃殿下恕罪。」

「阿蕎個嘴利心直的孩子，母妃知道你沒惡意。不過你方才有句話真不對，」徐蟬笑得端和，「靜書可比你大半歲，胡亂喊『表妹』？」

趙蕎笑咧嘴：「個頭啊！如今我高些，先做表姐。若將來能比我高，我再把『表姐』的名頭還就。」

「這都哪兒學的歪理？」徐蟬扭頭笑望孟貞。

孟貞也無奈，苦笑扶額：「誰知道呢？反正就成了這個教不聽、打不怕的潑皮！」

郡王妃與側妃唱和，不動聲色就將話頭轉開，顯然給趙蕎撐腰，瓊夫人只能白白咽頓委屈。

院這些人倒還沒誰有膽子真與徐蟬杠上，便暗暗將這口惡氣記到徐靜書頭上去了。

出了承華殿，徐靜書緊緊抱著懷裡的寶匣，兩眼發懵地跟著趙澈的步子。

來郡王府，先在客廂深居簡出，之大多時間都待在萬卷樓與含光院，與院各房全無交道。雖以往同吃西路大廚房的飯，卻各自侍女拿回各院吃，同那幾位院夫人與美姬今日才算正式照面。

早前聽趙蕎過有這些人，卻沒想過這些人之間平日如何相處，更沒想過與自家姑母之間怎樣的局面。

從方才的波瀾，至少看出點：姑母雖貴為郡王妃，卻未必外人想象那般徹底舒心恣意。

徐靜書不安地垂下腦袋：「我不……添了好大麻煩？」

「這不經嚇？」趙澈輕笑，讓竹僮去接手中的寶匣。

「不嚇，我就……」徐靜書口中應著趙澈，邊心驚膽戰地將寶匣交到竹僮手裡，「欸，莫、莫摔了。」這可郡王府的公庫珍藏，若有半點差池，做牛做馬三輩子都還不起。

「表姐放心，省得的。」

竹僮替抱了寶匣走在頭，趙澈就沒人攙扶，乖乖靠去過，朝趙澈伸出手：「表哥也莫摔了。」

「你方才想？」趙澈伸手搭上的手臂。

徐靜書悶悶地邊走邊道：「我今日才知姑母也有的不易。你早料到會拿我事與姑母為難，才特意過來解圍的，對嗎？」

沒敢臉大到以為趙澈專程去救水火。

這些日子在萬卷樓受教，所學皆正經學問，對院的事竅不通，連那些夫人、美姬在郡王府內究竟怎個地位都沒搞懂，自不明白方才那暗流涌動的詭譎氣氛根源何在。

趙澈輕哼：「在母妃那個位置，有些話不便從口中出來。院的烏煙瘴氣算家醜，我懶得，你改日問阿蕎就。在外若有人問起，就咱府中只有郡王妃與孟側妃，記住了嗎？」

「哎，記住了。」徐靜書聽得頭霧水，可趙澈既不願多提院之事，就只能等著日赴宴時問趙蕎了。

「今日多謝表哥，」徐靜書趕忙換了話題，「這佩玉我待會兒就還……」

「放你那兒，這樣府中就少些人拿你生事，」趙澈打斷，「需用時我會問你要。」

今日有人不知死活，想逮著徐靜書這軟柿子捏，穿了還不就給徐蟬找不痛快。

趙澈就再閑，也不可能成日與父王那群院人纏鬥，索性昭告眾人「表姐歸大公子罩著的」，絕了那些人拿挑事的心，這樣不但母妃能清靜點，徐靜書也可免受無辜閑氣，舉兩得。

明白的苦心，徐靜書點頭：「多謝表哥。」

「才走幾步路，你就謝兩回了，」趙澈故意笑，「看來還書讀得不夠，詞窮。」

訕訕鼓了兩腮，眨巴著眼睛想了想：「表哥，你吃過『糖油淋鴨』嗎？」

「糖油」這個詞成功讓趙澈不由自主地口齒生津。卻還得端著「大人」架子：「鴨肉葷腥，哪有做成甜口的道理？」

京城人沒見識過這道菜？徐靜書得意地抬了點下巴，全沒發覺自己在趙澈面前日比日膽大這個事實，兀自笑眯眯，邊走邊講。

「在堂庭山的村子里，只年節或大宴賓客才捨得做這道菜！要鮮香滷水滾鍋，把整隻鴨子鹵透了，再將它吊起來刷兩種糖汁。種濃稠到快要攪不動的黃糖汁，另種晶亮亮的冰糖汁。反覆好幾層，刷得厚厚的，再丟下油鍋炸到外酥里嫩。我通常先揭外皮來吃，口下去，炸過的糖汁味混著淡鹵香，還有點油滋滋，那可真……」

「好了，不必這詳細，」趙澈喉間狼狽地滾了好幾滾，「若你想念故鄉口味，實在很想做這道菜，叫廚房幫你備材料就。」

叫你我詞窮，咽口水了吧？徐靜書偷笑過，又好心給搭個台階：「那，表哥可以幫吃掉半隻嗎？我吃不完整隻的，若你不幫忙吃半，我就不做了，浪費不好。」

「我可以勉強試著吃半。」有些懷疑這鬼機靈看透「嗜好甜食」這個秘密了。

可又不能直接問。若原本並沒有看透，開口問豈不不打自招？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裝下去。

下午出了萬卷樓，段玉山照例直接回家，不在含光院吃晚飯。含光院廚房裡已按徐靜書早上的交代備好材料，進廚房就麻利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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